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袍哥兄弟們說:「老子打的就是武士道!」

四川袍哥兄弟們說:“老子打的就是武士道!”

一、請戰

1937年7月7日,日本挑起盧溝橋事變,發動了全面的侵華戰爭。1937年7月17日蔣介石在廬山發表了抗戰聲明:“我們只有犧牲到底,抗戰到底,唯有‘犧牲到底’的決心,才能搏得最後的勝利。若是彷徨不定,妄想苟安,便會陷民族於萬劫不復之地!”“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皆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但在中國的西南地區,“四川王”劉湘早在7月10日已經通電蔣介石主動請纓出川抗日。7月13日,劉湘再次向中央和全國通電請纓:“和平果已絕望,除全民抗戰外,別無自存之道,要求當局早決大計,甫澄願率川軍供驅遣抗敵!”8月7日,國民政府召開國防會議,會上主戰派與主和派相持不下,對日大政方針猶豫不決。參加會議的劉湘慷慨陳詞近兩小時,斬釘截鐵地說:“抗戰,四川可出兵30萬,供給壯丁500萬,供給糧食若干萬石!” 7月26日,劉湘又發表《告川康軍民書》:“全國抗戰已經發動時期,四川人民所應負擔之責任,較其他各省尤為重大!”劉湘,國民政府四川省主席,也是民國時期割據四川的大軍閥。內戰十幾年,人稱“四川王”。雖打了十幾年內戰,但“袍哥人家,義字當先,決不拉稀擺帶!”抗戰一爆發,劉湘放下了一切利益和恩怨,衝在了第一線。

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中華民族在最危險的時刻,耳邊一定會響起祖先留給我們的諄諄教導,《詩經·小雅·棠棣》:“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劉湘被蔣介石任命為第七戰區司令長官,川軍被編成第二十二、二十三兩個集團軍,第二十二集團軍總司令為鄧錫侯,第二十三集團軍總司令由劉湘自任。川軍一出川,即被分割收編。最先出川的第二十二集團軍調往山西,被編入閻錫山的第二戰區。劉湘第二十三集團軍的一部剛到漢口,即被蔣介石編入程潛的第一戰區,拱衛南京外圍。當劉湘到達南京時,還沒弄清楚他的第七戰區防區具體在哪裡,具體任務是什麼時,他就基本上失去了對川軍的控制權。但劉湘來不及考慮這些事情,因為劉湘11月11日抵達南京,11月23日便重病住院,於1938年1月20日在漢口去世,民國一代梟雄從此隕落。即使如此,劉湘在逝世前留下遺言:“抗戰到底,始終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 劉湘這一遺囑,很長一段時間裡在前線川軍每天升旗時,官兵必同聲誦讀一遍,以示抗戰到底的決心。遙想當年抗金名將宗澤,在彌留之際,沒留下一句話談及家事,自始至終念念不忘北伐,最後連呼三聲“

渡河!渡河!渡河!”懷著悲憤的心情溘然與世長辭。寒暑已過八百年,但歷史還是依舊上演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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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湘

劉湘金剛怒目,四川人民也不含糊。1937年9月5日,成都少城公園(現人民公園)內人山人海、戰旗飄揚。父母送子,妻子別夫,處處皆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康概悲壯之景。四川安縣(今北川縣曲山鎮)一年輕教育工作者王建堂投筆從戎,向安縣縣長提出請纓殺敵。當其在安縣快要出征之時,王建堂的父親從曲山鎮寄來包裹,請郵局轉交給即將出徵的兒子,而這份包裹首先到了縣長的手裡。縣長打開包裹一看,眼淚便忍不住流了下來。包裹裡是一塊大白布做成的旗幟,旗的正中寫著一個斗大而蒼勁有力的“死”字。“死”字的右邊有一行小字:“我不願你在我近前盡孝;只願你在民族上盡忠。”左邊也有一行小字:“國難當頭,日寇猙獰,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本欲服役,奈過年齡,幸吾有子,自覺請纓,賜旗一面,時刻隨身,傷時拭血,死後裹身,永往直前,勿忘本分。”好一句“傷時拭血,死後裹身”,古有岳母刺字,今有王父送旗,中華民族抵禦外辱、救亡圖存、不屈不撓、捨生取義,自強不息的精神永遠都沒有丟失過。民族精神不滅,何來國之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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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出川

