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之名的連環殺人犯,讓警察百感交集

以愛之名的連環殺人犯,讓警察百感交集

圖片來自於電視劇《他來了請閉眼》

1

附近總有一股難聞的味道。是一種青草夾雜著泥土的腥味,不知是從哪個方向飄來的。

歐陽俊從制服口袋中取出手機,看了看屏幕,發現已經凌晨三點半了,也就是說,自己和搭檔已經在這附近搜查了大約四十多分鐘,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引路的工作人員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他把手電筒的燈光往前探照了一下,便開口說道:“警察先生,這個是這邊最後一個假山了,後面是湖泊,再過去就是草地。”他話音剛落,就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不由地發出一聲尖叫。

歐陽俊眯起眼睛,彎下腰仔細看了一眼,也被目光所及之物給震住了:女孩的雙手被反綁,臉部朝上,白皙的面部上赫然出現兩個血窟窿——少女的雙眼的位置凹陷下去,顯然已被兇手剜去雙目。見到此景,歐陽俊憤怒地往地上捶了一拳:“可惡!又是這個王八蛋!”少女的屍體靜臥在草地上,下身的衣物已被兇手褪去,雪白的雙腿無力地垂在一旁,上身只留有一件未扣上的襯衫。歐陽俊起身,脫下制服,然後蓋在屍體上:“小張,快聯絡局裡,就說發現屍體了,電話不是惡作劇,是兇手打來的。”

他想起第一次接到報案,是兩個月前。那時春節還沒過,S市警方就遭遇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挑戰!1月15日凌晨,第一起血案就在新江灣公園發生了。死者女性,年齡約二十六歲,身長168釐米,屍體呈仰臥狀,死者下身的衣物被脫掉,雙手被麻繩反綁。根據法醫判斷,死者的致命傷在頭部,頭部可見有十五處挫傷,解剖見顱骨骨折五處,雙目已被兇手剜去,眼球不知去向,現場並未尋得。經警方勘察和技術鑑定,系他殺。

更讓警方疑惑的是,根本找不到報案人,對方似乎是在街邊電話亭向警方報案,並且詳細地告知了屍體的位置。所以偵查員認為,報案人很可能與此案有著某種關係,很可能就是兇手本人。法醫鑑定結果也表明,死者的死亡時間是警方趕到現場前不久,也就是說,報案人在撥打110時,被害人可能還未斷氣,而是當警方趕到現場之前一會兒,才將被害人毆打致死的。這麼看來,兇手明顯是在向警方宣戰!

為此,案發當天,市公安局刑偵總隊和楊浦公安分局等單位聯合成立了“1·15”專案組,全力攻堅,恰巧歐陽俊也被指派參與偵辦此案。自從成為刑警以來,由他經手的刑事案件並不少,可碰見如此大膽的兇手還是頭一次。

這讓專案組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大家都想早日將這個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繩之以法。可誰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當刑警們為第一起案件忙得焦頭爛額之際,第二起血案接踵而至。2月6日凌晨,在楊浦公園內,又一年輕女性被殺。被害人大約二十餘歲,並遭到了犯罪分子的姦汙。其身長163釐米,雙目亦被殘忍剜出。死者上衣被案犯捲起於肚臍之上,褲子被全部褪到小腿處。死者頭部有十處挫裂創傷,深達顱骨。兇手的行兇地點幾乎都是在公園內,且案犯作案時間都選擇在同一時間,即夜間凌晨時段。被害人的致命部位又都是頭部。而且,都找不到報案人,所以警方几乎斷定,撥打報案電話的就是兇手本人。

案件驚動了S市公安局,局長也發來指示:務必快速偵破此案!

很快,公安局副局長和刑偵處副處長查看了案發現場並聽取了彙報。也對兩起兇殺案的偵破作了重要指示。可由於現場線索太少,偵查工作不久便陷入僵局。沒想到,這個殺人狂魔再次動手了!“李法醫來了啊,真是辛苦了。”小張的問候聲把歐陽俊從回憶中拖了回來,“就是上次那個兇手,沒想到又犯案了。”

