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刀郎,不一樣的他

曾經的刀郎,不一樣的他

刀郎的宣傳海報

北京的雪在朋友圈落下時,我躺在床上刷抖音——一款製造洗腦神曲的短視頻APP。

這場雪來得有些遲,讓人想起那首《2002年的第一場雪》,朗朗上口的歌詞寫道:

2002年的第一場雪 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 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

刀郎,這個網絡活化石般的名字,突然竄了出來。一同竄出來的,還有2004,一個在中國流行音樂史上毫不起眼,卻又暗流湧動的年份。

除了刀郎的爆紅外,2004年還發生了很多事:

這一年,中央電視臺音樂頻道正式開播;湖南衛視《超級女聲》拉開序幕,新的造星時代來臨;中國移動推出彩鈴服務,掀起了一場音樂革命;網絡歌手唐磊、楊臣剛、龐龍和東來東往橫空出世,從髮廊到菜市場,大街小巷單曲循環著《老鼠愛大米》、《兩隻蝴蝶》的神曲。

那是個網絡歌手定義流行、製造爆款的年代。粗糙,原始,高度草根化,映襯出互聯網初興時的勃勃生機。

當然,野蠻生長,也沒逃過被時間淘汰的命運。

今天的年輕人,戲精般活在抖音裡。經歷過那場流行的一代人,也踏入油膩的中年,他們回頭望去,只看得見一座周圍長滿雜草的文化墓碑。

2005年7月,北京舉行的第七屆CCTV-MTV音樂盛典頒獎典禮上,根據中國移動公佈的彩鈴購買次數排名,一位名叫“刀郎”的歌手,以壓倒性的優勢,獲得了“最佳彩鈴歌手獎”。

實際上早在一年前,媒體就已開始將刀郎的名字,冠上“現象”二字放進標題裡討論。

刀郎自己也沒想到,定位新疆民樂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有如此大的震盪意義。

曾經的刀郎,不一樣的他

獲獎後的宣傳海報

這個靈感來源於2002年某個深夜新疆大雪的歌曲,他改了足足兩年。直到2004年3月,才連同《衝動的懲罰》、《情人》等11首單曲,製作成專輯《2002年的第一場雪》推出。

在沒做宣傳的前提下,專輯銷量達到了270萬張,盜版銷量據說高達800萬張,成為唯一單抗周杰倫的存在。

三年前,這個組過樂隊,在成都重慶西藏海南新疆浪蕩過的鍵盤手,出過一張專輯,結果只賣了2000多張。

失敗後,他天天泡圖書館,到戈壁灘、到維吾爾族老百姓家採風。

像眾多的網絡歌手一樣,刀郎遠離商業包裝和造星工廠,大街小巷迴盪著“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時,然而“刀郎是誰”卻像謎一樣。

街上沒有他的海報,媒體沒有采訪,人們只能從他沙啞渾厚和粗糲的嗓音中,腦補出其樣貌。

中央三套《綜藝快報》欄目,做了“尋找刀郎”的專題。直到多年後的2013,不知名歌手楊錯,還以“尋找刀郎”為四個字製作了同名歌曲。

無心插柳柳成蔭。刀郎的神秘,反而讓團隊看到了反向傳播的好處。記者撲上門,“自有人替他把那些人擋在門外”。刻意維持神秘,留下想象空間,這也成為他被指“炒作”的確證。

儘管《誰是刀郎》的出版,將他的神秘面紗揭開,但對於一個流行於市井,被髮廊、服裝店和菜市場認可的大眾歌手而言,這點信息披露的力度,已是隔靴搔癢。

曾經的刀郎,不一樣的他

曾經的迷茫的我

刀郎躥紅的2004年,人們剛從一年前那場可怕的傳染性疾病中回過神來。

彼時的互聯網方興未艾。傳染病發生的那年,淘寶成立,中國寬帶建設提速,儘管有藍極速大火的陰影,網吧還是鋪天蓋地地開張,有創作欲的草根歌手關起門來在家裡寫歌。

此時的流行樂壇,走到了風雲變幻的關口。深圳水務集團一個叫唐磊的員工,2000年創作,2002年上傳網絡的歌曲《丁香花》,開始火得一塌糊塗,長期霸佔金曲排行榜前五。