自辛亥革命以來, 川軍一直被世人看不起,長期被認為是“中國最糟糕的軍隊”。一則因為四川一直處於軍閥割據和派系爭鬥中。在軍閥混戰時期,全國各地軍閥均以“統一全國”為口號,唯獨四川軍閥以“統一全川”為口號,所以老百姓稱之為“內鬥”第一。二則

因為川軍軍紀渙散、裝備在全國軍隊中最為拙劣。川軍出川時,身上穿是單衣、腳上穿的是草鞋、再加綁腿,蓑衣和斗笠。這身行頭在南方作戰還可以,如果冬天在黃河以北作戰,寒冷便是首要的敵人。手上的武器就是老套筒(最早期的漢陽造步槍),大刀,還有很多人還帶一杆大煙槍。所以川軍被嘲笑為“草鞋軍”和“雙槍將”。但就是這些雙槍將,煙桿上卻燙印著“中華男兒,上戰場打日寇”、“旌旗一片立功勞,萬馬軍中赴戰場。馬上官長傳下令,不除日寇不回鄉”等字樣。三則因為天府之國獨特的地理氣候,也讓外界對川人有點偏安一隅、好逸惡勞的印象。俗話說“少不入川,老不出川”。川軍的“糟糕”還被一位美軍的觀察員記錄了下來:“他們沿著馬路通過郊區成群結隊毫無秩序,有的穿著軍服帶著軍帽,其餘的服裝則隨心所欲任意穿戴,但每個人都帶著舊式雨傘以及臉盆、茶壺、電筒、毛巾、蔬菜和備用草鞋,這些東西或者掛在肩膀上,或者用繩子拴在身上,許多扛槍的人都把用布包裹著私人財物吊在槍桿上,像這樣吹吹打打的喜劇般的中國軍隊,現在只有在傳奇故事中才有了。”在美國人哪裡,他們根本不會相信像川軍這樣的軍隊能夠和擁有武士道精神且裝備精良的日軍抗衡。在中央軍和其他地方軍眼中,川軍就像叫花子,是雜牌軍中的雜牌軍,不僅槍支彈藥等軍需無人過問,就連吃飯穿衣等後勤都要自己解決。但是這支世人眼中“最糟糕的軍隊”卻從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開始,幾乎無役不從,足跡遍佈全國主要抗日戰場。從“最糟糕的軍隊”到最後贏得“
無川不成軍”的讚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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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袍哥

四川從清朝開始便流行袍哥文化,《詩經·秦風·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遙想當年大秦東出之時,其虎狼之師之中或許已經有了歷史上的第一支川軍。袍哥文化是儒家的分支,講究“仁、義、禮、智、信”,但同時他更有墨家

