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生面的藏頭詩

別開生面的藏頭詩

藏頭詩,又名“藏頭格”,是舊體詩中的一種雜體。其文學性質、外在形式包括它的寫作方法基本上與古典詩的正體(古體詩、近體詩、半自由詩)並無二致,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但由於有人喜好別出心裁,有時吟詠偏偏將最要突出的字隠去,或將重要的詞、名及作者刻意要表達的某種特別的意願與思想分散藏在詩句中,從而產生出某種諧趣,其諧就諧在讓人必須費點思考才能把隠藏的字尋找出來,才能將作者隠在詩句中的意願或思想弄個清楚明白。如果隱藏的字、意願、思想體現在詩句的頭一個字上,或者隱藏的方式與詩的前段(前頭)或頭一個字有關,那麼這樣的詩就叫做藏頭詩。顯然,藏頭詩就多了一些文字遊戲的意味,屬於“俗文化”的範圍,因而註定其難登大雅之堂,不為正史和正集收錄。從古至今,藏頭詩多在民間流傳,或散見於古典戲曲、小說等文學作品當中,自然更大量地存在於個人的私藏文字之中,如果有人願意悉心收集,它的數量應當是巨大的。

就藏頭詩的自身形式來說,它可分為三種。

一、首聯與中二聯(頷聯、頸聯)六句皆言所寓之景,而不道破題意,直到尾聯才點出主題。這種藏頭詩深藏詩作的意圖,例如宋朝孔平仲的一首藏頭詩就屬於這種形式:

高會當年喜得曹,日陪宴衎自相勞。力迴天地君應憊,心狹乾坤我尚豪。

豕亥論書非素學,子孫幹祿有東皋。十年求友相知寡,分付長松蔭短蒿。

前六句僅僅描寫當年得子後舉行宴會及為兒孫打拼的歷程,只有最後一聯才真正吐露了心聲,是為吩咐對方(老朋友)庇護照顧自己的兒孫後輩(長松蔭短蒿),顯得含蓄而又有趣。這種形式的藏頭詩的特點就是含蓄,要細細體味才能明白。

二、將每一詩句的頭一字暗藏在前面一句的末一字中。例如上面孔平仲的詩就同時具有這一特點:日、力、心、豕、子、十、分都分別藏在曹、勞、憊、豪、學、皋、寡的下部,首句開頭的高字藏在尾句最後蒿字下部。再如,清代嘉慶年間有一奇女,文才出眾,秀麗端莊,可惜一直未遇到如意郎君。後來,她寫了一篇48字未斷句的奇文張貼,說是若誰能斷句成詩,便嫁給他為妻。其文曰:

月中秋會佳期下彈琴誦古詩中不聞鐘鼓便深方知星斗移少神仙歸古廟中宰相運心機時到得桃源洞與仙人下盤棋

許多慕名而來的才子文人都失敗而回,唯有一英俊瀟灑青年將詩寫了出來。詩云:

八月中秋會佳期,月下彈琴誦古詩;寺中不聞鐘鼓便,更深方知星斗移。

多少神仙歸古廟,朝中宰相運心機;幾時到得桃源洞,同與仙人下盤棋。

這青年便是後來寫作著名長篇小說《鏡花緣》的作者李汝珍。不用說,這是一首藏頭詩,每一句最後一字的右半部作為下一句的開頭字,全詩的開頭字隠在最末一字的右下方,真是妙絕。又如,1986年在湖南省桃源縣桃花源遇仙橋頭石碑上新刻了一首怪詩(見右下矩形字陣),吸引了眾多遊客,可是大家都看不懂。後來經人指點,才知道原來這是一首藏頭詩,同時又兼有迴文詩的特點。依照碑上的提示,應該從中間念起,按順時針方向從裡往外旋轉著念。其詩曰:

