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被野豬不明不白咬死,上面肯定會查。但奇怪的是,沒怎調查公社就得出了是意外死亡的結論,不再追究。
張衝是被誰叫出去的,他的鳥銃和鞋子是怎麼出現在紅山凹,他又是怎麼和野豬一起死在離紅山凹兩三里遠的屋後的,這些都沒有調查清楚,做出說明。張老大感到非常奇怪,難道政府的人也相信這世界上真有鬼神?現在不是反四舊,說世上沒有鬼神嗎?張老大想,就算是有鬼神,老輩人也說過,那都是虛幻的,那聲音只能在不經意間聽到,認真去聽的話,是什麼都不聽到的。張衝死了,死無對證,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聽到過。弟妹小荷的話也當不得真,但自己老婆和侄子也說聽到了。俗話說小孩無假戲無真,小孩是不會說假話的。這件事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張老大決定自己找那天晚上去圍獵的人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張老大是大隊裡的第一獵手,是這個地方的大名人,在獵戶中有很高的威望。除了劉部長和張連長,他很快就把大家問了個遍,都說沒有去叫過張衝,但有人告訴他,民兵連長張元的卡位上有影子走動過,好像還不只一個,可能是他去查哨吧。
這不附合常識啊,晚上清剿是禁止打手電的,摸黑查哨,很容易被人當做野豬打。這時張老大想起了集合時劉部長悄悄問過張元,好像說是要他去叫誰,但張元否認了,劉部長還不高興呢。他問大家,很多人都說聽到過。說到這,另一個獵戶也想起來了,說在佈置好各人的哨位後,解散時劉部長向張元使過一次眼色。
難道是張元去叫的?張元和張老大他們是沒出五服的坐堂兄弟,張元的老婆經常在村子裡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的,讓人很不高興。張老大也和他說過幾次,沒想到這貨卻說什麼會偷人的女人才是聰明的女人,氣得張老大一佛昇天,二佛歸位,發誓不再管他家的臭事,兄弟倆也就慢慢疏遠了。
張老大找到張元,開門見山地問:“元子,是你去叫的衝子嗎?”
“沒有啊,哥。”張元毫不猶豫的說。
張老大認真地看著張元,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又問:“劉部長是不是要你晚上一定要把衝子叫上。”
“是啊,但我沒有去叫,他還不高興呢!”
“真的?”
“真的。”
“但有人看到你的哨位上有黑影晃動過,你真的沒去?”
“沒……”張元停住了,印象中自己是沒離開過,但剛到哨位沒多久,突然聽到一聲夜瑩的叫聲,他感到好睏,就眯了一會,好像還做了個夢,彷彿是去別的地方喊了什麼,但自己現在又記不起來。不,這是做夢,自己是不可能離開哨位的。張元想。
“你這是怎麼了,到底有沒有去?”
“哥,我真的沒有去。”張元說這話時心裡不免有點心虛,他也不明白眯的那一會是做夢還是真的。
“你敢以山神和梅山爺的名義發誓嗎?”山神是這些獵戶心中最大的神,每天在山中打獵,是萬萬不敢冒犯山神的。梅山爺一般指的是張五郎,是獵戶的開山祖師。破四舊前,獵戶上山前,都會在梅山神像前點香燒紙,通過稟卦來占卜吉凶,請求梅山爺指點迷津。現在雖然破四舊了,但在他們心中,山神和梅山爺仍然是他們神聖不可侵犯的神。以山神和梅山爺的名義起誓,是獵戶們起的最大的誓,但事到如今,張元堅持認為自己不可能去叫過張衝,說:“行。”
“好,就一句,假如是你去叫的,下次狩獵時,你就挨槍子。”
張元答應了,他還建議找兩個人監誓。找好人後,張元跪在地上,按照張老大的話說了一次。
張衝死了,劉部長的清剿運動搞的更是聲勢浩大。楊主任親自掛帥,在大隊部坐鎮。現在由不得王書記了,野豬咬死人,這還了得,誰還敢對狩獵活動說三道四,也就和階級敵人差不多了。但張老大除外,在張衝出葬時,他指天發誓說,以後再也不摸鳥銃打獵了,還當場摔斷了他和張衝的鳥銃。
山上的飛禽走獸應該是沒有什麼山界的,但奇怪的是,幾次清剿下來,附近的山林再也找不到野獸的痕跡,哪怕在鄰近大隊的山林裡鬧得再歡,也不會越過山界。更奇怪的是,也沒見楊主任說要去清剿。
今天是最後一次清剿了,楊主任也親自掛帥上山。沒一會,一聲槍響劃破了夜的寂靜,在這萬籟人靜的山林裡顯得更加響亮。緊接著又是“啊”的一聲慘叫,有人中槍了。
壞了,劉部長急忙用擴音器喊大家撥下鳥銃的引火和關了槍的保險,向出事的地方靠攏。
劉部長是最後一個走到出事地點的,他分開眾人走到中間一看,中槍的是民兵連長張元。張元的小腿中了一槍,有人已經用紗布包紮好了傷口,但還有鮮血涓涓滲出。張元見劉部長來了,踉踉蹌蹌爬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說:“劉部長,我真的沒有去叫張衝,真的,我沒有。”
“你在胡說什麼呢?”劉部長用力甩開他,問:“剛才是誰放的槍。”眾人都沒有答應,這好辦,一查就知道。可是,他把所有人的槍都查了一篇,都沒有開過槍的痕跡。
這是出鬼了,劉部長和楊主任對望一眼,後背一涼,不敢想下去,急忙叫人背上張元,逃下山去。
張元的傷勢不重,只是被槍子擦傷了點皮。但他受了驚嚇,瘋了。見人就說:“我真的沒有去叫張衝,真的。”
他老婆王翠花有時也跟在後面,說:“元,我們回家,我真不該叫你去當什麼民兵連長。我錯了,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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