死不旋踵的精神,“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所以川軍守信用,重承諾,不投降,不放棄,血戰到底。直至今天四川人打麻將的規則都不同於全國其他地方,打個麻將都要“血戰到底”。日本倡導武士道精神,重視忠誠、信義、廉恥與名譽。但是其在憑藉精良裝備達不成戰鬥目的時卻屢次使用化學武器,何來廉恥與名譽!這就好比打遊戲,你本身的裝備已經超越對手好幾個級別,卻還要陰險無賴的開外掛。反而是川軍男兒個個錚錚鐵骨,憑藉著拙劣的裝備,讓敵人每進一步都必付出鮮血。世人都說日本軍人硬氣,在戰場上很難抓獲日本俘虜。我們川軍男兒又何嘗不是!滕縣一役,川軍一二二師在師長王銘章的領導下與日軍浴血奮戰,最後在城中的三百餘重傷員,在日軍破城後能行動的都衝出去與之肉搏殉國,剩下已無力行動的傷員則含笑一起拉響最後剩下的兩箱手榴彈,以此殉城。此役,師長王銘章與一二二師全體官兵陣亡,而川軍將士中沒有出現一個被俘虜的,一二二師為川軍贏得了全國的尊重。沒有藤縣保衛戰的巨大犧牲就沒有臺兒莊戰役的勝利,李宗仁揮淚而言:“川軍以寡敵眾,不惜重大犧牲,阻敵南下,完成戰鬥任務,寫成川軍史上最光輝的一頁。
抗戰期間,350萬川軍開赴抗日前線(相當於當年大約每15個四川人中就有1人上了抗日的前線),傷亡64萬,這兩項數據均居全國之首,而被川軍被俘率亦為全國最低,川人豪氣和剛烈畢現。但這和袍哥文化密不可分,據不完全統計,川軍將領中加入過袍哥組織的人數至少有兩位數,王銘章和範紹增都是袍哥人家。抗戰時期更有一種說法:“抗日正面戰場上每五位中國軍人中就有一位四川人,而他就可能是一位袍哥。” 袍哥人家,義字當先,決不拉稀擺帶!管你啥子武士道,老子打的就是武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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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會戰

無川不成軍。淞滬會戰,川軍二十六師是戰績最好的五個師之一,全師四千餘官兵,到撤離戰場時僅存六百多人,傷亡達85%以上。臺兒莊戰役,王銘章領導一一二師在藤縣阻敵南下。王銘章在縣城中心指揮軍隊頑強抵抗,腹部中彈踉蹌倒地。部下扶他,王銘章叫道:“不要管我,老子死在這裡痛快!” 王銘章犧牲後,剩下的官兵繼續抵抗,戰至最後一人,城內傷兵不願做俘虜,以手榴彈與衝進來的敵人同歸於盡。南京保衛戰,川軍二十一師長饒國華率二十一軍防守南線。饒國華率領軍隊與日軍血戰三晝夜、傷亡極其慘重。饒國華對官兵們說:“前人史可法曾說過‘以城為殉’,我誓與廣德共存亡!”陣地失守後,饒國華毅然率最後剩餘的一營兵力衝入地陣以圖恢復陣地,終因寡不敵從,身陷重圍,彈盡援絕。1937年11月30日晚,饒國華舉槍自殺殉國、慷慨成仁,年僅44歲。長沙會戰,川軍一直是戰役骨幹兵團。特別是第三次長沙會戰,川軍在珠影山戰鬥中全殲日軍第九混成旅團加藤大隊。就是這樣一群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被人看做“叫花子”的軍人,以大無畏的精神和堅韌的意志,給予了日本武士道最強有力的回擊: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四川袍哥兄弟們說:“老子打的就是武士道!”

川軍的英雄事蹟太多,我們以小見大,重點說一下範紹增將軍。範紹增將軍字海廷,外號“範哈兒(四川話即傻兒)”,四川大竹人。1996年前後,由劉德一老師主演的電視劇《傻兒司令》曾風靡全國,走紅一時。該劇主人公“樊哈兒”的原型即抗日英雄範紹增。範紹增綠林出生,袍哥人家,曾打過內戰。1938年,武漢淪陷後,蔣介石給了他一個軍的番號,委任其為第八十八軍軍長,令其出川抗戰。1939年,範紹增率領最後一支出川抗日的川軍部隊第八十八軍雄赳赳地奔向了抗日前線。範紹增外號“哈兒”,但人其實十分聰明。他聽說共產黨的軍隊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他就搞了個“

