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眉間雪

古風:眉間雪


“師傅,我都說了,我不想吃糖葫蘆。”清風山腳下的羊腸路上,一個五六歲的娃娃正皺著眉頭對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嘟囔。清脆的聲音迴盪在山谷裡。

白衣男子回身看著他:“為何?”

娃娃噘著嘴說:“它太酸了啊!”

白衣男子微皺著眉頭看著手裡的糖葫蘆:“是酸的嗎?我怎記得它是甜的。”

1、

一場大雪,讓清風山一夜之間就達到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境界。自山頂而下的羊腸路上,一個紅點在移動,倏忽間就已到了山腳下,定睛看,原來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孩兒,水靈靈的似畫中人。

女孩兒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皚皚白雪裡,身穿紅衣的她飄飄若仙,天地因她恍惚已是一幅水墨畫。她緩緩走來,竟似足不點地般,讓趴在雪堆裡的男孩兒看迷了眼。

男孩兒大概八九歲上下,趴在雪裡瑟縮成一團,渾身的傷加上天寒地凍,已讓他無法行動,遠遠望去,像是一個隆起的雪堆。

女孩兒走過這個“雪堆”,片刻又迴轉,“你還活著?”她的聲音似清泉叮咚,讓男孩兒昏昏欲睡的神經有片刻的清醒。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見到畫中人竟真的在眼前,有些羞愧地又縮了縮身子,他的嘴唇青紫乾裂,略一張嘴,就有血絲滲出來。

“哦,真的活著。”女孩兒皺了皺眉,男孩兒已經支撐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看來今日去不了了,也罷,不去就是了。”說完,她彎腰將男孩兒扶起來,輕攬著男孩的腰,讓他倚在她的肩上,並未見她如何使力,男孩兒已經跟著她的腳步,和女孩兒一起消失在山頂羊腸小路的盡頭。

“稽首磕頭,拜師奉茶。喝了這茶,我就是你的師傅了,阿蠻,我定會護你。”女孩兒笑盈盈地說,聲音清脆悅耳。

男孩兒等女孩兒用完茶,接過茶杯。自那日醒來,他已經隨女孩兒在這清風山住了半年了。女孩兒告訴他,她叫阿離,這裡是她的家。他也告訴女孩兒,他叫阿蠻,沒有家。

待阿蠻身體恢復康健後,阿離便讓阿蠻拜她為師。既已沒有家,阿蠻想,拜師就拜師吧,總歸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接觸久了,阿蠻發現曾經的畫中人其實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雖說比自己大幾歲,可單純的她倒似比自己小許多一樣。

她教阿蠻學她的師門絕學時,認真嚴厲,閒下來時卻喜歡跟在阿蠻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阿蠻,你長高了,要做新衣了。”

“阿蠻,不要練了,咱們去後山摘果子吧,不然咱們去捉野味,怪悶的,阿蠻陪我玩。”

“阿蠻,你猜我今日做了什麼好吃的,你定沒吃過的,哈哈,我也沒有。”

“阿蠻……”

“你好吵哦。”不耐煩的阿蠻總是這樣回她。阿離就會停一停,偷偷瞧著阿蠻的神色,見他恢復如常,再笑嘻嘻地叫著阿蠻。

“阿蠻,咱們去城裡轉一遭吧,快過中秋了,咱們也去熱鬧熱鬧。”阿離清早起來就圍著阿蠻唸叨,阿蠻手裡的劍劈開晨光,將露珠打散撒在阿離身上。

待阿蠻最後一式收了,阿離將手裡的毛巾遞過去:“阿蠻,去不去嘛?”

阿蠻面無表情的擦著汗,已經十二歲的少年,一臉的深沉莫辨,“師傅說去就去吧。”

阿離跟著阿蠻往屋子裡走,歡快的聲音撒了一地:“太好了。阿蠻,師傅給你買糖葫蘆吃。”

阿蠻不說話,只徑直坐去那裡,默默擦拭手裡的劍。

晌午時分,倆人已經在城裡轉了半天了,累了,也餓了。阿離拽著阿蠻找了間飯館祭奠五臟廟。

茶樓飯館一項是江湖消息、市井傳聞的發祥地。食客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評說著近日的奇聞異事。

“哎,聽說了嗎,四川唐門被滅,上上下下幾十口子人無一活口,連最小的唐四少都被一劍封喉,甚是悽慘。”

“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早不新鮮了。倒是聽說此事的幕後指使是…”說話的人四處打量了一下,見沒人注意他們才又低聲說道:“聽說幕後指使是川西楚家。”

“啊,不會吧,楚家和唐門是世交,交情莫逆,怎會做這樣的事,莫不是謠傳吧?再說,楚家二小姐已經被選為皇妃,私下詬病皇室中人,小心禍從口出。”

“又不是我說的,我也是聽說的。”先前之人訕訕地解釋著,甚覺無趣,旁邊的人接過話題又開始討論旁的江湖瑣事。

“阿蠻,這裡的叫花雞還不如你做的好吃,阿蠻……”阿離正興致勃勃地討論盤子裡的叫花雞,卻見對面的阿蠻直愣愣地瞅著窗外,她詫異地湊過去問:“看什麼呢?”

