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鈺集團背靠哪棵樹?

融鈺集團多元化並不理想,淨利潤主要來自投資收益。於是引入中核國財作為戰略投資者,描繪了央民合作的美好前景,但這個戰略投資者的身份,卻未必是宣稱的央企背景。

本刊特約作者 李國強/文

筆者曾經供職於一家國字號的央企,假設名字叫中國AB集團公司。當年我負責審合同的時候,看到一家供應商,叫做北京AB設計院,看起來很像集團內部單位。這家設計院是公司的長期合作伙伴,幾年來已經從我公司取得了上億元的訂單。

但是那天我發現了一個異常,因為公司剛剛上線了合同管理系統,系統對所有合同相對人都有統一的編碼管理,對於集團公司所屬單位都會有一個專用的編碼號段。然而這家公司卻沒有內部編碼,我疑惑地查了三遍,然後去看了天眼查,才恍然大悟:這個被基層人員長期誤以為是集團內部單位的公司,其實是一家和集團公司沒有半點關聯的公司。

再後來公司某老總被檢察院帶走的時候,就真相大白了,這家名字起得很有學問的公司是該老總的利益輸送鏈條。他指使相關部門和這家公司簽署排他性協議,把大量的工程設計交給這家公司來做,規避了公司的招標制度。

而熟悉的情形在融鈺集團(002622.SZ)上出現。

中核國財是哪方神聖

2018年7月12日,公司發佈了《關於與中核國財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簽署戰略合作協議的公告》,擬引入中核國財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中核國財”)作為戰略投資方,合作方向包括後者戰略入股上市公司,3年內打造總規模50億-100億元基金投資平臺和央民創新合作平臺,並聯手開發“一帶一路”工程。很快就有媒體挖出中核國財很可能並非央企中國核工業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中核集團”)的下屬單位。

7月13日,公司收到深交所的關注函,要求公司以方框圖或其他有效形式披露中核國財的產權及控制關係,直至披露到自然人、國有資產管理部門或者股東之間達成某種協議或安排的其他機構;補充披露中核國財從事的業務及最近3年的財務狀況。

7月19日,融鈺集團發佈深交所關注函的回覆,回覆中指出,由於中核國財註冊地在香港,基於地域限制和政策因素,截至目前,無法確認中核國財的產權及控制關係,因此無法確認其是否與央企存在關聯關係。

這個配方是不是很面熟?

於是,7月23日,公司再次收到深交所的關注函,要求詳細解釋和披露中核國財的產權和控制關係,解釋將資本合作稱為“央民合作”的依據及合理性,以及公司最近一年又一期與國資中核集團及其旗下公司發生的交易的詳細情況。

比較有趣的是,中核國財是戰略合作協議簽署前一個半月才掛牌成立(2018年5月25日),似乎就是為這件事而準備的。真的像融鈺集團所說,無法查證嗎?雖然中國內地的工商登記類軟件無法查證香港地區的公司,但是融鈺集團的公告披露了一個重要信息:中核國財的董事叫饒驊。

據天眼查,饒驊是中核國財建工集團上海實業有限公司、中核國財建工集團(黑龍江)有限公司、中核國財建工集團重慶有限公司等至少9家以中核國財開頭的公司的法人,另有5家以中核國財開頭的公司法人是倪娜。

按照央企的起名規範,這些分公司上面一定會有一個總公司,用中核國財建工集團模糊查找,終於找到這些分公司的疑似“總公司”:中核國財建工集團有限公司,公司法人代表是倪娜,這家公司的大股東是富源融資租賃(北京)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是饒驊。

2017年6月,國財國投股權投資管理(北京)有限公司(下稱“國財國投”)成為中核國財建工集團有限公司的股東,2018年3月,該股東退出,富源融資租賃(北京)有限公司進入。而國財國投的大股東是中國華宇經濟發展有限公司(下稱“中國華宇”),看到中國華宇的字樣,中核國財的前生今世終於明朗了。

由於饒驊和倪娜均為原華宇系旗下中核國財建工集團有限公司的骨幹人員,因此,富源融資租賃不過是華宇系的一個馬甲。

非常巧合的是,就在2018年2月,微信認證主體為中國核工業集團公司旗下的微信公眾號“中核集團”發表《關於中國華宇經濟發展有限公司有關事項的聲明》,聲明指出,中國華宇不是中核集團出資設立的公司或企業。中國華宇設立的各種冠以“中核”字號和號稱中核下屬公司的企業或機構,均未經過中核集團批准。

據天眼查顯示,中國華宇的唯一股東是中核集團,但中核集團卻義正言辭地予以否認,看起來非常清晰的股權關係,竟然成了一筆糊塗賬。中國裁判文書網有一份判決提到了中核集團和中國華宇的關係: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民事案件(2015)海民初字第25887號判決書中提到,中國華宇員工侯某就人事檔案損毀起訴中國華宇,中核集團作為中國華宇的上級主管單位被列為被告。在這個案子裡,法院提到了(2012)海民初字第11558號民事判決書裡的內容:中國華宇儘管劃歸中國核工業總公司管理,但是其人員不列入總公司正式編制。該公司實行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自擔風險。

