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凤眸里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院外,清逸高洁的红梅朵朵开在枝头,阵阵傲骨的幽香袭人,令人忍不住想沉醉其中。

院子里,卧房内,楚寒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嘀咕,眼前的这个绝对不是女人,她简直就是一个妖怪。

月萧舒桐静静地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鼻间萦绕的梅香,此时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们尽量做到收敛心神。

倒地的桌子已被移至床边,桌子上苏末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苍昊单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苏末的动作。

苏末左手拿起匕首,把右肩膀处的衣服一刀割开,露出可怖的伤口,以及伤口周围完好的如玉般的肌肤,似乎并不在意屋里还有四个男人存在,甚至还有一个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只在心里可惜了一下自己的这件黑色皮衣,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穿了。

抓起桌上的酒看也不看,直接往伤口处淋下,火辣辣的疼痛迅速传遍四肢百胲,她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把匕首往烛火上一烤,一刀切开肩上的伤处,在伤口里刮动了几下,熟练地挑出子弹。简单娴熟的动作,仿佛做过了无数遍。

如不是看到她紧咬着牙关,额头冷汗淋漓,脸色惨白如雪,苍昊真要怀疑她是个没有痛觉的铁人了。心里一丝异样的情绪慢慢发酵,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

楚寒在边上几乎帮不上什么忙,纵然还是不爽刚才对他医术的侮辱,眼里却由衷地浮现敬佩的神色,而安静得几乎把自己当成是隐形人的月萧舒桐也是心下难掩震撼,纵然没有刻意去看,眼角余光也没错过那教人难忘的一幕。

心里自问,若换成自己,能否做到?

一包上好的金创药被不识货的苏末毫不珍惜地整个倒在伤口处,满身大汗地倚靠在床边,整个人几乎提不起一点力气;看了看桌上的纱布,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下,转头朝楚寒淡淡道,“庸医,过来帮我包扎一下。”语气竟是带着自然而然的命令口吻。

楚寒脸色一青,很想大吼一句,妈的,本公子不是庸医!

可是,主子在场,他不敢。

一口气生生咽下,气得他心口发疼,却只能乖乖走上前帮她包扎伤口。

想他堂堂一代神医传人,居然沦落为小厮的地步。

动作熟练地将伤口包扎好,楚寒收拾好药箱,退到一边。苍昊这才淡淡道:“苏姑娘是想先吃点东西还是歇息片刻?”

经过这一番折腾,苏末着实是很累,累到不想开口,只仍强撑着精神道,“唔,本姑娘很乏,让我先睡一觉。不管什么天大地大的事,等本姑娘,睡醒了……再说。”话音落下,人已陷入沉睡。

书房里,苍昊一人独坐于巨大紫檀木书桌后,一手翻看着各地探子传回来的机密情报,眼角没抬,淡淡道:“人也见了,说说想法吧。”

书桌前,笔直站着七个人,一早被苍昊派出去执行任务此时回来复命的两名贴身侍卫南风,南云,从校场上练兵被召回来还没离开的墨离,想出去避祸却被墨离在正门口堵个正着的十四,以及月萧,舒桐,楚寒。

十四只见过那女子一面,从池塘里刚捞上来只觉有点狼狈,其他什么印象的还真没有,更别提有什么想法了,此时他是巴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就怕书桌后的那位目光突然眷顾到自己身上。

而墨离,本就少言,对主子的话虽有疑惑,却保持他一贯的沉默没有吭声。南风南云更是不知所以然。

所以,苍昊问的,实际上也就只有三人。

“很强势,女子中的异类。”这是在她手中吃了亏的楚寒的回答,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她根本不是个女人。

舒桐的神色是一片凝重,“主子,那个女子的身手很快,即使没有内力而且是在受了伤的情况下,也看得出杀伤力很强,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人精心设计,对我们会很不利。”

“她叫苏末。”月萧温文的脸上也是肃穆之色,“观她的身手和个性,绝不是个普通女子,却连琅州苏澈之名都没听说过,而且从她神情看来,也不似说谎,很奇怪。”

姓苏?墨离春夏秋冬始终一成不变的淡漠面容看不出丝毫想法,心下却在思索,琅州长乐侯府已连续三代单传,传至苏澈这一代,因其母身体不好,前长乐侯早早退了位,苏澈接位时年仅十六岁,但能力卓绝,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让一众欺他年幼以为好拿捏老将深深慑服,六年下来将琅州治理得紧紧有条,长乐侯苏澈之名几乎已是无人不知。

但从未听说过,他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姐妹。

“主子,是否交由碧月去查?”敏感的察觉到主子对那女子产生了兴趣,舒桐不由心下凛然。

苍昊淡淡点头应允,“可以……不过,本王有预感,你们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主子,那女子绝不是普通人,却连苏澈之名都没听过,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她真是敌人派来的细作……”楚寒想问到时该如何处理,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应该不会。”月萧温润的嗓音带着让人信服的坚定,“气质不像,苏姑娘身上有一种天生领导者的气势,言语间自有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威严,不是一般人所能驾驭得了的。她也不像会是任人利用的人。”

众人诧异,显然没想到月萧会给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女子如此高的评价。

苍昊抬起头,淡淡吩咐:“萧,稍时去霁月山庄挑两个伶俐的侍女过来伺候。寒,用最好的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身体恢复。”

“是。”

话题到此打住。

“绵州那边最近什么情况?”

回话的是舒桐,“主子,舒河传信,近日镇守南越景城的主将薛浅奉旨调回,带走了两万薛家军。镇守主将,换了第二将军仲孙异。”

闻言,墨离眉稍微动。

“十四。”

十四从几人背后犹犹豫豫站出来,嘿嘿傻笑了一声才禀道:“南越太子偕同胞妹近日将离宫,具体去往何处还不知晓,此事为机密。知情的只有皇帝和太子二人,薛浅奉命率薛家军护送。”

苍昊翻看密报的手指微顿,身体向后一靠,懒懒地闭上眼。

贴身侍卫南风绕过书案,沉默走到他身侧,双手搭上他肩膀,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

“离,有什么想法?”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椅背,苍昊淡问。

墨离微微躬身,淡漠的俊颜始终寻不见一丝表情,“薛浅是南越朝廷的顶梁柱,其人自身武功高强,治军有方,用兵如神。且一直视苍月为最大敌手强国,边关一直是此人在守,这些年下来虽野心渐渐浮动,但也因性格谨慎多疑而一直没敢对苍月发兵。主人,他们应该是有一件更为重大的计划在暗中密谋,否则景城绝不可能轻易换将。”

“哦?你认为他们在暗中计划什么?”

“扑通”一声,墨离笔直跪下,“属下无能。”

“无能嘛,倒也不尽然。”微微抬手,待他起身,指了指案上被摊开的密折,“看完这个,如果还不明白,就自己去领五十军棍吧。”

墨离拿起密折,一目十行,迅速阅完,面上浮过了然,“原来如此。”随即冷冷道:“好一个如意算盘,也不怕消化不动把胃撑破了。”

苍昊淡然一笑,温柔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语气轻柔要滴出水来:“最近几天,大家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吧?”

这句话造成的效果很明显,有人心肝一颤,有人立马腿软,低眉顺眼脸色发白兼有之。

“可是,本王的心情却是不大好呢。”嘴角一勾,温柔的笑容加深,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十四,月城共有多少楚馆?”

十四下意识答道:“十二家。”

“比较出名的有哪几处?”苍昊再问。

“醉沉楼和凭栏阁并列榜首,不过我还是觉得凭栏阁的落水姑娘要略胜一筹,像一朵高洁的莲花,清傲出尘,却又不失楚楚动人,一双水做的翦眸常似欲语还羞……呃,谁踢我?!“迅速转头去看,左边月萧依旧一副完美的君子风范,舒桐目不斜视,一个劲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双肩似乎还在微微抖动,再望过去,墨离一张千年不变的冰山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右边离自己最近的楚寒脸色一阵青白……青白的脸色,呃?

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这一刻,十四知道自己完了,尤其是在看到南云一脸同情的表情看着自己时,只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怎么不说了?本王正听得起劲呢。”

温柔的嗓音听在十四耳里却像催命符一样,眼角都不敢抬一下,颤颤道:“九……九哥。”

“本王似乎很久没考验十四的武功了。”

这句话好像没什么潜在危险,十四心底微微松口气,只是考验武功嘛,还好还好。

“墨离,最近在训练一批新的兵士演练阵法?”

“是,主人。”

“既如此,就让十四去试试他们的实力吧。”

一口气还没完全松开,十四脸色大变。不会吧?

“唔,最近楚神医的武功似乎也退步不少,如此,陪十四一起吧。两个人也可互相照顾一下。”

楚寒的脸色,由青白变惨白,修长的身形看起来摇摇欲坠。

心里哀嚎,可不可以不要?被一个受了伤的弱女子袭击又不是他愿意的,为什么要因此受罚?