牛郎織女會佳期,機時到得桃源洞

月底彈琴又賦詩。忘鐘鼓響停始彼

寺靜惟聞鐘鼓響,盡聞會佳期覺仙

音停始覺星斗移。作惟女牛底星人

多少黃冠歸道觀,而靜織郎彈鬥下

見機而作盡忘機。機詩賦又琴移象

幾時到得桃源洞,觀道歸冠黃少棋

同彼仙人下象棋。

這真是一首靈機天縱、組合巧妙的詩!儘管桃花源裡歷代詩人墨客的題詠、碑刻很多,不少人卻被這首詩吸引住了,紛紛或抄寫,或默誦,甚至乾脆拍照留念。這首藏頭詩同前述二例具有一樣的特點,49個字要念出56個字的一首詩來,多出的七字便藏在詩中,即後面七句的頭一個字分別是前面一句最末一個字的一半。

又再如,被人們作為“離合藏頭詩”例證的乃白居易所著之《遊紫霄宮》,其實就屬於這種藏頭詩的形式。詩曰:

水洗塵埃道未甞(嘗),甘於名利兩相忘。心懷六洞丹霞客,口誦三清紫府章。

十里採蓮歌達旦,一輪明月桂飄香。日高公子還相覓,見得山中好酒漿。

此首詩第一句首字來自詩末尾最尾字漿之“水”部首,其它各句的首字都分別藏在前一句的最末字中,也都處在其下部。顯然,這第二種藏頭詩最富有趣味,但要求較高,創作起來較為困難,費時費神費力。有時費盡千辛萬苦,還未必能夠創作出理想的好作品,所以現在很少見了。即便如桃花源的那一首詩,立意奇特,構思巧妙,但還是可以看出有模仿李汝珍詩的明顯痕跡,筆者以為,這一做法,實在是不足為訓的。

三、隱藏的字明明白白地放在每一詩句的最前面,大多數人一眼就能看穿。這是一種最常見的藏頭詩,是人們最喜愛從而使用得最為普遍的藏頭詩的形式。例如:

《悼周總理》:“悼詞花圈獻碑前,周圍廣場盡肅然。總想恩人功和績,理應哀痛淚連綿。”——句首嵌入“悼周總理”四個字;

唐伯虎贈秋香詩:“我畫藍江水悠悠,愛晚亭上楓葉稠。秋月融融照佛寺,香菸嫋嫋繞經樓。”——句首嵌入“我愛秋香”四個字,此詩載《唐寅詩集》;

馮夢龍《醒世恆言》中的《蘇小妹三難新郎》裡有這樣的情節,蘇、秦(觀)新婚之夜,蘇小妹的第一個難題是一首絕句:“銅鐵投洪冶,螻蟻上粉牆。陰陽無二義,天地我中央。”要求新郎也做一首,合了出題之意方為中式。這是一首謎語詩,秦觀自然心知肚明。便回了一首:“化工何意把春催?緣到名園花自開。道是東風原有主,人人不敢上花臺。”——句首嵌入“化緣道人”四個字,此謎底說的是秦觀曾經為了訪察蘇小妹裝扮道人在廟裡向小妹化緣的事;

廬劇《無雙緣》中,雙寫以藏頭詩表明自己的心志:“早妝未罷暗凝眉,迎戶愁看紫燕飛。無力迴天春已老,雙棲畫棟不如歸。”——句首嵌入“早迎無雙”四個字;

明朝學者、畫家徐渭遊西湖,面對平湖秋月勝景,即席作七絕一首:“平湖一色萬頃秋,湖光渺渺水長流。秋月圓圓世間少,月好四時最宜秋。”——其中藏頭“平湖秋月”四字;

近年有人寫《贈青島啤酒廠》:“青翠紛披景物芳,島環萬頃海天長。啤花泉水成佳釀,酒自清清味自芳。”——句首藏“青島啤酒”四字。

平心而論,此六例中,以唐伯虎、秦觀的為佳,“無雙”詩次之。其餘三首都有湊合之嫌,徐渭那首實在顯得平平,而且,“平湖秋月”四字在詩中重複出現,有失藏頭詩的韻味;其第三句中的“世間少”更是用得有點莫名其妙,可以認為最次。