“糖葫蘆。”阿蠻無意識地回答,待出聲後才曉得自己正發呆:“吃完了嗎?吃完咱們回家!”他略有些尷尬,卻很快又恢復了木然地表情。

“阿蠻,你才十二歲,不要整天木著臉像是六十二歲好不好?你喜歡糖葫蘆是嗎,等著,師傅去給你買。”說著,阿離已經離座,噔噔噔地跑下了樓去。

阿蠻皺緊了眉頭,他最不耐煩的就是阿離這一點,嘰嘰喳喳又不端莊沉穩,一點都不淑女,哪像……唉,算了。

等他下樓結賬出來時,阿離已經拿著兩串糖葫蘆奔將過來:“給,阿蠻。”

阿蠻看著紅得亮晶晶的糖葫蘆,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曾舉著糖葫蘆,笑盈盈地說著“阿蠻,給。”

沒來由地便一陣心煩,他側身略過阿離徑直往前走去,“阿蠻,阿蠻”阿離舉著兩隻糖葫蘆亦步亦趨,“你不吃嗎?”她說。

“不吃了,太酸。”他頭也不回地說。阿離愣了愣,然後咬了一口手裡的糖葫蘆,隨即皺了眉頭,“是有點酸哦。”

她看著阿蠻的背影,若有所思後,展顏而笑。

“阿蠻,每年放孔明燈,都見你許願,你許了什麼願?”阿離湊近正潛心合十許願的阿蠻,輕輕問他。

此時的阿蠻已經十五歲了,身長玉立的樣子,瀟灑風流,讓阿離深深的感到與有榮焉。

阿蠻許願完畢,並不理會阿離的詢問,每年都是這樣,阿離撇了撇嘴,真是個倔強的小孩兒,哦,她的阿蠻已經不是小孩兒了,她挑了挑眉,不說就不說吧。

“阿蠻,我做了糖葫蘆,一會兒拿給你。”阿離追在阿蠻後面進了屋子。自那年中秋節之後,阿離就學著自己做糖葫蘆,既然阿蠻嫌集市上買來的糖葫蘆酸,她要想辦法做出不酸的糖葫蘆給阿蠻吃。

這幾年,每年過年,阿蠻都能吃到阿離做的蜜漬糖葫蘆,微微的酸味藏在蜜汁的後面,倒是讓阿蠻吃出了韻味。

“說了很多遍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吃這些甜食。”阿蠻推拒著阿離拿過來的小碗,裡面的糖葫蘆亦是亮晶晶的。

“哦。”阿離本興沖沖的笑容淡了下來。最近阿蠻的脾氣變化很大,她知道,有些事要發生了。

“師傅。”過了一會兒,阿蠻叫她,她抬頭看著他,等他把話說出來,“你總在這清風山待著,就沒想著去別處轉轉嗎?”

阿離有些發愣,去別處轉轉?她迷茫地看著阿蠻,用眼神詢問答案。“師傅,我想下山了。”阿蠻轉過頭看著門外,雪終於下了來,有雪花鑽進屋裡來,一片片落地成水。

阿離看著這樣的阿蠻,此時的阿蠻像極了這清風山的雪,茫茫的白,深深的厚。

“哦,好啊,去闖蕩一番,讓江湖也知道知道阿蠻少俠的風采。”阿離清脆的聲音依舊,卻似被雪驚住般,帶了沉沉的涼意。

“師傅......”這樣的阿離讓阿蠻又想起來多年前如畫中人的那個紅衣女孩兒,他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5、

“哦,是匹白馬哦。”阿離輕撫著馬鬃,對阿蠻說,“白馬要經常刷洗皮毛,這樣才有白衣白馬的瀟灑,我去給它洗洗。”說罷,她牽著韁繩往院子裡走。

“我已經洗過了。”阿蠻輕輕將韁繩抽回來。阿離慢慢回身,輕輕地笑,“哦,洗過了啊。對了, 我這還有上好的馬草,你給它......”,“我也已經餵過了。”阿蠻打斷了她的話。

“哦,餵過了。阿蠻,你身上的衣服太舊了,等我為你縫製了新衣......”