主子亲自传授的阵法,迄今为止,还没有谁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即使是是负责训练的墨离,在威力无与伦比的阵法面前,也是和舒桐两人联手且各自受了不轻的伤才勉强闯出来。

而那之后,经过主子精心的提点,墨离更加严酷的训练,阵法演练的愈加完美,几乎毫无破绽。凭他和楚寒两人,要想闯过此阵,简直难如登天。

“九哥……”

“主子……”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想求饶。

苍昊淡淡一扬眉,“或者,你们更愿意由紫衣骑来摆阵?”

两人惊恐大叫:“不要!”

紫衣骑本身已经够强悍了,再加上伏衣阵,天!他们会尸骨无存。

“既如此,就是没有意见了?”

即使有意见,他们还敢开口吗?

于是,在众人隐含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下,两人弱弱地点头,领命。

墨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冷冷道:“放心,我会命他们给你二人留下一口气。”

闻言,十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句话说了不如不说。

“月萧。”

月萧躬身,“在。”

“明日一早,去校场,以射中靶心为准,拉弓一千次。”

众人皆惊,一千次?主子这是要废了月萧的手?

月萧脸色却丝毫未变,柔顺地再次躬身,“月萧领命。”

落雁有些讶异,她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说话的语气与神态,与她外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符,与她的年龄似乎也不大相衬。

这般想着,她却愈发恭敬地道:“奴婢是自小在王府长大的,母亲是府里的厨娘。”

母亲教过她,对待主子,不可有过多的好奇心,更不能以大欺小,哪怕主子看起来软弱可欺,也万万不能生出怠慢之心,否则迟早自食恶果。

“是吗?”青鸾浅笑,目光落回凝玉身上,“凝玉姐姐,你呢?”

凝玉一愣,“我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府里的?”青鸾嗓音软嫩,语调闲适,似是完全没注意到凝玉方才的异常,“还是……你也与落雁一样,是自小在府里长大的?”

说到这个,凝玉面上带了些许得色,“我可不是自小在王府长大的。”

“哦?”青鸾挑眉。

什么样高贵的出身,让她如此得意忘形,连“奴婢”二字都忘了?

不过,凝玉脸上的得色也只是维持了一刹那,须臾便消失无踪,敛了敛神色,淡淡道:“往日已矣,现在再来提及也没有什么意义,姑娘还是先去休息吧。”

“哦,往事已矣……”青鸾慢慢点头,“看来是往事不堪回首了,既然如此,忘了也好。”

凝玉脸色顿时又僵住,看向青鸾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似的。

青鸾看了看天色,淡淡道:“都下去吧,四个时辰之内,任何人不要来打扰本郡主。”

“是,郡主。”落雁躬身,就待退下。

凝玉还待再说,“姑娘……”

“凝玉,你是不是不想承认本郡主的身份?”青鸾轻挑眉梢,别有深意地睨了她一眼,“其实本郡主压根不稀罕做什么劳什子的郡主,本姑娘以后要做的正王妃,到时候,只怕你更不愿意承认了,对吗?”

他凝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凤眸里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凝玉脸色三度僵住,表情难看至极,眼底甚至可窥见几分狰狞的厉色,她咬了咬牙,极力维持镇定的神态,“郡、郡主说的是什么话?奴婢对……郡主的身份,岂敢……岂敢有什么不满?”

“没有就好。”青鸾微微一笑,露出了孩子一般纯真的笑容,“两位姐姐下去吧,我真的要休息了。”

她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凝玉、落雁两人都有些反应不及,愣了愣,才各自应了声“是”。

正待退下之际,青鸾轻飘飘地又加了一句,“本郡主睡着的时候会六亲不认,任何人若在我没睡醒之前过来打扰,后果……请自负。”

说罢,一身丝衣曳地,划过轻盈飘然的弧度,尽显丝滑魅惑,转身走进了温暖的闺房。

凝玉和落雁看得怔了好一会儿,皆是有些难以置信,方才那一刹那间散发的妖娆风情,居然是出自一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身上。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女孩,周身为何会有一阵暗黑的气流涌动?像是要吞噬周遭一切她看不顺眼的人事物……

带着强大的不容忽视的毁灭力量。

落雁安静无声地走下了楼梯,沉默地执行着这位新主子的一切命令。而凝玉,双手在身侧握紧,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眼底是极速翻涌的诡谲之色。

“果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孩子呢,难怪……”

低低的喃喃自语愈来愈低,低到几不可闻,最终湮灭在清风里。

进了卧室,青鸾却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站在窗边,静静地注视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眼底的神色冷静如千古幽潭,又睿智得仿佛能看清一切魑魅魍魉,让他们在眼前无所遁形。

“帝都的风云诡谲,果然甚合胃口。”青鸾唇畔轻扬,收回视线,转身走近床榻。

纯白色天蚕丝裘被,织锦软枕,紫色软烟罗床幔……看来这位“义父”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以义女身份进驻摄政王府,成为王府里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的女主子,青鸾发誓,她会让这个第一以及唯一维持到苍凤修八十岁,一定会。

摄政王府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位女子,以主子的身份走进来……

主书房里,苍凤修并不知道他刚收的这个义女心里在算计些什么主意,不过,眼前这两个爱将,却显然对他看似心血来潮的举动抱有很大意见。

“主子。”略微斯文的男子青枫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冷静地开口,“西域的小公主入府,宫里会有许多人对此生起不必要的心思,主子此举,会给摄政王府带来许多麻烦。”

西域皇室野心勃勃,是皇朝的叛臣,他们的公主虽然还危及诛连的年龄,但发配为奴或者送进窑子才是她该有的最终归宿,而不是带进摄政王府,享郡主尊荣。

苍凤修自书案后抬头,漫不经心地道:“海岩,你也是如此想法?”

比起斯文俊秀带着书生气的青枫,海岩体格显然要健硕一些,脑子相较而言也简单得多,对于自家主子的问话,他几乎没有多做思索,便答道:“主子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认同?就算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又能怎样?横竖也拿主子无可奈何罢了。”

青枫闻言,忍不住气怒地瞪了他一眼,“海岩,主子面前说话注意分寸。”

“无妨。”苍凤修淡淡一笑,拿起案上的几本奏折翻了翻,“海岩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有再多的心思,本王也能让他们把话烂在肚子里。既然如此,青枫,你又操哪门子心?”

“可是……”青枫皱了皱眉,“皇上在宫里,会不会因此难做?”

“青枫,你也别太小看他了。”苍凤修淡淡道,“他只是一直没把心思收回来,若全副心思放在政务上,别看他小,宫里宫外也没几个会是他的对手。”

青枫闻言,忍不住嘀咕:“属下倒是没看出来。”

顿了顿,他又道:“今晚的宫宴只怕风波不断,主子带青鸾进宫,岂不是要时时提防有心人的暗算?”

慕容家,是苍月皇族之下身份最显赫的第一世家,历经数百年传承,朝代更迭,一代代世家繁荣兴起,一代代家族轻覆没落,唯慕容家始终屹立不倒,俨然已成为氏族之首。女子中曾先后出过七位皇后,十三位贵妃,男子则世代为将,苍月最杰出的一品武将几乎全部出自慕容世家。

数百年的传承累积,慕容氏在苍月皇朝的势力几乎已达顶峰,根深叶茂,可以说,微微跺跺脚,帝都皇城都要震上一震。

然而,只有极少人知道,十几年前,慕容氏曾一度面临几乎要满门灭绝的惨祸,只是不知为何,随着长女突然进宫为妃,祸事无声消逝,而后伴随着女儿在宫中的日渐得宠,慕容家的势头不减反增,愈发兴盛得叫人畏惧,到如今已是权倾朝野,风头甚至盖过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千重宫门深似海。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百余盏琉璃宫灯照亮深宫大殿,重重珠帘之后,女子身着华贵凤袍,姿态优雅端庄,挺身独坐于象征着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至尊至贵的凤椅之上,年逾半百却仍旧美艳无双,风韵犹存的容颜满是冰冷之色,眸罩寒霜。

极致奢华的大殿中央,一长一少两名男子恭身肃立,静默无语。

气氛极尽压抑,满殿侍女伏地垂首,骇得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喘。

冷冷抬手,贴身伺候的嬤嬤会意,恭敬领众侍女悄然退下,无声无息。

年轻男子抬首:“姑姑。”

“废物!”一声冰冷呵斥,手边茶盏愤怒摔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也同时阻住了年轻男子未来得及出口的言语。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怎么撑起整个慕容家族?!”

年轻男子噤声不语。

年长男子则眉头皱起,淡淡道:“妹妹何必生气,不过一乳臭味干的小子,能成什么气候,也值得妹妹如此动怒。”

“你懂什么?!”女子声音冷若寒冰,一字一句如极地冰雪过境,“你以为皇上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召回那个失踪了十一年的三子,当真只是因为忧思过度吗?!本宫可不会愚蠢的也这么认为!”