有人還根據藏頭詩的實際運用或功能,將它分成各種各樣的形式,但又把按不同標準分成出來的形式混在一起,顯得雜亂,並不可取。依筆者淺見,將藏頭詩分成“指事型”與“表意型”兩個大類即可,當然,“指事”也包括“指人”,因為“事”與“人”都是客觀存在的“事物”。如上述六例中,“化緣道人”、“平湖秋月”、“青島啤酒”屬於“指事型”,其餘三首則屬於“表意型”。所有的藏頭詩均可依此類推。很有巧合的是,筆者隨意舉出的這六個例證,剛好兩種類型平分秋色,而在實際生活中,人們創作出來的藏頭詩,整體看來,“指事型”藏頭詩與“表意型”藏頭詩也幾乎是各佔半壁江山。但是,若從個人經驗的角度去把握,似乎寫“表意型”藏頭詩的人或情況要多一些。這也難怪,因為人們需要表達自己的感情、意願和思想的場合總是讓人覺得要經常一些。事實上,在人生中下列三種情況時常發生,而人們在這些情況中就往往愛用藏頭詩來“表意”:

1、表達祝願。包括對人生各種大事諸如入學就業、升職晉級、結婚生子、喬遷新居、紀念生日等等的祝願、祝賀,還包括對各種節日的祝願、祝賀。這種情況極其普遍常見,例如筆者近年就寫過兩首,第一首是《賀××先生壽誕祝詞》:“祝願一篇情意誠,您聽吾說共從容。幸運喜氣伴君走,福壽健康如影同。快意人生抒壯志,樂為善事多良朋。文人賀禮寒酸甚,明我由衷誼更濃。”此詩各句首字連在一起為“祝您幸福快樂文明”,最後的“文明”是筆者名字的簡稱——筆者實名為“文X明”,網名為“文明之士”;第七句則是化用“秀才人情紙半張”之意的自謙,可惜存在一處瑕疵,即第三句中的“運”字不合平仄,但實在選擇不到合適的字,只好犯規。第二首是《祝福》:“節臨華夏喜氛濃,日奉親人夜聚朋。愉悅並非仙僅有,快活人世勝天庭。”——句首嵌入“節日愉快”四個字,適用於對任何人的節日祝賀。

2、進行情感交流。這通常應用於同學、同事、同志、戰友、朋友等相互之間,用以加強和睦親切關係,鞏固交情友誼;尤其是對正在熱戀中的戀人,對感情深厚的夫婦,對和睦友愛的親人來說,一首言辭貼切動人、情感深刻厚重的藏頭詩,會給對方帶來一種非常特別的情愫,會在加強促進雙方感情上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前文的“我愛秋香”、“早迎無雙”兩詩皆是。

3、抒發感慨,宣洩情緒。面對豐富曲折的人生,面對紛繁複雜的社會,人們往往會產生出諸多感慨,湧發出各式各樣的情緒,而利用藏頭詩來抒發感慨、宣洩情緒是一個很不錯的主意,特別是由於藏頭詩表意比較隱晦曲折一點,常被用來進行嘲諷或抒發自己的憤怒和不滿。例如唐伯虎戲嚴嵩壽詩:“真真宰相,老老元勳,烏紗白髮,龜鶴遐齡。”表面上是對奸臣嚴嵩的恭維,實際上是一首藏頭詩,每句首均嵌入一字,合為“真老烏龜”,對嚴嵩進行了無情的嘲諷。

此外,藏頭詩在表達誇獎、讚頌一類情感方面的作用同樣十分突出,這樣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如前文的“平湖秋月”詩、“青島啤酒”詩即是,雖然這兩首詩屬於“指事型”,但內裡又存在著誇獎、讚揚所指對象的感情。而下面兩首的誇獎讚頌之情則溢於言表,非常直白。一是鳳凰衛視記者吳小莉作客《華西都市報》送上的賀詞:“華夏之光,西部翹楚,都會雄風,市鎮豪情,報業先鋒。”——句首嵌入“華西都市報”五字,通篇都是讚頌。二是《贊〈東方時報〉詩》:“東風勁起燦輝芳,方向全憑政策昌。時代正當催上進,報刊自應譜佳章。改天換地開鴻運,革故鼎新道遠航。先覺覺人宜教化,聲名今已震瀟湘。”——每句詩首嵌入一字,合為“東方時報,改革先聲”。