歌手張振宇為了推銷作品,將《別說我的眼淚你無所謂》的小樣傳播上網,最後這首歌賣了一萬塊。唱紅他的人,叫東來東往,這首歌還在2005年榮獲“雪碧榜年度最佳網絡歌曲”。

最大的奇蹟,來自楊臣剛。他作詞作曲的《老鼠愛大米》上傳至互聯網後,開始了爆炸式的傳播。街頭巷尾,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大概也會哼上一句“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這首單曲,創下月下載量600萬次的吉尼斯紀錄,讓楊臣剛成為首位登上春晚的網絡歌手。

值得一提的是,《老鼠愛大米》風靡的女生版,演唱者是網絡歌手香香。隨後兩年,她相繼推出了《豬之歌》和《香飄飄》,成為網絡歌手的另一代表性人物。

一年後,在刀郎獲“最佳彩鈴歌手獎”的音樂盛典上,這首歌也斬獲“最受歡迎的彩鈴金曲”。

以楊臣剛為代表的歌手,無一例外都是從網絡先火起來。沒有專業的錄音棚,只需一臺電腦將歌曲錄製上傳。他們的歌被製成彩鈴,被刻進盜版光碟,或者以MP3、WMA的格式的文件,被下載到那兩年風行的電子消費產品——MP3上。

娛樂工業流水線走出來的傳統歌手,信奉的是論資排輩的生存哲學,他們鄙視這些未經商業包裝和造星工廠渲染的歌手,像看待暴發戶一樣,對一夜走紅的網絡歌手充滿敵視。

至於刀郎,儘管有過一定的音樂訓練,但因為與那個年代的網絡歌手一起成名,歌曲一起躥紅大街小巷,也被打上了網絡歌手的標籤。

這就是口水歌的代價。走紅市井,難免被打上低俗、膚淺的標籤。

華納唱片的宋柯說,“把版權給我,我給你換一套別墅”。但那幾年的刀郎,過得並不開心。

他“不敢上網,不看電視”,一方面要應付堵在家門口的記者,另一方面,面臨著知識分子和主流音樂人不留情面的鄙視。

不溫不火的歌手羅中旭,直言“刀郎是在搞音樂傳銷”。更揶揄的說法,是將刀郎稱作“民工歌手”,“底層民眾的代言人”。

多年後的樂壇“半壁江山”,將廉價的夢想掛在嘴邊而被批俗氣的汪峰,那時也一針見血地批評道,“這是中國流行音樂悲哀的表現”。

等到2010年音樂風雲榜,評委主席那英,更是不屑地喊出了那句經典名言:

“刀郎的歌我最看不慣,聽他歌的人都是農民。”

不過流行無罪。2015年,萬達年會上的《西海情歌》的演唱視頻,在互聯網流傳,演唱者是王健林,而這首歌的創作者不是別人,正是刀郎。

曾經的刀郎,不一樣的他

當年的那英

憑藉《別說我的眼淚你無所謂》一舉成名的東來東往,在成為職業歌手後,悲哀地認為:網絡歌手時代即將終結。這話大抵沒錯。

中國網絡音樂節2005年誕生,致力於打造網絡“格萊美”,但下里巴人終究沒有進入廟堂。

出道即巔峰的刀郎,和同期成名的網絡歌手們,在名氣經歷過陡峭的峰值後,很快就開始了降溫。

繼《2002年的第一場雪》後,刀郎趁熱打鐵,陸續推出了《北方的天空下》、《喀什葛爾胡楊》、《披著羊皮的狼》,卻再也沒有引發萬人空巷的傳唱效應。

刀郎不無感慨地提到,“互聯網的音樂免費大餐讓盜版商們也改了行”,但事實上,這正是捧紅網絡歌手的土壤。

他被劃入網絡歌手行列,和網絡歌手一起被流行淘汰,歸根到底,原因還是“俗”。俗,未必意味著審美上的道德缺陷,但卻無法建立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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