“妹妹的意思是……”

“近几年,皇上龙体每况愈下,明显已心力不足,却迟迟不立太子,你就没深思过其中的真正原因吗?天家向来亲情淡薄,天心亦是深不可测,不管皇上所谓的忧思是真的也好,假得也罢,那个位置只能是凤儿的,本宫不会允许超出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

中年男子显然不以为然:“妹妹该是多虑了,皇上如今龙体欠安,所剩时日已然不多,权力更是几乎被架空……我慕容家不止在朝廷呼风唤雨,在军中同样一呼百诺,妹妹又是后宫之首,那位子只能是大殿下的,任何人若敢存别的幻想,那都是自取灭亡。”瞥见凤座上女子容颜稍霁,似在沉思,男子续道:“若妹妹当真不放心,只待殿下半年后还朝,拥他登基又有何难?或者明日早朝,我便直接奏请皇上立大殿下为储君,凭我驻扎在皇城十五万兵马,和殿下二十万兵权在手,朝中谁敢不服?况且立嫡立长,大殿下都名正言顺,即便是皇上,也不该再有推托的理由。”

皇后慕容轻,语气依旧威严冷漠:“凤儿此时不在帝都,说了这么多又有何用?若真立了储君,惹急了韩贱人与老二,只怕做出于凤儿不利之事。待半年后凤儿还朝,天时地利人和,皇上便也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说到这里,语气已隐隐透出嘲讽与不屑,“不过,最近老二的手伸得似乎有些长了,还得烦请哥哥帮本宫盯紧了他,本宫不希望任何人不自量力肖想着属于凤儿的东西。”

皇上的十几个儿子中,唯一一个敢明目张胆表现出对那个位置感兴趣的,韩贵妃的儿子苍怀远。

慕容霆点头:“我知道。”

能够在把阴谋诡计当饭咽的后宫生存下来,并且活得风生水起,坐在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至尊至贵的凤椅上近二十年,慕容情绝对不是个愚蠢的人,所以她永远分得清,立于眼面前的强敌,和未来可能会出现的,不可预知的隐患,孰轻孰重。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步步陷阱,步步危机,一步走错,尸骨无存。比起被人吃掉,她更愿意做那个吃人的人。就如同,这些年来,风风光光进宫却无声消失在后宫的那些妃子们,妄想得到专宠而一步升天,有野心却偏偏脑子不够用,那么下场只有一个。

杀人,有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理由,而当你手握足够大的权势之后,便是连这个小小的理由,也不再需要。

随行所欲,无所顾忌。

拉回些微飘远的思绪,皇后似有有些疲乏,身体向后轻轻靠上椅背,语气稍暖:“尘儿,你且与本宫说说,究竟都查到些什么了?”

年轻男子便是慕容家主慕容海的嫡长孙,皇后娘娘唯一嫡亲哥哥的长子慕容尘,慕容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时听闻皇后问话,恭敬回道:“只知道当日圣旨抵达时,月王态度不冷不热,似乎对回宫一事并不热衷,传旨公公甚至没有见到月王面容,只是站在院外闻月王淡淡回了一句‘本王已知’,稍候便被遣回。即至后来,侄儿派出了一批死士却失手被杀,才知道月王身边,似有高手保护。”

皇后敛眉:“这些只是你们从传旨太监那得来的消息,本宫想知道的是,他离开皇宫的这十一年,都做了些什么。”

慕容尘低头望着脚下宫砖,唇边溢出一抹苦笑:“东西是查到了一些,只是似乎并不起作用。”

皇后皱眉:“哦?”

“侄儿花重金请了江湖上最神秘的雪月阁查探月王的消息,得到的结果只有四个字,周游天下。”

“月王似乎特别钟爱山川水泊,十一年几乎走遍了各国,每到一处,都会特别留意当地的名山峻岭,有时兴起,甚至会在某处山上逗留游玩两到三个月才会离开,身边只有两名护卫贴身相随。”

皇后道:“你觉得蹊跷?”

“侄儿不知。”慕容尘躬身,始终保持恭谨有礼的姿态,“探查的结果与侄儿先前得到的消息大致相仿,只是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皇后表情几经变化,最后竟是掠过自嘲:“十一年前,三皇子离开皇宫之际,还只是个十四的孩子,皇上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本宫压根没将他放在心上,甚至根本不认为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娇贵皇子能在外面的世界安然生存下来。

“即便是一年前,皇上诏告天下,封三皇子为月王,本宫也没大上心,一直以为这些年那位并不得宠的皇子早已不在人世,皇上只是欲留个念想,毕竟年前封王那日,正是月贵妃十年忌日。

“直到数日前,皇上一道圣旨下来,欲召月王回宫,本宫才知道,这位自月贵妃薨逝之后便不得圣宠的皇子,不,应该说这位在宫里一直可有可无的三皇子,居然还活在人世。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说到最后,语气已隐隐流露出愤恨的意味。

“姑姑其实不必忧心。”慕容尘略做思索,道:“假若月王真的只是志在山水,即使回了宫,对局势影响也不太大。或许皇上只是年纪大了,有些多愁善感,突然想起这些年对这位殿下不闻不问,心里有些愧疚,想作些弥补而已。

“退一步讲,就算皇上真的有意让月王接位,又能怎么样呢?一来,他没有母族势力做后盾,二来手中无一兵一卒可为他所用,三来,大部分朝臣都是聪明人,知道拥谁为主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好处,更多的利益。而一个完全陌生的皇子,绝对不会是他们明智的选择。月王如果不蠢,便也绝对不敢随意接下这之于他而言如同烫手山芋的尊位。

“慕容家如今权倾朝野的地位,大殿下带兵多年的声望威严,姑姑母仪天下的无上荣宠,都注定了那至尊的位子只能为凤王殿下所有,其他人,断无可能。”

一番条理分明的剖析,终于让皇后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再想到如今胜券在握的形势,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杞人忧天了。

“话虽如此,尘儿,还是要派人盯紧了,月王的一举一动,本宫都必须知晓。”

慕容尘恭敬应下:“侄儿遵命。”

慕容霆道:“妹妹,那月王既然不足为惧,当务之急,该是想想怎么削弱韩贵妃和怀王的势力。”

“你说得倒是轻松。”提到那两人,皇后冷冷的语气里,隐含咬牙切齿的不甘,“你以为本宫不想除掉她,这些年,只有韩贱人一直是本宫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不快。可江东韩家,虽无一人在朝为官,却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势,国库每年有一半的收入来自江东,凤儿领兵镇守在沧州,所有军需粮草也全由韩家负责供应,若贸然得罪了韩家,他们抽身退出,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凤儿。也因此,这些年来,韩贱人才敢有恃无恐,完全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甚至痴心妄想着那不属于他们的位子……”

慕容霆思索片刻,道:“若我们能让其他的商人为我们所用,韩家便不足为惧。”

皇后冷冷道:“谈何容易,那些稍微有点家底的门庭,无不自命清高,要他们缴税,二话不说,大批金银大大方方上缴国库。要与他们扯上点关系,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美其名曰遵纪守法,不愿官商勾结,逼得紧了,几家联合起来,都税都不用缴了,什么经营不善,生意亏损,几个理由砸下来,最终损失的,还不是国库……本宫真想不明白,只是一群低贱的商人,哪来这么大的臭架子。”

慕容父子闻言不由沉默下来,他们虽权倾朝野,擅长带兵打仗,然而于生意一事,却是一窍不通。

商人地位虽不高,但经济是国之基础,商人什么都没有,最多的就是钱,有了钱,便有了清高的资本。只要没有触犯国法,即使是朝廷,也拿之无可奈何,又不能一个个都杀了,那可能引起的后果,无人敢去估计。

毕竟,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国库充裕,可以安享尊荣的皇位,而不是每日为着空虚的国库,为着几十兵马的粮草焦头烂额,夜不安寝。

“姑姑。”慕容尘微微抬头,“侄儿想到一人,或可一试。”

皇后眼睛一亮:“哦?”

慕容尘躬身道:“请姑姑恕罪,待侄儿将此事办妥,再禀报于姑姑知晓,可否?”

皇后微微思忖,颔首:“尘儿,难为你为了凤儿如此尽心尽力,本宫果然没看错你。”

慕容尘肃然垂首:“姑姑言重了,这是侄儿分内之事。”

出了栖凤宫,已是亥时将过,慕容父子一路并肩行走,往宫门方向而去,步伐悠然,不焦不躁,颇有点散步的意味,竟丝毫不担心引起夜半巡逻的侍卫盘问。

“尘儿,你方才所言之事,有把握吗?”

慕容尘抬头仰望天空,只见黑幕中星光闪烁,光芒耀眼,叫人忍不住心生摘下一颗一探究竟的欲望,“爹爹可知,苍月除了帝都凤城,最繁华之处谓之哪里?”

“莫不是……”

“没错,就是离此数千里之外的月城,月城城主是一个喜爱结交各路朋友的豪爽之人,多年前孩儿曾与他有一面之缘,若能得到他的帮助,则此次之行事,必能事半功倍。至于把握,孩儿并无,只能姑且一试。”

慕容霆静默片刻,道:“尘儿此行可有危险?”

慕容尘淡然一笑:“危险倒没有,最坏也就是空手而回吧。况且孩儿的武功如何,爹爹又不是不知道,能轻易伤得了孩儿的人,并不多。”

“此番前去,也可顺道查探一下月王行踪,孩儿获悉,他最后的现身地点便是在月城。”

慕容霆顿了顿脚步,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尘儿,你方才似乎对得到的有关月王的消息有疑虑?”