在藏頭詩的三種主要形式當中,第一種需要巧妙構思,精細推敲,要求是比較高的;而第二種除了巧妙構思和精細推敲外,還需要善於做文字遊戲的高超技巧,似乎要求更高一點,因而創作這兩種藏頭詩的人歷來都不多,流傳下來的這兩類作品自然也就較少,當代則更加少見了。至於第三種形式的藏頭詩,由於比較簡單、直白,不需要很高的寫作技巧,只要是具有一定的古詩基礎、會寫一點古詩的人都能夠寫。而且,這一類藏頭詩比第一第二兩種藏頭詩實用性更強,實用範圍更廣,又同樣饒有趣味,同樣具有一種特殊的美感,於是,這類藏頭詩就理所當然地一直得到人們的廣泛認同與喜愛,寫作這類藏頭詩的人在藏頭詩的作者群裡歷來所佔的比例自然也就極大。換言之,第三種形式的藏頭詩從來就是藏頭詩的最主要部分,今天人們提到藏頭詩時通常就是指的這類藏頭詩。據聞有人曾提出,應當提倡寫第一、第二兩種形式的藏頭詩,而不要寫那種一看便知的藏頭詩。這個建議是很有建設性的,從理論上講,這是提高藏頭詩質量和水平的最佳方法,但在實踐中卻未必行得通。依筆者來看,仍然應當是三者並行不悖,而重點恰恰要放在第三種形式藏頭詩的普及與提高上,只要這類詩的創作在質量和水平上有較大的提高,藏頭詩的價值便不會消失。總之,就藏頭詩這一舊體詩雜體而言,不管是三種主要形式也好,不管是“指事”與“表意”兩種功能性形式也罷,都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價值。打一個不太恰當貼切的比喻,藏頭詩在亭亭玉立的眾多舊體詩雜體中間,就像一個獨具某種特殊風韻的美女,既有人們形容妙齡少女的那種含情脈脈、欲說還休的嬌憨,又有白居易筆下刻畫的成熟女士那種“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但我更為欣賞她的另一種特質,即隨和、大方,非常平民化、大眾化。雖然她也曾受到諸如白居易、秦少游、唐伯虎那樣高水平的文人雅士的鐘愛,但更受到歷代普通百姓、下層民眾所喜愛。因此,無論什麼時代,在廣大人民群眾中都擁有數量眾多的藏頭詩愛好者與藏頭詩寫作者,即便到了古代詩歌並不很盛行的今天,你仍然可以感覺到藏頭詩它那活潑躍動的生命力,你會不斷地發現周圍人群中不乏喜愛寫作藏頭詩的人。

記得近年的《快樂老人報》上先後登載過兩條有關藏頭詩的消息,一條是說有一個老人,年輕時愛好寫詩,且時常寫藏頭詩,甚得友人及同學同事的認可和讚許。退休後,他決定將寫藏頭詩作為自己每日的必修功課。據其人自己表示,他決心每天創作一首,堅持不懈。假若果真如此,數年下來,他寫的藏頭詩的數量就會遠遠超過海口王姓青年那一千多首的記錄,到時候,申報“吉尼斯”的就該是這位勇氣可嘉的退休老人了。另一條是報道長沙市一個78歲的名叫李建中的老先生,平時喜愛參加各種活動,也愛好寫藏頭詩,經常用藏頭詩將自己的快樂生活與參加社會活動的情況表達出來。例如他稱自己為“快樂老爹”,便用這個名稱寫了一首:“快活人生夕照紅,樂拼愛搏拜高朋。老當益壯展才藝,爹似神仙興更濃。”看來老先生賦詩的水平還不低,說明他頗有古詩功底。由這兩條消息來個舉一反三,推而廣之,就可想象得到當今藏頭詩存在著一種什麼樣的基本境況。近期出於某種個人需要,筆者刻意瀏覽了網上的有關信息,發現有很多年輕人對藏頭詩非常感興趣,還有不少人將自己創作的藏頭詩發表在網上,其中有的寫得相當不錯,這是一個很可喜的現象。此處從中摘錄幾首佳作:

1、網友抱月山人的七絕:“抱書閒步過琴房,月照溪頭浣女妝。山水若能知我意,人間何處不為鄉。”——句首嵌入自己網名;

2、七絕·詠桃花源:“溪臨春水籠長煙,上接仙庭下別源。桃雨瀟瀟空寂寞,花間從此不經船。”——句首嵌入作者網名“溪上桃花”;

