露點、吸毒、謀殺,這部重口味影片爲何能破坎城場刊紀錄?

“這間屋子朝北,又冷又暗的,一天陽光只能照進來一次。那裡,南山觀景臺玻璃窗反射的陽光,不過因為時間太短,真的只有運氣好,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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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詩人李滄東用148分鐘的時間告訴我們:階級,或許真的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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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階級的人,就連“飢餓”都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就像女主角惠美(全鍾瑞飾)說的,little hunger指的是因吃不飽而感到飢餓的人,引申一下就是物質資源匱乏的的窮人階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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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at hunger則是終日思索“生命價值、存在意義”的精神貧瘠者,在影片中對應的是

Ben(史蒂文·元飾)——住在江南區高檔公寓,擁有保時捷座駕的有錢人,縱使有美女美酒甚至毒品的撫慰,還是難掩精神世界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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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鍾秀(劉亞仁飾)無疑和惠美同屬窮人階層。而在物質的貧窮之外,他們的精神世界同樣空虛且深刻地孤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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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秀的媽媽在他很小時就離家出走,爸爸有憤怒調節障礙,從小對他動輒打罵,現在又因為妨礙執行公務入獄,童年蒙上了一層陰影的鐘秀,長大後同樣是孤單的,得不到關愛,一個人渾渾噩噩地住在農場中,只有一頭牛與他為伴;

惠美同樣是自幼缺乏關愛,她沒有戀人和朋友,家人對她也是漠不關心,沒人記得惠美小時候掉進水井的遭遇。當後面鍾秀找到她家人時,她們的回覆只有“轉告惠美,沒還清卡債前,不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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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墜井的故事也許真的是惠美臆想出來的。事實上,整部影片李滄東都採用虛實結合的手法,植入一些若有若無的片段,為影片渲染了一層撲朔迷離的浪漫,也給觀眾留下了遐想的空間——你可以認為那是真實發生的,也可以說它是假的,是主人公的想象或是小說裡的情節。但這都無所謂,因為導演藉此想傳遞給觀眾的某種感受,已經烙印在他們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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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無論水井的事是真是假,惠美都是孤獨的,就像無論有沒有那隻名叫boil的貓,惠美和鍾秀這兩個孤獨者的人生軌跡都交織到了一起。他們是相似的,卻又有著截然相反的結局——惠美被Ben殺死,鍾秀又奪走了Ben的性命。

這兩種結局,似乎暗示了當兩個差異極端的階級產生交集時,漩渦中的人們的命運。

惠美,是典型的little hunger,但她不甘心只做little hunger,只做一個最底層階級的女孩。在她眼中,great hunger是上層階級的象徵,她不遺餘力地想要擠進上流富人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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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她整容;用辛苦打工攢下的錢去非洲感受純粹的great hunger;為了取悅Ben的富人朋友,她像小丑一樣滑稽地扭動著身體;欣然接受來自富人階層的大麻。

然而惠美不知道,在Ben看來,她只是富人階級的一個“有意思”的玩物一個玩膩了就可以隨時燒掉的“廢棄塑料棚”。在這段畸形的關係中,Ben(頂層階級)才是遊刃有餘的主宰者,或者說他(們)自恃為主宰者。

Ben擁有著頂級的社會資源,在許多普通人嚮往的“富人party”上慵懶的打著哈欠。顯然,另一個階層的人奮鬥一生也未必能得到的“珍寶”,對他來說只是“敝屐”,絲毫不能觸及他的貴族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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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他“感受到從骨骼深處發出的貝斯聲”的喜悅之事,就是把自己置於神的高位,對那些城市中沒有人關心的邊緣人進行“審判”(殺害),這一切無關對錯,只是“自然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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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主宰低階層人的生命、“燒掉破舊又礙眼的塑料棚”中收穫凌駕於物質之上的精神快感。然而諷刺的是,

他高貴的生命卻終結於另一個最底層階級的人之手。

鍾秀不像惠美那樣,為了能擠進那個幻想中的上流圈子,像寵物一樣被豢養被嘲弄也無所謂。鍾秀從來都是底層階級中,甘於現狀的那一位。喜歡惠美但看到Ben之後,原始的自卑感讓他絲毫沒想過去爭取心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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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也理所當然地不會將這種無權無勢,也沒有什麼頭腦的底層小人物放在眼裡,所以看到鍾秀愛而不敢表達,他在一旁嘲笑;明知鍾秀在跟蹤,還是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他面前,甚至挑釁似的留下自己殺害惠美的線索;看到鍾秀一心尋找惠美下落,還奚落的扔下一句:“你好像太認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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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肆無忌憚,不正是依託於兩個階層間的巨大差異嗎?頂層對底層是支配、是愚弄、是從來不需要付出真心

,必要的情形下也能毫不猶豫地讓底層成為他們的殉道者。

反過來,底層對頂層也大多有著一絲妒意。在鍾秀的話中,明顯能窺見這份羨慕嫉妒恨。在他們眼裡,頂層階級大概就是一群“偉大的蓋茨比”——不知道在幹什麼,卻很有錢的謎一般的人。

對於底層來說,頂層階級的生活就如同陰冷房間裡一天照進來的那一小會兒陽光——還是玻璃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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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階級,兩男一女,三種人格,當如此複雜的人際關係中夾雜了愛情,故事就變得更加富有張力。Ben像燒塑料棚一樣輕鬆殺掉的惠美,卻是讓鍾秀一直執著尋找的真愛。再一次是對階級矛盾的犀利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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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因為愛,才讓在Ben面前永遠抬不起頭的鐘秀,以殺戮的方式讓自己的生命唯一一次凌駕在他之上。最後,鍾秀一把火點燃了Ben的屍體及其座駕,就像Ben平日“燒塑料棚”一樣,只是不知道這兩種火焰的濃煙中,所含成分是否相同。

片中“車”作為一個階級差異的象徵多次出現。鍾秀和Ben分別開著舊卡車和保時捷,對應著各自的身份和階級。一開始,惠美便決定讓開保時捷的Ben送自己回家,她選擇了自己的立場——也是不久之後的宿命;

後來,明知道被跟蹤的Ben,開著自己的保時捷悠哉地帶著鍾秀的舊卡車兜圈子,將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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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鍾秀毀屍焚車,那輛昔日耀眼奪目的保時捷隨著主人的屍體一起化為灰燼,而鍾秀一絲不掛的坐在自己的老舊卡車上瑟瑟發抖。三個人、兩輛車,從此都像“打一開始就不存在那樣,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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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改編自村上春樹短片小說《燒倉房》,電影中把“燒倉房”改為“燒廢棄塑料棚”,暗喻Ben殺害那些沒有人關心的邊緣人,以滿足變態私慾。而結尾

鍾秀“燃燒”的又是什麼呢?是替惠美的復仇,還是對階級固化的憤怒,抑或是什麼別的東西?

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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