“孩儿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如果他身边当真只有两名贴身护卫相随,武功再高强,也不至于叫孩儿派去的几十位高手全军覆没,甚至月王自己本身是否会武,孩儿也尚且不得而知。若他当真只是一个钟情于山水的闲散王爷,即使有高手护卫,倒也不足为惧,怕只怕,事情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所以孩儿此去,势必要查出个确切的结果来。”

慕容霆点头,望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宫门:“凡是还是小心点为好,若月王真的有问题,则必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武林中人蛮横惯了,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把丁忠他们都带上吧,为父也可放心些。”

“嗯,孩儿知道。此行路途遥远,来回估计得一个月,孩儿明日一早便启程,家里的一切就请爹多费心了。”

说到此处,二人脚步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看着前面紧闭的宫门,和身着一身黑色禁卫军统领服饰的年轻男子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到面前。

年仅二十八岁的男子,长相不是很出众,却绝对刚毅有型,身材高大劲瘦,宽肩窄臀,皮肤因长期暴露于阳光之下而呈健康的古铜色,没有任何有力的家族背景,仅靠着过人的武艺胆识,和对皇族无懈可击的忠诚,一步步走到今天禁军统领的高位。

“见过慕容将军。”脊背挺直未弯,仅抱拳为礼。

“子统领有礼了。”慕容霆淡淡颔首,“今夜统领值夜?”

“是。”简短的回答之后,随即问道:“这么晚了,不知将军和公子逗留在宫中,所谓何事?”

慕容霆道:“大殿下带兵在外,许久未归,皇后娘娘思子心切,本将特带犬儿前来劝慰,只因白日有公务在身,不得已才晚上前来,统领想必能够谅解?”

“在下冒犯了。”再次抱拳,随后挥手示意手下禁卫军打开宫门,“后宫是禁地,将军应该知晓,虽然皇后娘娘与将军是兄妹关系,但以后还请将军避嫌为好,否则皇上追究下来,将军与在下都难逃其责。”

慕容霆点头,道:“是老夫疏忽了,多谢统领提点。”

抬手示意:“将军请。”

慕容霆道:“多谢。”

慕容尘也颔首为礼,随即跟上自己父亲的步伐,往宫门外走去。

走离宫门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悄悄停在暗夜里,两人上了马车,慕容才郑重嘱托:“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会是你表哥最大的助力,以后见着他,尽量客气点,别与他发生冲突。”

慕容尘疑惑:“爹爹怎知他以后必定会忠于表哥?”

“此人出生沧州寒门,却武艺高强,沧州临近澜国,几年前因一件小事得罪了微服潜入沧州游玩的澜国几位富家世子,被几十高手追杀,身受重伤,当时大殿下刚刚随为父军中历练,在沧州巧遇,便随手救下了他。”慕容霆语气淡淡,将前因后果叙述一遍,“后来你表哥见他武艺不凡,便安排他任羽林军中郎将,仅仅几年的时间,他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成为羽林,虎贲两军的最高统领,深得皇上信任,或许这也是你表哥把他当初安排在禁卫军中的原因。”

怪不得刚才只简单问了两句就放行,他还以为慕容家的势力已经大到连直接隶属于皇上管辖的禁卫军统领也不敢轻易拭其锋芒的地步了。

慕容尘表情微动,似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敛眉点头:“孩儿知道了。”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夜幕中,黑衣威武的年轻男子才下令关闭宫门,并转过身,身形一晃,黑色身影在夜色掩护下,流星一般往皇上居住的寝殿方向而去。

当真是身体倦极,苏末这一觉一直睡到隔天下午。

甫一睁开眼,苏末的思绪因鼻尖萦绕的清冽的梅花香而罕见地停顿了两秒,静静盯着床顶上精美的雕花图案,似乎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两秒之后,思绪逐渐回笼,之前的记忆清晰在脑中过了一遍,无一遗漏,肩膀上传来的疼痛更让她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那么,也就是说,她,苏末,纵横亚洲军火界最年轻的魁首,苏家几代群雄之中唯一一个以女子之身掌握生杀大权的未来当家人,很不幸地在最辉煌的黄金年华里香消玉殒于二十一世纪的日本东京,并且随之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不知何朝何地的古代,亲身见证了二十一世纪与异时空同步存在的事实。相较于摔成一摊肉泥的惨状,如今的情况,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清冷的星眸环视屋里一周,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清清冽冽的梅花香味,一直萦绕在空气中,不曾散去。

不知是无人打扰的关系,还是因为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反而让她下意识地感到安心,只觉得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一觉醒来,体能虽尚未完全恢复,精神却是十足的饱满。

他凝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凤眸里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下了床榻,欲活动活动微微酸涩的筋骨,却突然皱了眉头,之前取子弹时出了一身大汗,累极了一觉睡了过去,到现在还没能洗个热水澡,只觉得浑身黏腻得难受,还伴随着即使是芬芳幽远的梅花香也未能掩盖的淡淡血腥味。

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全身,一身黑色的皮衣裤还穿在身上,肩膀处因取子弹被自己用匕首割破了一块,即使是黑色,仍可以隐隐看见周围染了凌乱的血迹,皮衣里面穿的一件白色长袖T恤,经此一役,想必也是寿终正寝了,此生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即使清冷如苏末,此时也忍不住眉头皱了又皱,正想着,却敏锐地察觉到,门外有了生人的气息。

没有刻意地戒备,只是静静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以她现在的能力,已经不需要对任何事感到紧张了。执起茶杯时一眼看到了自己右手中指上戴着的菱形戒指,苏末舒了口气,清冷的星眸闪过一丝笑痕。

楚寒推门而入,左手拿着药箱,右手托着个圆盘,盘上放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一眼看到已在桌边坐下饮茶的苏末,不由眉头一挑,“在下以为,受了伤的人还是在床上躺着比较好。”

苏末一杯茶缓缓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所以说,叫你庸医也不算冤枉了你。”

楚寒脸色一青,动作毫不温柔地将手中的药搁在桌上,语气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别忘了,自己现在身在哪里,你的命又握在谁的手上。”

苏末凉凉地抬了抬眼角,给了他一记眼神,一记足够表达嘲讽和不屑的眼神,“本姑娘的命从来握在自己手里,至于此时身在何处,倒是不介意你来告诉我。”即使身处别人的屋檐下,苏末的态度依旧称得上嚣张。

楚寒一向认为自己是个脾气极好的人,此时却忍不住脸色变了又变,双手握紧,只想捏死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如此嚣张的女人。

苏末懒懒瞥他一眼,“如果你觉得本姑娘受了伤便不能把你如何的话,大可以动手试试,保证叫你终生收益匪浅。或者,你也可以试着在药里下毒,看本姑娘能不能把药一滴不剩地给你灌下去。”

楚寒咬紧牙龈,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我是一个医者,没你想得那么卑鄙,即使作为一个足够貌美的女子,你也有足够的本事引起别人杀人的欲望。”说完,冷冷把药往她眼前一推,“想要身体早日恢复,把药喝了。”

苏末漫不经心地拿起药碗,轻抿了一口,似是后知后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跟人玩摔跤?”青一块紫一块的,影响市容。

“托你的福。”声音更冷,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楚寒更是气得俊脸铁青,尤其全身无处不传来的酸痛,时刻提醒着,这个女人是多么可恶。

苏末轻笑,朱唇微勾,楚寒只觉眼前一亮,顿时好似满屋生辉,绝尘清贵的风华,竟丝毫不输给自家清华无双的主子,心底一凛,却听她如玉般清冷却含笑的嗓音响起:“原来是被罚了。”

楚寒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起自己拖着这一身伤还要来伺候这个罪魁祸首,不由一阵气闷,尤其是主子的命令违抗不得,眼前这个女人又得罪不得,更叫人差点生生憋出一身内伤来。

苏末面不改色地喝完了药,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那药似加了十斤黄连进去的苦味,淡淡道:“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害你受了伤又受罚,我很抱歉。”

楚寒显然没料到她居然会道歉,不由一愣,须臾,也缓和了脸色。他向来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男人,尤其是对女人,虽然这个女子在片刻之前还气得他想杀人,“没事,主子罚的是我最近懈怠了武功和警觉心,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你,况且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看着桌上已经空了的药碗,楚寒倒是真心佩服,他自己调配自己熬的药自己清楚,这药着实苦得难以下咽,即使男人,也很少能这么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又想起昨日她给自己处理伤口的狠劲,心里震动,暗暗敬服。

把药箱放到桌子上打开,楚寒道:“我是大夫,眼里只有伤患病人,男人或女子在我眼里是一样的,但毕竟男女有别……如果你介意的话,呃,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帮你换药了。”

苏末淡淡睨了他一眼,“解释那么一大堆做什么?换个药而已,还能吃了我不成?”