3、七絕·詠梨花詩:“江山萬里幾詩人?南北東西說不真。天賜一團烏墨水,嬌塗梨雪亦精神。”——句首嵌入作者網名“江南天嬌”;

4、某網友用藏頭詩的形式描述當地知名畫家多首,均寫得較好,其中寫畫家李小龍(號蠶齋居主)的一首尤佳,詩為:“蠶吞春色醉春風,齋納墨香居墨雄。清志明神揮妙筆,雅情逸志淡濃中。”——句首藏“蠶齋清雅”四字,此詩意境甚佳,格律較為嚴整,是一首好詩,可惜微有瑕疵,不該重了一個志字。

雖然,創作藏頭詩就和平常寫正體詩差不多,沒有太多的不同,更不需要過多的其它什麼技巧;但是,既然是詩,而且還是舊體詩的一種正式體裁,自然就有它的內在要求和嚴密規矩,不能任意違反變更。首先,就外表而言,它必須具有舊體詩的一般外在形式,諸如句式齊整,句子字數按規定,必須押韻,等等;其次,就內容而言,它必須得有一個完整的意象,完整的主題,即有確定無誤的內容,而不是幾句毫不相干的句子湊在一起,或用不知所云的字詞湊成一個句子,整個地讓人云裡霧裡,莫名其妙;

另外創作藏頭詩必須具有一定的旋律感和一定的意境,讓人認為值得賞讀,覺得有一定的美感,甚至餘味無窮。一言以蔽之,寫作藏頭詩,除開運用巧妙的構思與方法將自己需要隱藏的字、詞、思想、意願恰當地納入到詩中去這一點以外,其餘的要求同寫作正體詩沒有兩樣。如果不是這樣做的,決不可能寫出好的藏頭詩,或者說,寫出來的藏頭詩決不是好作品,也就不能吸引人,沒人願意欣賞,當然不能達到作者預期的效果。至於藏頭詩到底用何種詩體寫作好?或許存在著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但歸根結底,應根據作者個人的喜好和作詩水平來定,沒有必要一概而論。筆者認為,寫作藏頭詩,運用古體詩、近體詩、半自由詩三種詩體均可,都可以創作出質量好、高品位的藏頭詩作品來。但是筆者另有一個建議,即:對於初學寫作舊體詩的朋友來說,不妨先用古體詩或半自由詩這兩種詩體進行寫作,可能效果會更好些;而那些有一定功底的朋友,最好堅持用近體詩(格律詩)的詩體寫作藏頭詩。用格律嚴格規範的近體詩體寫作藏頭詩,不僅使創作出來的作品美感更強,更耐欣賞品味,而且有利於藏頭詩的長期存在,有利於促進藏頭詩的向前發展。總而言之,不論採取何種詩體寫作藏頭詩,就一定得按該詩體的具體要求及有關規定來寫,絕不能隨便變更,更不能毫無章法,胡亂湊合。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在當今藏頭詩的創作當中,恰恰存在著這種不正確的現象,正如一位朋友所指出的,有的人“誤以為只要將N個字分別藏在N個句子中湊在一起,就算是藏頭詩了,絲毫不考慮作為詩所應該具備的最起碼的要素”。這樣的例子在我們周圍人群中並不鮮見,連網上發佈的藏頭詩裡也可見到,譬如那位據說已寫出一千多首藏頭詩,揚言要申報“吉尼斯”的海口王某的作品便有此種毛病。其煌煌大作筆者無緣一一看到,但也“拜讀”過幾首。坦率地說,就看到的這幾首的水平,實在不敢恭維。要寫好藏頭詩也不是一件易事,需要認真學習,認真鑽研,認真思考,認真演練,以為隨便湊幾句話,霸蠻安進去幾個字,就成了藏頭詩,那真的只能令人噴飯,跌壞眼鏡。