“不用了,你縫製的衣服太醜了,我下山買幾套即可。”阿蠻再次打斷了她的話。

阿離看了他一眼,便抿嘴不再說話。阿蠻看著劍柄上新編就的劍穗,那是阿離昨夜裡剛剛做成的,心裡突然就生了懊惱。

懊惱自己的口不擇言?還是懊惱自己就要離開清風山?他也說不清楚,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清風山並不是他的長久之地。

“你怎麼不說話?”長久的沉默之後,阿蠻問阿離。“嗯?哦,你不是總嫌我吵嗎?”阿離笑著說,那笑輕飄飄的,像一陣風,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臉上。

“阿蠻,就送你到這裡吧。江湖險惡,你要保重!”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阿離知道,她不可能一直跟著阿蠻走下去。

“師傅,我走之後,你也去四處轉轉,天下那麼大,不要總悶在這清風山。”阿蠻總算想起,他還可以跟阿離說些什麼。

“好。”阿離笑著衝他擺手,紅衣飄飄若仙,一如多年前初見。

一年後。

眉山腳下的一個茶館裡,紅衣女子正悠閒地端著大碗喝著粗茶,幾個江湖打扮的男子聚在另一桌上,品評著近日江湖發生的幾件大事。

“你們說的那些都不算稀奇,我說一件稀奇的,你們聽一聽。還記得多年前的唐門滅門案嗎?”虯髯大漢喝掉一碗酒,對其他幾個人說,“聽說過啊,怎麼啦?”幾人附和道。

“這一年裡,江湖幾大門派均遭遇一神秘白衣男子的踢館,聽說就是為了當年滅門之事。但凡參與其中的名門高手,都被那白衣男子斬落劍下,有人說,那白衣男子正是當年被一劍封喉的唐四少!”虯髯大漢接著說。

“怎麼可能呢,被一劍封喉,都死得透透的,難道是鬼魂不成?”有人小聲提出疑問。“是啊,恐怕是江湖的後起之秀找個噱頭來為自己揚名立萬吧。”旁邊的人應和道。

“具體是誰,並未有人知曉,但唐門被滅案,又被攪和了出來,確是真的。聽說楚家二小姐近日就要被送進宮了,這楚家就要不太平嘍!”虯髯大漢將手裡的碗撂在桌上,立刻有人為他又滿了一碗酒。

“又關楚傢什麼事了?”滿酒的問他。

“當年江湖有傳聞,朝廷要滅唐門,而楚家又攀了朝廷的關係,因此是楚家出謀劃策,又找人做了這事。你想,這神秘的白衣男子能放過楚家嗎?”虯髯大漢斜眼瞅了他一眼,邊喝酒邊說道。

“唉,江湖沾惹了朝廷,又要起風浪啦。”有人感慨道。

紅衣女子緩緩放下手裡的大碗茶,放了幾枚銀錢在桌上,起身上馬,繼續趕路而去。

6、

“昊哥哥,你還活著?”月光下,纖弱美麗的女子泫然欲滴地看著對面的白衣男子,她的身姿風流,一舉一動皆端莊淑嫻。

“阿蠻,我還活著,你卻要去做皇妃了。”白衣男子走出樹影,赫然正是清風山上的“阿蠻”,他冷冷地看著這女子,陡然發現記憶裡那個嬌憨的小女孩竟已在腦海裡漸行漸遠,取而代之的卻是那個紅色的身影,他掩飾地轉了目光,不能想。

“昊哥哥,我也是被逼無奈啊。”女子的淚落了下來,我見猶憐。

白衣男子皺了皺眉,“事情與你無關,乃我與你父之間的仇怨。你既已覓得良緣,我亦心安,今日見你,實是念你我往日情意。你告知你父,唐門唐昊,三日後來與他了結多年恩怨。”

“昊哥哥,明日我就要跟隨宮裡來的車架回宮,你就只說這樣一句給我嗎?”女子往前一步,顫顫巍巍。

唐昊眼露不捨,畢竟她也曾是自己的心頭痣,可是那年全家幾十口人的鮮血早就染紅了他的眼,他扭過頭去,“阿蠻,願你幸福。”是的,他不忍心對她下手,所以才會選在三日後來尋她父親的仇。

女子漸漸走近唐昊,電光火石間,一柄冷光自她袖中飛出,直奔唐昊的心窩處。距離太近,想完全躲開已經來不及,袖箭擦著唐昊的胳膊飛了過去。他怒目圓睜,又滿含悲憤的看著那女子,“阿蠻,你......”

