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专栏」直到有一天,世界杯成为记忆

苹果花和梨花竞相开放;

河上的薄雾轻轻荡漾;

喀秋莎顺着河岸走来了;

走在陡峭的高高的岸上。

世界杯收官之夜,莫斯科迷人的晚上,法国队重温鸳梦。德尚从20年前的中场铁腰化作主帅,他的鬓发里,风霜像他的球风一样隐忍。在上半场用1次射门打进2粒进球之后,博格巴左右开弓,姆巴佩像喀秋莎一般妖娆的低射,又两度震碎苏巴西奇的十指关。世界第一中场莫德里奇的伤叹,在冰原上飞舞;伏尔加河的波涛,像法国人奔涌的香槟。

哇。我竟然还能写几句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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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足够老,阅读足够层级的读者,就像我写过的那种读者,能一片一片地读字里的风骨,再结合我曾经在《北京青年报》工作5年的背景,不知是否有人能读出,这几行字,是尽力模仿“大仙”王俊的笔法。90年代,王俊和毕熙东、汪大昭在足球报上开设专栏《京华新村》,名动一时。王俊之所以特别,因为他不光写足球评论。在写足球评论之前,他就写诗,和海子他们一起写诗。等写了足球,他还继续写诗,抽刀不能断水。是以他写的足球,鬼斧神工,鬼神难测。于是江湖人称大仙,当年我在北青,一个吸引我的重要之处,就是每天就和大仙闲扯。

但大仙早就不写了,在写作里失去了对足球的留恋,从此再不见他的诡谲笔法。大仙不再写足球,专业攒局,夜夜举杯。他是50后,从80后姑娘喝到90后,如今直奔00后。他写足球的样子,用他的字说:大雁衔着苍烟,追击你远去的身影,万里孤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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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写字的。那是我对有关足球的烈性文字最后的怅惘。

历时一个多月的世界杯,终于落幕了。我写了,这届世界杯没怎么看,好几届世界杯都没怎么看了。但没怎么看,什么也不懂了,不代表没感慨。英格兰进四强的时候,看见报道说,他们28年没进四强了。这才意识到,那是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的事儿了。90年是中央电视台第一次全程转播世界杯,是所有中国足球迷第一次窥探世界杯全貌的时候。

90年的影响对我们有多大呢?我是在82年,5岁的时候开始看世界杯,记住了法国的长发门将巴茨和德国中锋鲁梅尼格;86年记住了马拉多纳和马特乌斯。到了90年,我能背出德国队的全套阵容。我们这一代为什么喜欢德国呢?就因为从我们开始看球,他们总是能进决赛。我为什么踢足球练了守门员呢?因为我喜欢德国队巨横的门将舒马赫,但90年是伊尔格纳了,我还喜欢意大利的曾加。90年的英格兰有谁呢?门将是40岁的希尔顿,后卫有皮尔斯,中场是浪子加斯科因,前锋是莱因克尔。莱因克尔,就是90年的最佳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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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细节,怎样的进球,每个人的特点和习惯动作是什么,就像用刀再木头上镌刻一样,都刻画在记忆里了。但是直到看到那个数字的一瞬间,我才真正意识到,卧槽,28年过去了。希尔顿被布雷默打中的那个反弹吊射,加斯科因的眼泪,皮尔斯把点球射丢后的长叹,仿佛就在昨天。可是竟然,已经,28年了啊。28年,让你审视镜中的自己。我看见的不是没看世界杯的我,是刚刚看完90年世界杯的12岁孩子。

半决赛前一天,我去刘语熙那儿录个节目,还有个嘉宾,是奇葩说的一个姑娘,叫大王。俩姑娘以前的事儿啥也不知道,我就给她们讲。说英格兰和克罗地亚谁赢,大王说,英格兰。我跟她说,你支持这个队,28年没进四强了。她说那我改克罗地亚吧,我说那20年没进四强了。

他们当初有两个中场,叫普罗西内茨基和博班;前锋叫苏克,左脚会拉小提琴。俩姑娘以为苏克真的用左脚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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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98年。最后一届我全程不落的世界杯。后来就毕业工作了。

你说怀念不怀念?真的怀念。男生宿舍里半夜的烛火,满楼道为了接电拉着的高危电线,一不小心就能把人挂在上头,进球之后整栋楼的嘶吼。你永远不会忘记这些。一个男生,年轻时没熬夜场场不落看过几届世界杯,实在是人生的缺憾。

不夸张地说,对一个喜爱体育的男生来说,在一个更长的跨度里,没有什么能超过世界杯带来的仪式感。这是体育世界里最大的,最富有世界影响力的品牌,四年才一度。既体现它的稀有,又映衬着你生活里不同的时代。你会轻易地记起,哪一届世界杯你有多大,你正在经历什么。每一届时的你都截然不同,因为每一个四年都是你成长的刻度。

直到你逐渐远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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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我肯定是难以想象有一天,我会不看世界杯了的。就像现在你们中的年轻人也许也难以想象,有一天你会完全远离NBA了,哪个队有谁你都不知道了,你对NBA世界的了解和记忆就停留在你的那个时段里了。等你上班了,等你有了家庭和孩子,有了更多你必须也乐于承担的责任,你就能想象了。不但能想象,而且能接受。事实上,除了以此为职业的工作者,很难有人能一直坚持着看下去。他的出现就是在大多数人最年轻,最热情,也最需要他的那个时段。每届世界杯落幕的一刻,也是你向自己某个人生时段告别的一刻。等下一届到来的时候,你已经完全不同了。你告别的,也许还有世界杯本身。

所以最终,这是一种非常复杂,但真实的情感。你让我聊世界杯,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在他落幕的时候,我还是会感伤。也说不好感伤什么。是那些依然清晰的名字,还是那些已经模糊,不知追击谁的身影,在大仙的笔下,万里孤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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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的那首歌词,是我记忆里的《喀秋莎》。但我在收尾前上网去查,发现她是另一个样子。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陡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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