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抱养的”，22岁时，患尿毒症的兰妮妮才知道自己今生最大的秘密。想要治疗尿毒症，只有透析和换肾。对于肾源，直系亲属的肯定是最好的。为此，隐瞒了二十多年，养父母不得已才把身世告诉妮妮。
1995年4月5日，清明节早上7点多，陕西省咸阳市陈杨寨村（今属咸阳市秦都区）南口，出门做生意的王阿姨看到一户有石狮的人家门口，围着很多人，“我就把人扒开看，这怎么是个娃，怎么也没人抱起来，放着不冻坏了”。
王阿姨抱回去以后，就给了在自家租房子打工的兰家夫妻，“刚好他们头一年腊月生了女儿，有奶水”。当时的孙爱霞和丈夫兰群阳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就算如此，夫妻俩还是收养了这个小女孩，并起名兰妮妮。
“估计有个6斤多，抱过来时，一直在睡觉，不哭不闹的，脸圆圆的，小嘴巴，看着挺可爱的，也乖，我们就留下了”，孙爱霞说起第一眼看到妮妮的场景。
如果22岁的妮妮没有患尿毒症，孙爱霞一辈子也不会将这个收养的秘密说出来。
患了尿毒症，才知道自己是抱养的
噩运是2016年12月6日落到这个家庭的。“我感觉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刚开始我以为就是一般地头疼感冒，没太重视，就吃了点药”。
“娃给我打电话说有些不太舒服，我以为就是个营养不良啥的，没什么大事。这娃从小胃口就好，什么都吃，身体也好的，小时候我们都叫她小胖子。”一直到医院确诊了“尿毒症”，孙爱霞才知道病情的严重。
这个9口之家的生活说不上顺心，爷爷患有脑梗，爸爸自幼左臂就患有小儿麻痹，胳膊使不上劲，活重一些就拿不下来。奶奶和妈妈身子就弱，哥哥兰文科是一名保安，每个月差不多3000元的工资。姐姐和妮妮也早早出门在外打工，赚得不多，清苦的日子，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也总还有些生活的盼头。
“谁也不相信娃能得这种病”，几乎所有的父母听到确诊后，都有相同的反应。而且想要治疗尿毒症，只有长期透析和换肾。
“如果不做手术，只是透析，也不知道妹妹能维持多长时间。医生告诉我们可以选择换肾，国内肾源非常紧张，很难等到，直系亲属捐肾的话，成功机率会更大。 我就是在那时候知道，妮妮不是我亲妹妹的。”哥哥兰文科现在仍旧不太愿接受这个事实。
“反正花了7万多了，就给娃说了（身世），现在不说没办法，经济能力达不到，借也借不到，只能给娃说了”，医生告知一切顺利的话，换肾至少需要30万，去年4月儿子结婚就花掉了十几万，“之前的债都还没还完，现在娃病了又要那么多钱”，巨大的压力让兰群阳不得不向妮妮说出了实情。
小村也是个小社会，谁家孩子是抱养的，大家也都清楚。孩子们开玩笑，会指着妮妮说她是抱养的，“没当真，小时候就觉得他们说笑。一直到父母告诉我”。
就是想见见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
2017年，12月7日，星期四，妮妮躺在病床上，进行一周两次的透析，每周要花费1500元。她被一根比输液管略粗的透明软管连上机器后，便慢慢睡去。尿毒症患者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了这台正发出轻微嗡嗡声的冰冷机器。如果不进行肾移植手术，他们必须长期与透析为伴。
刚开始透析治疗时，妮妮免不了心理上的极度抵触，不愿与人有更多的表情和言语的交流，再加上病痛的折磨，整个人毫无生气。聊天之后发现，这个22岁的女孩更多是不愿意给家里添麻烦，“我之前结婚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她不愿意治病，好几次想放弃治疗”，哥哥兰文科话语中有些自责。
除了尿毒症，妮妮还确诊出了肾性贫血、肾性高血压、急性左心衰，妮妮的腹部开始越来越鼓，“就像一个孕妇”，摸起来硬硬的，“医生说如果继续这样，就有可能压迫心脏，加剧心衰，很容易有生命危险”，兰文科说起妹妹的情况很是担心。
由于尿毒症，妮妮非常容易疲劳，没有力气，有时候还会胸闷、呼吸困难，医生告诉她平时能不喝水就尽量不喝，“害怕排不出来”，还经常失眠。母亲孙爱霞看着女儿这样遭罪，又不愿当着孩子的面掉泪，只有一个人时，她才敢哭出声来。
虽然妮妮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是除了第一次父母正式说出来以外，这个话题仍然是这个家中最为隐秘的事情。它无声地飘荡在空气中，但是没有人愿意主动去聊起。
当我跟妮妮聊起她亲生父母的话题时，她沉默了一会，有些虚弱地说：“我也不怨他们，我想是有原因的吧。”
“有没有想过，如果见面了，有什么想说的？”
“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想见一见他们是什么样的。”
希望渺茫，但不想放弃
2017年1月26日，除夕前夜，兰文科的妻子在县医院生了一个男孩。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可是兰家人并没有显得特别高兴，因为妮妮当时已经住在咸阳市的医院里，10天就花费了4万多。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本应该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兰家人却分成了两拨，在医院度过，“一点没有过年的氛围”。
过年的氛围是什么样呢？哥哥兰文科说，“往年我们都是去爷爷奶奶家，吃着我妈做的家乡菜，喝着自己酿的黄酒，其实也没啥特别的好菜，就是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在大年三十吃个团圆饭就行”。
妈妈孙爱霞说到过年，想起的就是小时候，都会给三个孩子各自添置一套新衣裳，“都是我的孩子，（不管什么抱养不抱养）都是一样的。”
当孩子长大了，这个初中毕业就辗转多个地方打工的女儿，心愿也不过是好好挣钱，让父母生活好一点，“过年时候能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添件新衣。”
为了能让妹妹活命，找到亲生父母，兰文科还曾经联系过中央电视台的公益寻人栏目《等着我》，“他们跟我说，时间距离太久，能找到的几率不大”。
图片来源/微博@咸阳公安
咸阳市公安局、彬县公安局民警已经为妮妮进行血样采集，并进行DNA比对，“血样采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经过复杂的比对过程，兰妮妮父母的DNA也有可能不在库里”，咸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民警说。
而当年捡到妮妮的王阿姨在接受采访时说，“我听说去年有人到隔壁牛家村，寻找20多年前遗弃的女娃，但没有找到，只好走了”。
“家里条件不好，治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有多少钱就先治多少钱。我们还是希望能找到妮妮的亲生父母，（找到后）求一下人家，先把孩子的命救了。”兰文科说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不想放弃。
閱讀更多 微愛故事會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