楚寒一噎,无言以对。这女子,真是古往今来,绝对罕见的一个。

苏末却是话峰一转,“不过,换药我自己可以,你把伤药留下就行了。”

楚寒也不勉强,主子感兴趣的女子,他自然能避则避,“月萧奉主子之令调了两名侍女过来,你如果有什么事,吩咐她们去做就好了。”说着唤了一声,自门外走进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着黄衫,一着绿衣,年龄都在十五六岁上下,“这二人听说极为聪明懂事,是月萧平日里最看重的两个丫头,暂时,就由她们先伺候你的生活起居。”

见苏末淡淡看过来,两人忙上前福身请安,“奴婢见过小姐。”

苏末看着二人,“不必多礼。”

“谢小姐。”

楚寒拎起药箱,“你的身体暂时不宜吃油腻,刚服了药也别再喝茶,等会厨房会做一些清淡的食物,这二人知道厨房在哪儿,记得半个时辰之后再进食,我先走了。”

苏末淡淡颔首,待他离开,转头看向面前姿色不俗的两个丫头,“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梅韵。”

“奴婢雪帘。”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梅韵,雪帘……唔,好名字。”苏末淡淡一笑,柔和了清冷,刹那间的绝色芳华几乎看呆了两人。

雪帘性格较为活泼,甜美的鹅蛋脸两边嵌着浅浅的酒窝,微微一笑,连星辰都为之失色,水眸蕴含点点光彩,“小姐不但人美,还是个才女呢。”

才女?

苏末失笑,这辈子还没人夸过她是才女,身为苏家最强且是唯一的继承人,她没时间把精力浪费在学校里,即使勉强读完大学也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不想让她太过失望而已。

想起母亲,心底不免又是一阵失落,这辈子应该是再也见不到那个永远娴静淡漠的母亲了。

即使从来不曾亲近过,也永远是,血浓于水啊。

“几点了?”话问出口,抬头望见两人疑惑的神情,才察觉不对,“我是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午时了,小姐。”梅韵柔柔一笑,嗓音低柔婉转,恭敬问询,“小姐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肚子肯定饿了,不过楚公子吩咐半个时辰后才可以用膳,要不,婢子先服侍小姐沐浴可好?”

再好不过,苏末点了点头。

因肩膀受伤不能沾水,即使沐浴苏末也只能将胳膊搭在浴桶边缘,心里又隐隐叹了口气。

虽浴桶够大,花瓣够香,面前的屏风够美,但苏末还是忍不住怀念自己那豪华的浴室,每每在外面忙得太晚太累,总是喜欢把蓬蓬头的水开到最大,任那强烈的水流冲走满身的疲惫和血腥。有时,也会在放满热水的浴池里泡上一个小时,享受难得的宁静。

二十一世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静静趴在浴桶边缘,心思渐渐沉淀下来。不管是出于巧合还是天意,她总归是到了这里,而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对周围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是绝对不行的。

问的多了,会引来怀疑,很麻烦。

“梅,这里可以找到史书吗?”

梅韵手里拿着洁白浴纱,动作轻柔地替苏末净拭后背,恭敬回道:“隔壁有个小书房,婢子叫帘儿去找找看,如果没有,就要问月公子了。”顿了一下,随即解释,“不得几位公子的命令,奴婢不敢随便进入主院。”

苏末点点头,没在说什么。

沐浴完,在屏风后擦干净身子,恰巧雪帘推门进来。

“小姐,奴婢在隔壁找到了一本史书,还有一些名人杂记。”

“嗯,书先放着,你把桌上的纱布和药一起拿进来给我。”

“是。”

拆了旧的纱布,用湿巾轻轻擦拭了伤口周围的血迹,重新上了药,也不管两人因看到可怖的伤口而发白的脸色,拿起新的纱布从肩处到腋下熟练的缠绕几圈,朝梅韵道:“帮我打个结。”

“是。”

包扎完,梅韵拿起放在旁边的一套新的衣服,服侍苏末穿起。

“今天几月几号了?”苏末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粉色肚兜,眉头一皱,却什么也没说。

算了,难不成还要求这落后了几千年的古代有文胸这个东西吗。

再看看梅韵手里拿着的这套淡紫色薄纱衣裙,即使对古代的东西不识货,也知道这件衣服绝对价值不菲。

梅韵伺候她穿戴完毕,拿起毛巾替她擦拭着一头及肩的湿发。闻她问话,虽不解,仍恭敬答道:“回小姐,是二月二十。”

“你们之前是在哪里伺候的?”

“奴婢跟雪帘是雪月山庄的侍女,昨晚跟着月公子来这里的,月公子说以后小姐就是我们的主子,奴婢二人只要安心伺候小姐就好,其他的不用多管。”想起公子,忍不住心头一阵黯然,想不通公子为何突然让她们离开山庄,是终于对她们厌烦了,还是她们其实真的只是可有可无?

终于打理得轻轻爽爽了,苏末满足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多问,即使梅韵黯然的眼神她已收入眼底,不过她一向不喜欢干涉别人的私事。穿过屏风,看着雪帘细致地将一盘盘清淡却足够精美的膳食摆放在桌上,苏末在心里暗叹一声,古人真是奢侈。

拂身落坐,顺道招呼两人:“坐下来一起吃吧。”

两人忙敛了笑容,恭敬福身,“奴婢不敢。”

“坐下吧。”苏末重复,“这些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

若是以往在霁月山庄,二人必不会如此拘谨,公子疼宠,待她们极好,尊卑关系并不会看得太重,逢年过节与公子同桌共膳也很正常,然而这里毕竟不是山庄,她们不敢放肆,出了差错,公子必定受到连累。

两人俏脸微白,小心跪下,“求小姐恕罪,奴婢真的不敢,被几位公子知道了,奴婢死路一条。”

苏末神色微微一冷,转头俯视跪地的两人,唇边笑容已消失不见,浑身散发冰冷的寒气,“看在本小姐欢喜你们的份上,现在给你们两条路选,一是坐下来吃饭,二是立马滚出去,不要让我再听到多余一个字的废话!”

两人同时一震,即使她们并不同于一般的姑娘胆小怕事,在这样慑人的气势下,仍惧得微微发颤,犹豫了片刻,终是不敢再违抗,乖乖站起身去桌边坐了下来。

苏末这才缓了脸色,淡淡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样的规矩,但以后,若想待在我身边,只须做到两个字,听话。不管我说了什么,不管我的要求是怎样无理,你们必须做到。否则,就给我哪里来的再回到哪里去。”

二人微微一怔,忙低声道:“是,小姐。奴婢们以后会听话。”

苏末声音一缓,又道:“放心,我并不吃人,只要听话,其他的不用太过拘束。”

两人低低地应了声“是”,便不再说话。

桌上,两人欲给她布菜,苏末只淡淡道:“我有手有脚,你们管好自己吃饱就可以了。”

于是,三个人的桌子上,静到只闻用餐的轻微声响,苏末虽饿,但吃得并不快,这是自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对她来说,用餐是一种享受,需慢慢品尝,即使处在最危险的环境,这个习惯也几乎没有改变过。而梅韵雪帘二人,却是有着完全不输大家闺秀的良好教养,举止端庄,细嚼慢咽,虽拘谨,倒也不曾失态。

用完饭,待她们收拾妥当了,苏末道:“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你们下去歇着吧,别走得太远就好。”

有了刚才的教训,梅韵雪帘二人自然不敢再逆她的意,只恭敬地一福身:“是,谢小姐体恤。”顿了顿,梅韵轻声又道:“奴婢就歇在隔壁的小书房内,小姐有什么事要奴婢办,轻唤一声即可。”

“嗯。”苏末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拿起放在桌上的书径自翻看起来。

这是一片对苏末来说完全陌生的未知大陆,广袤的土地上除去三三两两依附强国才能安然生存的附属小国,尚有九大强国并存,以苍月为中心,东面依次是澜国,穆国,东璃,南面是南越,恒国,西面是西比,纳伊,北面则是九罗北域,九国之间形成一副奇异的版图模式,苏末盯着看了半晌,才终于明白那隐隐流露的不对劲之处出自哪里。

以苍月为参照物,其他八大强国虽东南西北方位明确,然几乎每个国家总有一处不容忽视的地域延伸到相邻国家,不知道是因为经年战争所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这样几处不规则的地域延伸,加之周围附属小国和山川湖泊的隔断,却奇异地,在地图上形成一幅太阳系八大行星环绕的模式。之所以犹豫了这么久才领悟,着实是苏末不大敢确定的缘故,毕竟这里是思想封建保守的古代,而不是二十一世纪,不过,即使可能只是一个太过奇异的巧合,苏末仍是暗暗记在了心里。

苍月国,已建国四百八十年,历经二十一位皇帝。

在位时间最长的是第十九代宇帝,为帝四十九年,在位期间,国力空前繁荣强盛,经济兵力皆达鼎峰,俨然已成为诸国之首,似有一吞天下之意,却最终因不忍战乱纷飞百姓流离导致良机错失。后两代子孙之中,也再没出现过如此熊才大略的帝王。

而传至这一代,在位的明帝,仁德有余,却睿智不足,即位已二十一载,前后曾立两后六妃,经过一番后宫勾心斗角大戏,忽略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美人昭仪什么的,现只余皇后慕容氏,贵妃韩氏和淑妃李氏。

后宫争斗不休,皇帝的十几个儿子之间却是风平浪静,也不知是手足之情深厚,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总之除了传闻十三年前因病夭折的三皇子外,剩下的十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个个完好,没有出现什么自相残杀的局面。

苍月与西比之间还隔着一个弱小的黔国,领土虽小,但因掌握着独特的马匹培养技术,与四强国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一直以来任几国暗潮汹涌倒也相安无事。

