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水缸

我家的水缸

□ 张秀荣

我的家坐落在美丽富饶的七里河岸边,父母一共生下我们8女2男共10个兄弟姐妹,我排行老七。我们这样一个大家庭,吃水、用水都靠一口大水缸蓄水,水缸里盛满了活泛日子的水,也盛满了我们一大家人清清浅浅的光阴。

我家的水缸是陶罐的,高一米多,圆鼓鼓的肚子,能容纳好几担水,是父亲上世纪六十年代用一担山芋干从集市上换回来的。小时候,看到满满的一缸水,我总爱趴在缸边沿上,清粼粼的水面上会露出一张调皮的脸,一会是丑陋的,一会是周正的,每逢此时,身后总会听到姐姐们的嘲笑声:“看,七妹又在臭美呢!”而我则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把水缸当镜子照。

炎热的夏天,口渴了,用水瓢舀起一瓢水,闷头喝个痛快,那种透心凉,让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酣畅淋漓。冬天到了,母亲用麦秸在缸的四周,像穿棉衣一样围上一圈,尽管这样,有时,缸里的水还是结了厚厚的冰,每当大雪封门的早晨,被窝里的我们总能听到厨房传来嚓嚓声,哦,那是母亲用木棍砸冰的声音。

后来,大哥去上学,二哥去当兵,父亲工作忙,抬水的事情就落在我们身上,依次从大往小排,排到我的时候,我才开始畏惧起水缸。

那一年母亲生病住院了,四姐在家掌舵,对于棉花捉虫打叉、玉米除草施肥、割草喂牛、拣柴做饭,四姐样样都是行家里手。我则像个假小子,成天在外面疯癫。一次,被四姐狠狠教训了一顿,我觉得委屈,和她顶嘴,她冲着我说:“不要嘴能,抬水去!”

天下着雨,路面很滑,平时都是我走在前,姐姐走在后,水桶尽量靠近她那一头,这一次,我想我要倒霉了。四姐将水桶舀满,从我手里接过扁担:“你在后,还是我在后?”我倔强的说:“我在后!”心想“谁怕谁啊!”嘴上这么说着,小腿肚已经在发抖,河边的码头又陡又滑,我刚躬下身子,想直起身,不料脚下一滑,连人带桶趴在水边,四姐笑得前仰后合,说道:“这回不逞能了吧?”从那以后,与其说对四姐敬畏,不如说是对水缸产生了惧怕。

上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我们的小村庄,考上学校的我,离开了七里河,从此告别了抬水,告别了水缸;80年代,再回老家,众姐妹像一只只羽翼丰满的小鸟都振翅飞出了老巢,过度操劳的母亲也离我们而去,剩下孤独的父亲与那只水缸相依相伴。只是水缸的边沿上多了一个手压式井架,父亲高兴地告诉我,这下再也不用愁没水吃了;90年代,家乡用上了自来水。但父亲没有等到这一天,随母亲去了天堂。

晚上,我看见水缸里的月亮在晃动着,摇曳成一片闪闪的碎银。我默默地对水缸说:“你这个大肚汉,装满了我们一大家人多少的亲情哦!”水缸不说话,缸里的水清净明亮,映照着我们一家人的前尘往事。

我家的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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