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三是大姑公的生日，二狗每年都會去給大姑公趕生。
大姑公是二狗爹的大姑父，到了二狗這一輩，稱呼就變成大姑公了。趕生是石村人口中的土話，即慶生的意思。
自從二狗的大姐出嫁後，每年給大姑公趕生的任務就落在了二狗頭上。與拜年期間死活不願出門的情景不同，給大姑公趕生二狗倒很積極。娘知道，二狗之所以這麼反常，無外乎是因為大姑公家有一棵李子樹。
說起李子樹，倒也沒什麼稀奇的，在石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李子樹。這不，二狗家就有一棵，結的李子如銅錢那麼大，人稱銅殼李。大姑公家的李子樹結出來的果子又脆又甜，二狗聽說是叫雞蛋李。
二狗家的銅殼李像圈裡的老母雞，一年結不出幾顆果實。大姑公家的雞蛋李就不一樣，像嫩母雞，年年結出很多果實。不過，對吃到雞蛋李的事二狗從來不敢抱希望，因為大姑公實在太“狗夾”了。“狗夾”也是石村的土話，形容一個人吝嗇。
大姑公“狗夾”到什麼地步呢？寒冬臘月，再窮的人家都要穿襪子的，哪怕是補了幾層的爛襪子也是要穿的。大姑公就不一樣，從不穿襪子。冷怎麼辦呢？就從豬圈樓上扯出幾張包穀外殼塞在鞋子裡面。整個冬天大姑公隨時都聳著肩，抱著手膀子，逢人卻說，不冷，一點都不冷。
大姑公的枕頭上有兩種葉子菸，一種是又寬又長的，一種是又窄又短的。只有遇到了貴客，大姑公才拿又寬又長的葉子菸給客人。即便是大姑公的親家，吃到的也只是那種又窄又短的葉子菸。對二狗這樣的嫩娃娃，大姑公更是從來不當客人對待，大姑婆有時多煮了一個菜，大姑公都要擺臉色。
大姑公每年只有一天是大方的，就是他生日當天。在這一天，大姑婆可以自由安排菜的個數和類別。畢竟來的客人多，有看得上的貴客，也有看不上眼的，或多或少還是要注意一點影響。
與往年一樣，今年來給大姑公慶生的小娃娃除了二狗，還有二狗的幾個堂哥。大姑公預料到二狗他們會來，在過生前一天，早早就把樹上的雞蛋李摘了下來，放進裡屋的籮篼裡，用木鍋蓋蓋上，不讓二狗他們這群餓嘴巴孩子翻到。
李子樹太高了。樹梢上的李子大姑公夠不著，也就摘不到。怎麼才能保住剩餘的李子呢？大姑公想來想去，從山坡上砍回幾根野刺，攔在李子樹下。
這天，二狗路過李子樹的時候，抬頭往天上瞟了一眼，只見密密麻麻的雞蛋李掛在樹頂上。二狗不敢貿然行動，怕大姑公給爹孃告狀，只有望著李子吞清口水。
二狗的堂哥們天不怕地不怕。看到樹上還有雞蛋李，就用打狗棒把棘刺掀開，然後呼啦啦爬上樹。
原本在家裡陪客人的大姑公聽說有人在摘他的雞蛋李，氣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趕緊快步跑到李子樹下，跺起腳大罵。
“背時猴兒些，快下來，這雞蛋李才打農藥！”
二狗的堂哥們知道大姑公的那些爛脾氣和小心眼，壓根不理會，在樹上邊摘邊吃。
大姑公又喊：“背時砍腦殼的猴兒些，快給老子下來，老子要打斷你們的腿！”
二狗的堂哥們依舊在樹上吃得歡快。
大姑公又找來了一根竹竿，往樹上捅。這下，二狗的堂哥們只好悻悻地下來了。
二狗沒上樹，也沒吃到幾顆李子，他吃的都是堂哥們從樹上丟給他的。
二狗覺得，這大姑公真沒意思。
二狗發誓：明年，哪個狗日的才來趕生！
二狗檔案：
二狗，一個出生於重慶與湖北交界處，黔江西北角村莊的80後普通男孩。靠著不懈的努力，他考上了高中，大學，成功跳出了“農門”。在城裡工作幾年後，二狗又響應國家號召，返回家鄉創業。此文記錄的是二狗十年前的事情。
（陳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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