花了不到一个时辰,苏末大致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国家的基本情况,至于其他一些从史书上无法得到的讯息,只能靠自己以后慢慢去了解了。

走到门口,望了望外面天色,彩霞已染上半边天空,红得似火,照在小院里,层层晕光缭绕,美得让人叹息。

难怪那许许多多的诗人画家总喜欢对着夕阳作诗作画,想把那瞬间的美丽留住。可美到了极致的东西,却总是无情在指间悄悄流逝,只愿给人们留下一个空想,和一声叹息而已。

苏末心下自嘲,什么时候,她也有闲空在这边伤悲春秋了。

缓缓踏出小院,沿着矮矮的石阶走上九曲回廊,脚下慢悠悠地晃着,闲闲观赏着两边风景。却暗自凝神静听,回廊尽头是一处梅园,沁人的幽香掩不住暗中隐藏的气息。虽到现在除了那两个婢女,还没见到一个人影,但数不清多少次自生死边缘绕了一圈的敏锐直觉告诉她,这附近隐于暗中的高手绝对不下十个。

感觉不到杀意,苏末也就懒得费精神,况且她现下伤还没好,自然不想自找麻烦。

逛了一圈颇觉无聊,苏末准备回去找那两个丫头聊聊天,毕竟想要了解些事情,目前也只能问她们了。

“姑娘。”

苏末转身,看着已行至面前仅三步之遥的青衣男子,“叫我?”

南云年轻斯文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有礼地一颔首:“在下南云,是主人的侍卫。主人猜姑娘此时该是醒了,命属下来问姑娘是否愿意去一趟校场。”虽没见过,但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陌生女子,除了那个让主人感兴趣的苏末,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人,所以南云并不担心自己会认错人。

“校场?”苏末淡淡一挑眉。

“山庄后院有一快空地,有时主人和几位公子会拿来充当临时校场。”南云解释,“主人说,昨日十四公子就是在那里的池塘里救起姑娘的。”

苏末点了点头:“带路。”

后院离东院并不远,出了梅林,行过一处人工湖,再穿过两条长廊就到了。

路程虽短,苏末却走的心惊,虽然她对机关阵法并不精通,毕竟在二十一世纪靠的是真枪实弹,谁还会无聊到去研究失传已久的阵法,却从南云的表情和行动中,知道这一路上几乎处处都是凶险,一个不小心走错,绝对是死得尸骨不全。

脚下跟着南云,一步不敢踏错。苏末虽自负,却从来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姑娘,到了。”

苏末抬眼看去,果然是一大片空地,边缘一面临着翠绿的密密竹林,棵棵绿竹如谦谦君子傲然挺立。一面是绚烂缤纷芳香满溢的桃园,满地桃花飞舞,如火如荼。

校场中央一处并不太大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苏末淡然一瞥,觉得池塘只是普通的池塘,并无特别之处。自己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绝对不是因为这池塘的关系。

竹林处一座小巧精致的凉亭里,此时有两人正在下棋。

苏末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昨日出现在自己房间里问了自己名字的男子。如此出色的容貌,浑身上下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尊贵气势,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另一个男子,苏末只稍微有点印象,毕竟她虽有一点点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昨日实在累极也没大注意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昨日尾随在后面的两名男子中的一人。

苏末走过去寻了个地方坐下,既不会离得太近打扰两人,又不会太远显得无礼。

下棋,她不懂,更不喜欢不懂装懂。不过,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欢喜的,不管是周围清幽雅气的风景,还是眼前这两名男子下棋时无声的宁静,都叫人打心底舒服。

瞥见一旁石桌上的茶壶,苏末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打量周围。校场上一白衣男子在练射箭,男子容颜俊秀,完美风度如玉君子。

拉弓,对准,射靶。

弯腰拾箭,再拉弓,对准,射靶。

如此反复,没有停歇。

苏末微微眯眼,男子箭法显然是极好的,那修长挺拔的身段,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即使是拉弓这样费力气的训练,在他做来也是极为优美养眼的。

只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男子显然已经是疲惫不堪,弯腰抬手间,隐藏不住动作的僵滞,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俊秀容颜白得吓人,额上汗水涔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嗖----

又一支箭射中箭靶。

苏末清楚瞧清那男子双手已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泡,红肿不堪,有的水泡在已经在不断摩擦下严重破损,双手掌心看起来惨不忍睹。

以前没日没夜的枪法训练,苏末清楚知道这水泡有多痛,何况是这么严重的一大片。

这哪里是在练箭,这根本就是自虐。

“主子,萧已经拉了一天的弓了。”拈白子的舒桐低声开口,“一千支箭,还剩一百三十七支。他已经快支撑不住。”八百多次射靶,次次命中红心,只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长时间不间断的拉弓射箭。

甚至,一整天滴水未沾。

“你想说什么?替他求情?”苍昊笑得慵懒,手下毫不留情的吃掉对方一子,淡淡发问。

“舒桐不敢。”黑子小心为营,仍挡不住白子运筹帷幄,步步紧逼,败迹已露,舒桐干脆认输,“主子的棋艺,舒桐望尘莫及,纵使再过十年,桐也难是主子对手。”

苍昊睨他一眼,冷冷道:“奉承话少说些,本王不喜。若定下心尽全力,纵然难全胜,也必不致输得这么惨。别以为本王不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连输七盘,真是好样的。

舒桐起身,走到一旁掀衣跪下:“主子恕罪,舒桐只是不解。”

不解萧掌管着霁月山庄旗下所有的经济大权,能力卓绝不说,平日行事作风几近完美,几乎挑不出丝毫差错,跟在主子身边也是事事尽责,谦恭温顺,毫无逾矩之处,为何主子对萧总是如此严苛。

听见两人对话,苏末微侧首,却听苍昊道:“月萧的事,你无需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好。”

“主子。”舒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再多嘴,莫不是想尝尝军棍的滋味?”

舒桐一怔,微微苦笑:“主子若有令,属下莫敢不从。只是这两日要从墨手里接过兵权,操练六万精骑,舒桐若带伤上阵,莫不是叫众将士笑话,失了威严。”

“既怕丢脸,就给本王闭嘴。”冷冷斥了一句,又道:“还不起来,要本王扶你?”

无奈,舒桐起身立于一旁,不敢再多言,只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往校场一隅瞥去,隐含担忧。

他凝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凤眸里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原来正在射箭的男子叫月萧,似乎正在受罚,而这个想求情却偏偏不敢的男子叫舒桐,见他们已结束了下棋,苏末这才走近,向舒桐淡淡颔首,在桌边拂衣落座。

苍昊修眉一挑,看着她及背的秀发扎成马尾,在夕阳下隐约可见栗色光泽:“苏姑娘身子好些了?”

苏末点头,神情自若,未有丝毫拘束,“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不少。”

“伤势如何了?”

“无碍。”苏末答,略抬头看他:“救命之恩,以后三倍报之。”理所当然的语气,讲来轻松至极。

“救姑娘的,并非在下。”

苏末点头,表情依旧平平淡淡:“是你的属下,有什么区别吗?若你不允,他们谁敢救,就算救了,也大可放我自生自灭。”平淡的语气,仿佛谈论的只是天气,而不是自己的生命。

听不出感激,又确实是在感激。

“既如此,姑娘以身相许如何?”苍昊笑得眉眼弯弯,风华绝代,“你们女子不是皆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什么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

闻言,苏末略一扬眉,眉宇间不经意的傲然绽放,光彩逼人:“你既说了,无以为报,才以身相许。本姑娘可以回报的地方有千万万,无需以身相报。”

旁边目光片刻不离校场的舒桐,此时诧异的转过头,别说主子从来没对什么女子表现出兴趣,单就这女子毫不犹豫的拒绝,就够叫他惊讶了。先不论身份地位权势,主子本身的仪表容貌,已叫世间女子大多为之倾倒,例外的至今尚未出现……不,刚刚出现了第一个,奇葩。

苏末才不管他心里什么想法,续道:“如果你想杀一个人,我可以让他死得悄无生息;如果你要造反,我可以帮你训练一支最精锐的部队;如果你想灭掉一个国家,我可以制造出杀伤力最强的武器。”作为亚洲最大军火商的继承人,没有什么事是可以难得住她的。

瞠目结舌,舒桐此时的表情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这个女子,是在开玩笑吧。

杀人,造反,灭国,这些血腥的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跟吃豆腐一样简单?

苍昊闻言低低笑开,神色愈发愉悦:“杀人嘛,本王多的是高手可以效劳;造反,本王不需要;至于你说的,杀伤力最强的兵器,若不属于这个时代所有,本王同样不感兴趣。”

苏末一凛,惊于他深不可测的心思,和敏锐到可怕的洞察力,居然隐约猜到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换作其他人,即使她说出口只怕也会被当作妖言惑众,他居然敢并且如此大胆的猜测,甚至隐隐可以确定。这个男人,虽只见了两次面,苏末却完全领教了他的可怕,默然点头,没在说话。

转眼一瞥校场上,月萧身躯摇摇欲坠,全身颤抖得厉害,一支箭颤颤射出,于中途无力落地,舒桐急声惊呼:“主子!”