通過這個案子,可以大致瞭解二者的關係:中核集團是中國華宇的上級主管部門,但中國華宇並不在編。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中國華宇經常以中核集團的名義做業務,而中核集團又堅決否認二者的關係。

多元出擊多方虧損

根據融鈺集團2017年年報,當年實現營業總收入1.95億元,同比增長62.36%;營業利潤8168萬元,同比增長3651.38%;利潤總額8212萬元,同比增長741. 22%。

這麼靚麗的年報一定是營收暴增、現金流暴漲吧?但是仔細看好像哪裡又不對,營收只增長了六成,營業利潤卻漲了數十倍,難道是產品瘋狂漲價了?

打開現金流量表,發現經營性現金流量淨額自2013年以來逐年下滑,2017年更是下探到了-1.67億元。公司2017年的總營收才1.95億元,是如何實現-1.67億元的經營性現金流量淨額的?難道幾乎所有的營收都沒有收到現金?

再打開資產負債表,發現應收賬款並沒有明顯異常,2017年應收賬款餘額8846萬元,較2016年的6960萬元略有增長,但並不誇張。

錢,去哪兒了?

和公司的營收相比,賬面1.62億元的現金不算少了,但是公司卻有1.8億元的短期借款和近2億元的長期借款。這些借款的總額度明顯遠超公司主營業務經營的需要,借來的錢都花到了哪兒?

從抵押內容看,公司的借款並不是普通的銀行借款,短期借款一部分是辦公樓做了抵押,另一部分是董事長本人做了擔保,長期借款則是通過公司法人和吉林信用擔保投資公司擔保。不難想象,這些借款的利息成本高昂。因此,財務費用中的利息支出較上年增加了397%之多,由362萬元增至1435萬元。

在應收賬款、存貨等資產負債表項目沒有發生大的變化的情況下,這樣異常的現金流是怎麼回事?現金流量表揭開了神秘的面紗:經營活動的現金流出——客戶貸款,1.88億元。

原來是借了錢再拿去放貸了,那麼,這家公司究竟是做什麼業務的?

再看公司的營收構成和業務模式,在年報中總結業績的時候,公司提到三點:第一,傳統主營業務產品銷量穩步增長;第二,創新科技板塊業務業績貢獻突出;第三,金融服務板塊業務業績增長較快。

但年報中的數據顯示並非如此,營收的來源主要包括3家子公司:

一是吉林永大。融鈺集團是借殼吉林永大而來,但吉林永大的業務並沒有脫離上市公司。在公司1.95億元的營收中,吉林永大的電器開關業務佔大多數,達到1.13億元,但淨利潤僅貢獻了236萬元,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二是融鈺信通。從事保理業務的全資子公司融鈺信通,2017年營收2702萬元,淨利潤高達1422萬元,淨利潤率讓人瞠目,怪不得借錢去放貸。但是,保理業務高收益的同時,也伴隨巨大的經營風險,一旦產生壞賬,會對公司的經營業績帶來巨大的影響。保理業務是近年來新興的一種金融創新方式,雖然在國外已經非常成熟,但由於中國的特殊現狀,導致保理業務風險較大。

三是智容科技。從事政務軟件的全資子公司智容科技貢獻了2908萬元的營收和1830萬元的淨利潤。

這3家全資子公司基本組成了融鈺集團絕大多數主營業務的收入額,其餘的10家全資、控股子公司營收額很少並且基本都是虧損。而按照報表上的數據簡單加總後,會發現公司的淨利潤主要來源並非來自主營業務,而是投資收益。

公司的主要投資收益來自參股9.28%的撫順銀行,該銀行2017年淨利潤7.5億元,按照持股比例,差不多有6975萬元的投資收益,這是公司的主要利潤來源。

原來,這家通過各種概念包裝的上市公司,營收主要來自電器開關,淨利潤主要來自參股的撫順銀行。而年報中滿屏的多元化業務,要麼虧損,要麼微利。

從淨利潤來源看,融鈺集團就是撫順銀行的影子公司,撫順銀行的業績如何呢?並不十分穩定,2014年以來,淨利潤從7260萬元到7.5億元,忽上忽下起伏比較大。所以,將撫順銀行納入權益法核算的融鈺集團的淨利潤也很受影響。

在公司的業績存在著巨大的不確定性的情況下,想必公司的高層也很焦慮,於是就有了引入中核國財戰略投資的公告,但這一紙公告牽連出的幕後,仍待公司解釋。

聲明: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作者聲明:本人不持有文中所提及的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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