“唐昊,莫怪我無情。你為何要活過來,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不是少了很多痛苦?不過,你如今也活不久了,我告訴你,我才不要做什麼唐家的四少奶奶,要做,我就要做人上人,我天生就是要做皇妃的。”女子的笑如毒蠍,一點一點地染黑了唐昊的臉。

“很生氣?哈哈,很快就結束了。”女子狂笑著,院子四周已亮起了火把,有更多的人包圍著他。唐昊冷笑一聲:“好好好!既如此,也休怪我無情。”

“哈哈,唐少俠還有力氣囂張?你且看看你的胳膊,是否早已麻木,提不得力氣?”女子柔媚地說,聲音裡都是勢在必得。

唐昊這才感覺到半邊身子已經動不了,想必那袖箭早已被餵了劇毒,“那是你唐家的毒,能死於自己的劇毒之下,想必你也能瞑目了。上!”她的手一揮,臉上的笑容盡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殺意。

7、

唐昊覺得今日自己走不出楚家了,刀光劍影裡,他已經開始力不從心了,毒氣漫延,他的手臂已經提不起劍了。

他的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身體開始發冷,昏昏沉沉間彷彿又置身於多年前的那場大雪裡,他好似又看見了清風山上的那條羊腸小路,只是空蕩蕩的,少了那個紅色的身影。

一道劍影迎面劈了下來,唐昊苦笑著閉上了眼睛,“師傅......”他低低喊著,“阿離......”

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喊出你的名字了,好想念你的吵鬧。他最後想。

有風吹動紙張的聲音,在嘩啦啦地響,唐昊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輕睜開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讓他恍惚,難道人活著時若執念太重,死後也會竭力去實現的嗎?不然他為何會回到了清風山?

他緩緩地坐起身,身上的絲絲疼痛,讓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是活著的,自己真的回了清風山。

巨大的歡喜像海浪拍打著他的心房,“師傅,師傅......”他試著喚著阿離,沒有人應答。

“阿離,阿離......”仍舊沒有人回答。想見到她的心情那麼激烈,他開始焦急起來。他試著想下床去找找看,卻發現枕邊被壓著的那紙書信,正在風裡嘩啦啦地飛揚。

“徒弟,我走了。嘻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阿蠻?不對,你不是阿蠻,你是唐家四少,唐昊。可是,喚你唐昊,我卻突然覺得很陌生,還是喊徒弟吧,喝了你的茶,我就是你師傅,這個總該不會差。

非常抱歉,為了救你,我殺了那個阿蠻,誰讓她傷害我的徒弟?那些傷了你的人,都被我殺了,我說過要護你,並不是開玩笑。我知道,那個阿蠻不一樣,可是不殺她,我救不了你,她的心頭血是你所中之毒的解藥。

怪我也沒關係,我總得救你。

徒弟,我走了。你曾說過,天下之大,為何不去看看,我這去看看。清風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都沒問題。

若不想住了,也沒有關係。

徒弟,你多保重。

師傅”

唐昊捏著那紙書信,久久未動,手指因用力過度,開始泛白,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

8、

一年前,川西楚家被血洗,乃一紅衣女子攜一白衣男子所為。楚家二小姐喪命,皇妃夢斷送,至此川西楚家在江湖名家榜上被除名。

又下雪了。

清風山再次被大雪覆蓋,山腳下的羊腸小路綿延至山頂。一大一小兩個白色人影緩緩行走在路上。

“師傅,糖葫蘆怎會有甜的,除了那層薄薄的糖霜,裡面是山楂啊,酸的不得了。你肯定是記錯了的。”娃娃似個大人樣,理直氣壯地對白衣男子說。

白衣男子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手裡的糖葫蘆,一股酸澀之味充斥在口中,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心裡的酸澀也更濃了些,喉嚨間有一股衝動頂了上來,他竟有些哽咽:“阿離......”

“阿蠻,這蜜漬糖葫蘆很甜,你嚐嚐,一定酸不著你。”他的耳邊又響起她清凌凌的聲音,嘰嘰喳喳,那麼動聽。

“師傅,你總待在這清風山,不悶嗎?為何不出去轉轉,天下那麼大。”娃娃邊踢著腳邊的雪花,邊問。

“師傅哪也不去,就待在這清風山,我在等人。”

“等人?等誰啊?”娃娃詫異地問。

“等一個總要回家來的人。”白衣男子看著蜿蜒的羊腸小路,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個紅色身影,飄飄若仙,如畫中人。

一粒雪花晃悠悠地落了下來,落在男子的眉間,倏地不見了,只餘一滴晶瑩,緩緩滑落在他的眼角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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