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468(畫像顯靈等三篇,出閱微草堂筆記,文白對照)

畫像顯靈

從孫翰清言:南皮趙氏子為狐所媚,附於其身,恆在襟袂間與人語,偶懸鐘馗小像於壁,夜聞室中跳擲聲,謂驅之去矣。次日,語如故。詰以曾睹鍾馗否。曰:“鍾馗甚可怖,幸其軀幹僅尺餘,其劍僅數寸。彼上床則我下床,彼下床則我上床,終不能擊及我耳。”然則畫像果有靈歟?畫像之靈,果軀幹皆如所畫歟?設畫為徑寸之象,亦執針鋒之劍,蠕蠕然而斬邪歟?是真不可解矣。

侄孫翰清說:南皮趙氏的兒子被狐精迷住了。狐精附在他身上,常在衣服的襟袖裡和人說話。有一次,趙氏偶然把鍾馗的小畫像掛在牆上,夜裡聽到屋裡傳來蹦跳聲,以為狐精被趕走了。第二天卻依然如故,問他可曾看到了鍾馗,他說鍾馗真是可怕,好在他的軀幹僅有一尺來長,他的劍也僅有幾寸。他上床我就下床,他下床我就上床,他始終打不著我,看來畫像真的有神靈。畫像中的神靈,軀體長短都和畫一樣嗎?如果畫只是數寸大小,畫像中的人拿著縫衣針大小的劍,像蟲子那樣蠕動著斬殺妖邪嗎?這些事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呀!

餘某

餘某者,老於幕府,司刑名四十餘年,後臥病瀕危,燈前月下,恍惚似有鬼為厲者。餘某慨然曰:“吾存心忠厚,誓不敢妄殺一人,此鬼胡為乎來耶?”夜夢數人浴血立,曰:“君知刻酷之積怨,不知忠厚亦能積怨也。夫煢煢孱弱,慘被人戕,就死之時,楚毒萬狀;孤魂飲泣,銜恨九泉,惟望強暴就誅,一申積憤。而君但見生者之可憫,不見死者之可悲,刀筆舞文,曲相開脫。遂使兇殘漏網,白骨沉冤。君試設身處地:如君無罪無辜,受人屠割,魂魄有知,旁觀讞是獄者改重傷為輕,改多傷為少,改理曲為理直,改有心為無心,使君切齒之仇,縱容脫械,仍縱橫於人世,君感乎怨乎?不是之思,而詡詡以縱惡為陰功。彼枉死者,不仇君而仇誰乎?”餘某惶怖而寤,以所夢備告其子,回手自撾曰:“吾所見左矣!吾所見左矣!”就枕未安而歿。

餘某在衙門中,長年做幕僚,主辦刑事判牘達四十餘年。後來患病,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恍惚中好像有厲鬼作怪。餘某感慨地說:“我一生存心忠厚,不敢胡亂殺一個人,這鬼為什麼來呢?”夜裡他夢到好幾個渾身是血的人哭道:“你只知道刻毒嚴酷能積怨,卻不知道忠厚也能積怨。那些孤單孱弱的人,悽慘地被人殺害,死的時候痛苦不堪。孤魂飲淚,含恨九泉,只希望兇手被處死,才能得申積恨。而你只見到活著的人可憐,沒看到死了的人的可悲。舞文弄墨,想方設法開脫。於是使兇手漏網,死者含冤。你設身處地想一下,如果你無緣無故地被人屠殺,魂魄有知,看到判這個案子的人改重傷為輕傷,改多傷為少傷,改理曲為理直,改有心為無心,使你切齒的仇人輕易地逃脫,仍然橫行於世上,你是感激呢還是怨恨呢?你不這麼想,反而欣欣然以放縱惡人作為陰間功德。那些冤死的人,不仇恨你又仇恨誰?”餘某驚恐而醒,把夢中的事告訴了兒子,打自己的耳光說:“我的想法錯了!我真糊塗!”還沒躺穩便死了。

孤獨鬼

聶松巖言:膠州一寺,經樓之後有蔬圃。僧一夕開牖納涼,日明如晝,見一人徙倚老樹下。疑竊蔬者,呼問為誰。磬折而對曰:“師勿訝,我鬼也。”問:“鬼何不歸爾墓?”曰:“鬼有徒黨,各從其類。我本書生,不幸葬叢冢間,不能與馬醫夏畦伍。此輩亦厭我非其族。落落難合,故寧避囂於此耳。”言訖,冉冉沒。後往往遙見之,然呼之不應矣。

聶松巖說,膠州有一座寺院,後面有一塊菜園。有一僧人在一天傍晚開窗乘涼,明月掛在天空,如同一幅美麗的圖畫。僧人看見有一個人在老樹下徘徊,懷疑是偷竊蔬菜的人,便連聲呼問他是誰?那人鞠躬回答說:“師父不要驚訝,我是一個鬼。”僧人問:“既然你是鬼,為什麼不回到墳墓中去?”回答說:“鬼也是成群結黨的,各自投奔同類。我本來是位書生,不幸被埋葬在這片墳地之間。我不能與獸醫農夫在一起,他們也討厭我。既然難以和他們相處,所以我寧願在這裡避開喧囂。”說完便漸漸消失了。後來僧人也經常遠遠地看見他,但再叫他便不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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