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詞文化史上,蘇軾是一個有頗多話題的人物。這個詞人少年得志卻一生失意;這個詞人鍾愛結髮妻,寫下“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悼亡詞,卻也在實際生活中妻妾成群,一點也沒虧待自己;這個詞人一生留下非常多精彩豪放詩詞,卻也一直無法解開那個心魔。
蘇軾的曠達豪放和性格有關,所以也才能寫出“大江東去浪淘盡”、“老夫聊發少年狂”、“一蓑煙雨任平生”這樣曠達的詩句。在實際生活中,蘇軾也是一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比如在他47歲的時候,他送別學生應考,在勉勵對方的同時不忘笑誇自己:“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
且看:
別酒勸君君一醉,清潤潘郎,又是何郎婿。記取釵頭新利市,莫將分付東鄰子。
回首長安佳麗地,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為向青樓尋舊事,花枝缺處餘名字。
這首宋詞的題目是《蝶戀花·送潘大臨》,是一首送別詞。潘大臨是蘇軾的學生,在蘇軾被貶黃州之時,一直跟隨蘇軾學習詩文。公元1084年,潘大臨北上應考,蘇軾寫了這首詞餞別。詞中滿是殷殷期望,也充滿了對自己當年參加科舉考試之時的美好回憶。
上片一開始就切合了這首詞的題目,表達了離別之意,“
別酒勸君君一醉”,這是離別之酒,勸你今天也醉一次。“清潤潘郎,又是何郎婿”,今天的你這麼年輕,此次參加科舉考試,定然榜上有名,不知將會娶到哪個人家的姑娘?充滿了對學生的殷切盼望,也激勵學生能夠好好把握應試機會。“記取釵頭新利市,莫將分付東鄰子 ”,這是蘇軾對學生的叮囑,此次金榜題名,切不可得意忘形,要知道金榜題名之後,定然仕途有望,此次遇到的佳人也值得珍惜,切不可輕易被他人蠱惑,葬送了自己大好的人生。
下片是詞人對之前自己參加應考時的回憶,其中不乏想象之詞。“回首長安佳麗地”,宋代時長安已經不是京城,但是卻可以作為繁華之地的代稱,這裡處處有佳人美景。而後寫詞人自己,“
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三十年前的蘇軾17歲,也如今日潘大臨一樣青春年華,對未來充滿希望,而且自己也是英姿瀟灑。“為向青樓尋舊事,花枝缺處餘名字”,寫的是金榜題名之後士人的瀟灑之樂。金榜題名之後身價會陡然上升,即便是青樓之地,煙花女子也以自己服飾過金榜題名之人而覺得榮耀。這兩句其實也是以詩人自己的經歷勉勵潘大臨,希望對方也能夠有這樣的機會一展抱負。
蘇軾的“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雖然出現在離別詞之中,是對對方的激勵,卻也不乏自我調侃。試想一下,一個少年得意、此後卻被貶多年、人到中年的古代文人,看到自己的學生如此“清潤”,其實也滿是自己年輕時的影子。而當下的自己,卻也已經是年華逝去,只剩下這臭皮囊了。
想起自己這一生的經歷,蘇軾也是五味雜陳。“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但對於蘇軾來說,書中有的,不過是安慰自己那顆備受摧殘的靈魂的一劑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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