四大紀律,十二項注意”。部隊經過他“四大紀律,十二項注意”的一番整頓,八十八軍一下子變成了軍紀嚴明,受人民群眾支持和愛戴的子弟兵了。當八十八軍在四川誓師出征之日,家鄉的父老鄉親贈送他們一面錦旗,上面書寫著“受命之時忘其家,出征之時忘其身”。在出徵的千里征途上,範紹增都叫士兵們高舉著這面旗子,一直到達浙西前線。他之後每次作戰鬥動員時,就把這兩句話搬出來,從而使這兩句話成了八十八軍的戰地動員令。

1940年8月,範紹增率部在太湖沿線與日本軍隊激戰,八十八軍擊潰日軍一個聯隊、斃傷日軍數百人。“皖南事變”後,日軍利用國民黨正面兵力空虛的有利條件,對太湖地區發動猛烈掃蕩,八十八軍前鋒不力,紛紛後撤,範紹增與副軍長羅君彤擋住去路,範紹增高吼:“王銘章師長固守滕縣,以身殉國,何等壯烈!如果我們丟城失地,將來有何面目回四川見父老鄉親?!”他統率部隊,與日軍激戰三天三夜,多次拼刺刀肉搏,終於在春節前夕將日軍全線擊潰,恢復原有陣地,還繳獲了一架日軍迫降的飛機。同年秋天,華中地區國民黨中央軍連連失利,未完成作戰計劃,惟獨範紹增的八十八軍擊潰了日偽軍兩萬多人的掃蕩,並收復了餘杭縣城,獲國民黨軍政部明令嘉獎。1942年5月28日,中日浙贛會戰拉開了序幕。鏖戰之際,範紹增親臨陣地訓話:“

日本人有什麼可怕的?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是男人就跟老子頂著,跟日本龜兒子拼命!”八十八軍硬是用步槍、手榴彈和大刀扛住了日軍的飛機、大炮和裝甲車。日軍以絕對的優勢兵力,猛攻四天四夜,始終未能撞開八十八軍的防線。最後反而是範紹增率部擊斃了日軍第十五師團長酒井中將。酒井師團長被炸身亡,在日軍中引起很大的震動,因為在日本陸軍歷史上,“在職師團長陣亡,自陸軍創建以來還是第一個”。試想一下,如果川軍能擁有當年日軍的裝備,武士道精神在川軍面前會被碾成渣渣。1942年5月29日,範紹增又率領八十八軍擊傷日軍四十師團的少將旅團長河野。這個河野當時正率部在江西廣豐縣排山地區的屠殺當地民眾,結果他遇到了範紹增和他的八十八軍。

四川袍哥兄弟們說:“老子打的就是武士道!”

抗戰中的川軍無論是從部隊的裝備、軍事素質和部隊待遇都無法與國民黨的中央軍相提並論。但抗日戰爭中,這支部隊卻用自己大無畏的犧牲換來了“川軍能戰”、“無川不成軍”的名聲。在數十年的內戰中,他們中的一些人也許沒少幹壞事,他們中絕大多數人也沒有多高的文化水平,講不出什麼大道理。從個人而言,他們也許從來就沒有感受過“國家”對他們的好處,但他們知道自己是中國人,明白兄弟鬩於牆而外禦其侮,清楚只能先有國才能有家。他們不肯做亡國奴,不願看見自己的同胞被人魚肉,軍人的使命和榮譽只有在投身於維護國家領土完整和捍衛民族獨立的鬥爭中才能得以真正的實現。雖然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但是他們體內流淌著龍的血液和蘊藏著炎黃的精神,為了身後的四萬萬同胞,為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寧可戰至最後一人而決不後退!

四川袍哥兄弟們說:“老子打的就是武士道!”

曾在網上找得一首川軍第二十軍軍歌,僅以此歌詞緬懷川軍無數抗日英烈:男兒乘風破萬里,最好沙場死,國辱未雪怎成名,寶刀攜出徵。抗強權,除國賊,掃夷氛兮徵禹域,莽莽長城,出入縱橫,大地播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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