苏末只觉眼前一花,白色身影以流星之速急射出去,及时接住已然力竭堪堪倒地的月萧,然后拦腰抱起,朝后来赶至的舒桐道:“传令楚寒。”

舒桐眸中掩不住忧色,却悄悄舒了口气,微一躬身,“是。”瞬间飞身而去。

苏末眉头微皱,心下暗自思索,古代的轻功实在太快了,即使使尽全力,恐怕她也难有这样速度。

“苏姑娘。”

苏末站起身,淡淡道:“南侍卫。”

南云有礼地拱手:“主人说请姑娘今晚去东院用膳。”

“东院?”苏末扬眉。

“东院是主人居住的院落。”南云解释。

苏末突然想起一事,“南公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姑娘请讲。”

苏末从袖中掏下午无事时作的图纸:“我需要一个巧匠,帮我打造出图上的东西。”

南云接过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却道:“姑娘的吩咐,南云尽量办到。”

“如此,便谢了。“苏末自然道谢,“银子,就先借你家主人的吧,同救命之恩一起,改日再还。“语气竟没有丝毫扭捏,也听不出借钱的难为情。

 与梅园的独立小院不同,临风苑处处透着典雅贵气,汉白玉砌的墙,琉璃镶的瓦,庭院两旁摆放着几株精心培育的极品兰花,纯净的空气里散发着怡人的气息。

右手边是一整片翠绿挺立的竹林,苏末此时并不知道,只要有竹林的地方,就是庄园的出口所在。

左手边一座精致的凉亭,连着一道长长的回廊,一眼望不到尽头。

随着南云进入正厅,一眼便看到一个满脸淤青的锦衣少年没骨头似的窝在雕花大椅上,见有人进来,目光朝这边懒懒一转,却在看见进来的人时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哇,美女!嘶——”伴随着呲牙咧嘴的吸气声,又重重的倒回椅上,“噢,疼!”

见状,苏末微一挑眉,南云已上前行了个礼,很有风度地忍着笑:“十四公子,请小心保重身体。”

十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南云,你就使劲说风凉话吧,以后最好别让本公子逮着机会,否则……哼!”

南云闻言苦笑:“十四公子可真是冤枉属下了,属下心疼公子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说什么风凉话。”

“最好是这样。”十四冷哼一声,随即看向苏末,换上友好善意的笑容:“这位大美女,请问你是……?”

庄园里什么时候来了个陌生的美人?为什么他不知道?

苏末微微一笑,瞬间艳光四射,魅力无限,几乎晃花了十四的眼:“我叫苏末。”

“苏末?好名字……咦?苏末?!”表情由惊艳到傻笑,再到疑惑,最后变成震惊懊悔,“你居然就是那个掉进池塘里,然后被本公子救起来的苏末?”

苏末点头,镇定自若:“原来救我的是你。”

十四双手捂脸,“当时看你,明明很狼狈……”

所以他才把人救上来连长相都没去看就丢给了楚寒,自己遛之大吉了。早知道是如此绝色的一个美人,他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照顾一下,给美人留个好印象。

苏末无语,南云更无语,试问有谁掉进水里被救上来时还能保持整齐端庄的?

不过,十四倒是恢复得很快,脸上瞬间挂上南云熟悉的招牌笑容:“美人你好,我叫----”自我介绍很快被打断。

“本姑娘的名字叫苏末。”很淡然的提醒。

美人?他以为在青楼呢。

十四完全不以为意,从善如流道:“苏美人你好,我叫……嗯,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十四吧。请问美人今年芳龄几何?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放心,我这人很好的,尤其是对美人,向来怜香惜玉,温柔体贴……”

纵然冷情如苏末,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人可真自来熟。

南云很好心地提醒:“十四公子,主人没有发话,您和楚公子这一关还没算过,若主人看到公子如此精力充沛,想必会很高兴。”

果然,十四马上脸色大变,瞪着南云一眼,隐隐有磨牙的冲动:“南云,我恨你……”

“恨谁?”熟悉的磁性嗓音传来,三人同时转头,南云表情一敛,垂手上前,恭敬地行礼:“主人。”

十四也连忙忍痛站了起来:“九哥。”

苍昊施施然从内室走出,身旁跟着舒桐和脸上同样一片淤青红肿的楚寒。

苍昊的目光懒懒扫过十四,“你刚才说,恨谁?”

十四干笑:“没,没恨谁,我刚才跟南云开玩笑来着。”

“哦?既然还有心思开玩笑,那——”

“九哥!”十四急忙打断,几步走上前,瞅着自家九哥脸上没什么生气的征兆,忙露出讨好的笑,轻轻扯着苍昊的袖子:“好九哥,就饶了我吧。那伏衣阵,我是真没胆子再闯第二次了,你看我身上,”拉开肩膀上的衣服,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道道青紫,表情可怜兮兮的,“这些淤痕全身都有,不知要多久才会消。九哥,饶我这一次吧,好疼……”虽然刀剑换成了木棍,那威力依不可小觑,一下下招呼在身上,进入伏衣阵,躲无处躲,藏无处藏,可叫他和楚寒吃足了苦头。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痕,苍昊拂开他的手,走到主座上坐下,同时不忘招呼苏末:“苏姑娘请坐。”

苏末颔首,优雅落座。

苍昊看向南云:“传膳。”

南云躬身:“是。”

不大一会儿,长桌上陆陆续续摆满了各色佳肴,却大多以清淡为主,还有几份药粥,浓烈的药香味四散,沁入心脾,顿觉神清气爽。

有灵芝,鹿茸等几种名贵药材熬成的药膳,其价值自然不菲。

苍昊凤眸一扫:“不就座,都站在那里看什么?”

于是众人依主次,纷纷坐上自己的位子。十四不见墨离,疑惑发问:“墨离怎么还没来?”苍昊下令今晚所有人来这里用膳,居然有人敢迟到。

答话的是南云:“墨公子有事要办,稍后会来。”

十四点头没再问,转头小小朝楚寒道:“月萧如何了?没事吧?”

“手上上了药,其他的无大碍,体力消耗过度导致昏厥,休息几日服几副药便可。”楚寒小声回答,“刚才多亏你了。”指的自然是十四向苍昊求饶之事。

十四偷偷瞥了眼主座上的苍昊,刚好迎上他扫过来的凛然目光,吓得他一个机灵,赶紧正襟危坐,不敢再开口。

恰在此时,墨离大步踏进院里,依旧一身黒色长袍,腰侧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剑斜挂,年轻刚毅的俊脸冷漠一如既往,整个人犹如三九严寒,叫人望而生畏。而他身后,叫人意外的,还哆哆嗦嗦跟着两名侍女。

苏末一眼看过去,不正是梅韵和雪怜,不由眉稍一挑,眼中多了一抹兴味。

墨离进得厅来,扶剑单膝跪下:“见过主人。”

刚刚坐下的众人于是又纷纷起身,退之一旁,避开墨离大礼,座上只余苍昊和苏末二人。

“事情安排好了?”苍昊抬手示意他起身。

“是。第一批两千人已经——“话未说完,已被苍昊抬手阻止。

“紫衣骑的事,你自行斟酌安排,无需向本王一一汇报。”

墨离唇角微抿,冷眸因主上毫不迟疑的信任闪过一丝动容,随即恢复冷漠,只简短的应了一声:“是。”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墨离面无表情道:“属下刚才经过梅园,听见有人哭啼,便走进一瞧,巧见这两人因找不到主子正惊慌失措。”

两婢女早已吓得跪倒在地,面无血色,弄丢了主子是唯一死罪,她们刚来第一天就犯了致命错误,怎能不恐慌。

极大的恐惧,加上从来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吓得两人腿软,压根不敢抬头,战战兢兢伏在地上,自然也没瞧见坐在厅上的苏末。

梅韵,雪怜原是月萧手下的人,墨离自然识得,只是——

视线上移,瞥见厅中唯一一个敢和主上并坐的女子,神色愈发冰冷,右手下意识握上腰侧长剑。

苏末自是察觉了他的敌意,却并不以为意,只朝二女吩咐道:“都起来吧,不是你们的错。”

听见苏末出声,两人惊喜抬头:“小姐!”

苏末淡淡嗯了一声,见两人脸上梨花带泪,小脸尚留几分苍白,眉头微皱:“哭什么?”

两人慌忙抹去脸上眼泪,抹来抹去更显狼狈,苏末眉头皱得更紧:“下去吧,把自己打理好,然后去休息。”

两人恭敬应了声“是”,便要起身离去,却见墨离突然转头,一记冰冷的目光扫来,两人浑身一颤,登时再次跌跪在地。

“这两名奴才擅离职守,连主子去向都无所知,此等失职之罪,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也该严惩。”墨离冷冷的语气没有丝毫可转圜余地。

厅上几人皆讶异,不解墨离今日为何同两名女婢过不去,这等小事,向来他是问都不屑一问的。况且,即使是看在月萧的面子上,他也不该为难两个丫头。

苏末抬头,懒懒打量着这个好似千年冰雕万年冰山的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上下,俊毅的五官棱角有型,一双剑眉飞斜入鬓,冷冷的双眸不带一丝情绪,身材修长结实,劲痩的腰身包裹在一身墨黑长袍之下,宛如蓄势待发的鹰隼,浑身迸发锋锐之芒。

这是一个常年习惯发号施令的男人,如果所料不错,他应该是个将领,且是个地位绝对不低的将领。

一般人在这样迫人的气势下,怕不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即使是男人,也没几个能面不改色承受这样压力。

苏末却只是淡淡开口:“如果我没记错,她们现在是我的婢女,就是要严惩,也应该由我来决定吧。”

墨离冷冷看她:“那你打算如何严惩?”