筆者還聽到過與藏頭詩相關的兩件事。第一件是,近年我國教育界也開始注意到了藏頭詩這種所謂的“怪異詩”,認為藏頭詩對加快青少年大腦運作效率、豐富詞彙、提高語文水平有一定的促進作用。據說曾有北京文聯、北京民間文藝家協會等組織的相關人士在北京市某小學宣佈“學寫藏頭詩,打造民間文學傳承基地”正式啟動。隨後,這種讓兒童嘗試“怪異詩”創作的做法便在學界引起爭論。一位有識之士認為:“藏頭詩是中國特有的文化現象,作為一種民間文化遺產,應該滲透在對小學生的教育中,這樣才能得以傳承。”這是非常正確的認識。毋庸置疑,北京市的上述做法確實很有意義,是在做一件特別實在的大好事,值得大力推廣。然而,在舊體詩眾多詩體(包括正體、雜體)中,人們為什麼首先提出讓青少年嘗試創作藏頭詩的呢?大概是因為藏頭詩簡單易作,青少年較易學會掌握,便於普及推廣,同時藏頭詩又有極強的趣味性和實用性,最容易受到青少年的喜愛,並極易使之形成一種興趣愛好。總之,這些有識之士所倡導的是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文化的一件善舉,可謂功德無量。希望這一活動能夠順利並普遍地開展起來,肯定對藏頭詩的發展也將會產生較大的促進。

另一件是,由於越來越多的人都喜歡上了藏頭詩,但又有不少人為自己水平有限,無法寫出有水平的藏頭詩來而感到無奈和遺憾,於是,便有人“急人所難”,開發出一種可以自動生成藏頭詩的軟件,你只要輸入自己的或別人的名字,或者輸入你想表達的意思,軟件就能為你生成一首詩,這軟件就叫做藏頭詩生成器;此外,在互聯網上還興起在線生成藏頭詩網站,這些網站同樣,只要你輸入名字或你想表達的意思,點擊開始,就可生成你想要的藏頭詩。網絡世界的確神通廣大,無奇不有,這比起號稱“擺攤賣詩第一人”的餘樂平先生,令人感到更有氣勢,也更令人趨之若鶩。何況,餘先生的勞動是需要銀兩的,而這是免費的盡心服務,那境界更是有天壤之別。當然,餘先生收取酬勞是正當的,無可厚非,大家也不必為其利用傳統詩種走偏門而大獲暴利的做法耿耿於懷。儘管餘先生收入頗豐,但他每天為應對顧客需要連續地苦思冥想,耗精費神,說不定會大大的“有損貴體”呢?或許那些心懷惻隱悲憫的仁人君子都不忍去勞他大駕了呢?而這個多好!不用走路,不用花錢,又不用擔心勞累別人,就如同玩其它電子遊戲一般,手指頭輕輕一動,“優美”妙趣的藏頭詩就到手了,何樂而不為呢?不過,在筆者看來,這未必就是一件值得廣泛宣揚、值得今後大力發揚光大的好事。先不從什麼對弘揚一種文化是否有利的大問題上去說道,單就個人的實際感受與得失而言,恐怕未必就真的是一件樂事。自古以來,吟詩作對(聯)本是文化人(包括各個層次的有知識者)樂意為之並刻意求之的賞心悅事,不僅在社會上被讚頌為高雅之舉,而且使個人能夠感受到還是一種可喜的人生歷練。因為它讓人得到許多,包括文化素養、才具氣質的提高,知識的累積與貫通,情感的撫慰與充實,還有那過程中與結果裡的其它種種樂趣,等等。如果是親人愛人之間或友人之間的一起吟詠、聯句唱和,還會格外得到一份濃濃的彌足珍貴的人情、友情。那是何等的愉悅與妙不可言啊!可現在從冰涼的電子設備那兒,雖然得到了幾行用漢字組成“話”,但上述的一切全沒有了,那有什麼意思呢?還不如花點功夫花點銀兩,去找餘樂平先生,或許這樣也不能盡如人意,但畢竟是直接從人腦裡產生出來的東西,人情味總會要多一點,至少會感覺到有點溫度,不是那麼涼冰冰的。再說,我們一方面極力主張傳承優秀民間文化,倡導在青少年中“學寫藏頭詩”,並希望在全國更大的範圍裡推廣普及開來;一方面又大肆宣揚從電腦上求得藏頭詩的簡易直捷之道。這是哪跟哪的事呀!令我不由得想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古代寓言,這兩者豈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倘若繼續如此,我輩夫復何言。不說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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