“很抱歉。”苏末站起身,款款走来,淡紫裙摆摇曳拖地,幽雅生姿,“是我下令让她们去小书房歇息,也是我离开时没有知会她们一声,错不在她们。本姑娘从来没有无故责罚人的习惯,要让你失望了。”

墨离眸光瞬间犀利而冷酷:“你的意思是,错在你自己?”

众人又一愕,这墨离今天是怎么回事?

唯有苍昊,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间玉扳指,性感的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意。

苏末却没答,站在二女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二人,声音冷酷更甚墨离:“给你们盏茶时间下去梳洗,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次。否则,我不介意亲手送你们去投胎。”

二人一震,想起她说的,待在她身边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再不敢犹豫,急忙起身,行了个礼,也不敢朝厅上众人看去,匆匆退下。

看着两人离去,苏末这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身黑袍,浑身冰冷且一看就知身手不凡的男人,如果没记错,刚才十四说的是墨离,苏末一向心灵剔透,心知肚明他的怒是为哪桩,更知道他最初也许并没有为难两名小小婢女的意思,只是后来嘛,唔,显然是针对她而来了,于是淡然开口:“这位,墨公子是吧?刚才你是刻意在针对我对吗?我是杀了你父母,还是抢了你老婆?或者是有过什么我并不记得的深仇大恨?”

此言一出,南云愕然,舒桐表情诡异,十四直接吓到,然后止不住双肩抖动,众人表情各异,当真精彩绝伦。

唯有苍昊定立十足,依旧好整以暇。

墨离神色愈见冷酷,浑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可将人瞬间冻僵,千年寒潭也不过如此。

苏末面不改色,表情平静得似完全不受寒气影响。

突然一道寒气袭来,苏末眼神一凛,嘴角勾起冷酷的笑意,竟不避不闪,直至寒气扑面,身形陡然一转,迎上黑衣的墨离。

一黑一紫,一快若流星,一疾如闪电,两道身影乍触即分,众人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安静下来。

再看,苏末不但毫发无伤,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匕首。匕首尚未出鞘,众人却觉得眼熟,不正是几月前在澜国时三公主送给主子又被主子随手扔给墨离的琉璃嘛。

墨离脸上瞬间变得很难看,以自己的武功修为,这世上能胜出自己的寥寥无几,而今一招之下,对方非但丝毫无伤,在自己凌厉的攻势之下居然如此轻易就取走了自己的贴身之物,怎能不叫他震惊。

苏末扬了扬手里的匕首,眼神轻狂而略带挑衅,唇畔的笑容嚣张得刺眼:“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一时失手,本姑娘不介意再领教高招。”

众人噤若寒蝉,此时方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猖狂。

这就是猖狂啊。

纵冷酷如墨离,此时也被激起了战意,大手一抬,指向了院子,冷冷道:“请。”

苏末冷冷一哼,率先走出正厅,墨离随后而至。

楚寒担忧的看着苍昊:“主子,苏姑娘肩上还没好,此时不宜做剧烈运动。”真不明白墨离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苍昊笑道:“无妨,她自己心里有数。”

十四皱眉:“墨离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舒桐面无表情道:“他意不在争个输赢,似乎只是想教训一下苏姑娘。”

他没忽略刚才墨离在看到厅上唯一一个敢与主子并坐的苏末时,神色刹那间闪过的震怒和锋锐。

苏末刚才的行为,在墨离看来,是对主上的冒犯。所以,他绝不会允许。

几人只是静静地待在大厅里,并没打算出去观战,透过大厅正门,照样可以对外面战况一览无遗。

偌大的庭院,十余盏琉璃灯如梦如幻,将黑夜消逝,似要照出一方白昼。

苏末手里只有一把匕首,而墨离的武器却是长剑,明显占了优势,所幸墨离性子虽冷,却并不是一个喜欢占人便宜的,况且他从来不屑同一个女子纠缠,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看到这个女子就觉得格外不顺眼。

见他宝剑并不打算出鞘,苏末只是冷冷一笑,狂妄自大的男人,她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后悔莫及。

举起手里的匕首,苏末左手伸平,匕首尖端直指墨离,食指轻轻一勾,语气轻柔却暗含挑衅:“要打就快点,别浪费本姑娘吃饭的时间。”

墨离薄薄的唇角一抿,瞬间欺身上前,他的武功之高,这些年除了主人,尚未遇敌手,虽赤手空拳依旧不可小觑。

厅里几人屏住呼吸,暗自为苏末捏了把冷汗,即使身份武功几乎相当的舒桐,亦不敢轻易触墨离锋芒,更遑论他人。

但见苏末同时移动身形,因为有伤在身的缘故,动作比之墨离却慢了何止一点,她本身没有内力,又不会轻功,速度上自然是快不过墨离的,然而那诡异的招式,诡异的动作却总能在千均一发之际及时避开墨离犀利的攻击。

淡紫衣裙翩然翻飞,握着的匕首以诡异的姿势斜刺出去,招招致命,毫无容情,苏末此时的表情是冷酷的,眼神是邪虐的,就如同每次加入血腥的战斗时的无情冷酷,体内的暴虐因子完全被激发出来。

墨离快若流星的一掌已至眼前,苏末此次却不闪不避,拼着肩膀受伤的危险直攻墨离门面,手中匕首犀利刺向墨离胸膛。

大厅上,十四和楚寒同时瞪大眼,几乎不敢置信,这女子,不但能和墨离拼个不分高下,使出的招式居然这么怪异……这是什么武功?

苍昊自始至终神色不变,唇畔含笑,凤眸一闪而过一丝异色,转瞬消逝。

“砰”的一声,墨黑淡紫两条身影骤然分开,却见墨离一掌正打在了苏末右肩,苏末闷哼一声,脚下踉跄数步,鲜艳的红色在肩膀迅速晕开。

舒桐暗吁了一口气。还好,墨离险赢,要不然这面子可丢大了。

“墨离,对一个女子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她还受着伤呢。”十四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赶紧跑到苏末跟前:“苏美人,没事吧?”

苏末冷冷一笑:“比起死,这点伤我还不看在眼里。”

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

“墨离输了。”一直不曾开口的苍昊缓缓站起身,修长俊美的身躯在晕黄灯光下,更显挺拔耀眼,绝色的姿容,无与伦比的绝代风华,衬着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尊贵气势,叫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心甘情愿俯首膜拜。

十四惊讶看着已踏出厅门的苍昊,不大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受伤的明明是苏末,不是吗?

墨离嘴角微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缓缓屈下双膝。

苍昊淡淡俯看了他一眼,也没让他起身,足尖一勾,挑起了他腰侧长剑。

“主子!”舒桐惊惶出声。

“九哥!”十四也震惊,显然皆以为苍昊想杀了墨离。

“砰”“砰”“砰”“砰”四声响,厅里厅外,舒桐,楚寒,十四包括南云全部跪了下来。

苍昊淡淡一眼扫过去,几人瞬间面色发白,噤若寒蝉,苍昊却不理会众人,只用带着一抹白色雪痕的剑尖挑起地上一小片黑色布缕,递至墨离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淡淡一笑:“本王说你输了,你服是不服?”

墨离面无表情看着这缕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布片,真的只是一小片,赫然刻成了一个张狂的“死”字,而自己胸前的衣服,此时就少了这么一小块。

能在他出掌的一瞬间,用匕首在他胸前轻轻巧巧刻上这么一个字,这等手法,放眼天下,几乎找不出。而若刚才,苏末不是刻字,而是存了杀心,此时他已死了几次。

这意味着什么,他自是心知肚明,不自量力在前,惨败于后,一朝傲气尽失。

“墨离心服口服。”肃冷的嗓音不见一丝动容,依旧如铁寒凉,仿佛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并不是他,“墨离冒犯,请主子责罚。”

“这是第一次,也是本姑娘唯一允许的一次,”苏末环顾四周,冰凉刺骨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遛过一圈,一字一句缓缓自唇间吐出:“以后谁胆敢再挑衅,本姑娘绝对废了他!”字字句句,如掷冬雷,无人敢质疑她话里的份量。

苍昊转过身,看向苏末,灯光下,她的表情显得些许模糊,却依然可见几分邪肆狂色隐匿于淡然眸间,这个女子,如此奇特,短短两天之内,居然呈现出如此多不同面貌。

隐忍的,淡然的,冰冷的,邪肆的,狂妄的,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或者,每一个皆是?

“苏末。”苍昊在齿间,轻轻咀嚼她的名,凝望着她张狂绝美的容颜,凤眸里流露出的,是势在必得的光芒,“做本王的女人吧。”

他凝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凤眸里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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