歐陽俊和趕來的法醫李俊握了握手:“我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現場沒有被破壞,希望這次能找出什麼線索。李法醫,又要麻煩您了。”“哪裡的話,這是我分內事。”法醫笑著回答道,又發現現場的偵查員們個個面色凝重,便收起笑容,側身從歐陽俊身邊走過。勘查下來的結果和前兩起命案基本一樣,同樣的雙眼被挖去,同樣的頭顱被毆打致死,同樣有被性侵犯的痕跡。死亡時間也是歐陽俊到現場之前半小時內,看來兇手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裡。“這次也沒有留下精液,兇手可能戴了安全套。”李俊苦笑道,“我會把屍體帶回去,希望這次兇手能留下些證據。”“真是棘手的案子啊……”

2

回想起來,楊飛第一次遇見景莉,大約在兩年前。那天,正是劉峰的生日,大家圍坐在KTV包廂裡,鬧哄哄的。就在這個時候,楊飛注意到了景莉。

很多年後,當人們再次問起楊飛,為何對景莉一見鍾情的時候,楊飛笑著說:“因為,整個房間裡,只有我和她是一樣的。”確實,那個時候,景莉就靠在沙發上,吃吃地笑。但是她很安靜,不說話,只是看著楊飛笑。楊飛瞬間就被她給征服了,他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無法從景莉臉上移開。他似乎活了二十多年,就是在等待這一刻。景莉很漂亮,留著及肩的褐色長髮,眼睛很大,配上細高的鼻樑,尖尖的下巴,整張臉顯得異常動人。和周圍女孩不同,她臉上沒有化什麼妝,給人很清爽的感覺。

經過交談,他發現眼前這個女孩兒和自己竟然有這麼多相同的興趣愛好。同樣喜歡文學,喜歡托爾斯泰,喜歡足球,不喜歡唱歌……除此之外,景莉沒有男朋友,這點讓楊飛異常興奮。

那天以後,楊飛對景莉展開了瘋狂的追求,在一個浪漫的夜晚,楊飛一把牽住景莉的手,問她願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剛開始,景莉有些猶豫,也許是被楊飛那段真誠的表白感動了,她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時間過得很快,兩年在不經意間就過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會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然後幸福美滿地過一生。可事情總有例外,似乎上帝就是有意和那些事業或者生活上春風得意的人開玩笑。不是曾經有人說過,我們每個人都是被上帝咬過的蘋果,都是有缺陷的。有的人缺陷比較大,那就說明上帝特別喜愛他的芬芳。按照這個邏輯,那景莉一定是被上帝咬了一大口的蘋果。

楊飛已經記不得那天,他們看的到底是哪部電影了。他只記得,在進場的時候,景莉突然面色發白,嘴唇發紫,身體不停打顫。“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楊飛扶著她,緊張地詢問道。景莉彎下腰,用手捂住胸口,連話都說不清楚。楊飛趕緊低下頭,才聽到她用急促地聲音說:“悶……胸口……好悶……不行了……”“你堅持住啊!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楊飛像是瘋了一樣,背起景莉就準備往外跑。幸好這時有位中年男子站出來,阻止了他。“可能是心臟病,你這樣會讓她更加難受,先讓她平躺吧。”中年男子說道,“立刻撥打120急救電話,你先讓她平躺,我是醫生。”亮出身份後,楊飛便按照他說的辦,生怕出一點差錯。景莉的臉色像白紙一樣,呼吸也很困難,楊飛緊緊握住她的手,感覺心裡難受極了。

五分鐘,就像是過了五百年,救護車終於來了。

“原發性心肌病。”坐在桌子對面的醫生,姓張,看上去四十來歲,是這家三甲醫院的心血管疾病方面的專家,在S市也是小有名氣。

“嚴不嚴重?”楊飛最關心的,是景莉是否有生命危險。在影院看到的情況,讓他魂兒都嚇沒了,如果景莉有什麼三長兩短,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聽到張醫生說“非常嚴重”這四個字後,楊飛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問:“您說非常嚴重?那是多嚴重?”

醫生露出苦惱的表情,緩緩搖頭:“我看,你們家人要做好心理準備,這種病治療起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還能活多久?”楊飛面無表情,冷冷問道。

他的問題,讓張醫生一驚,轉而道:“幾個月吧,我也不能打包票。”

“如果動手術呢?”醫生語重心長地說:“假若你們家人強烈要求,我們也會按照你們的意思辦。只是,作為這方面的專家,我勸你們還是別費那個心思了。即使是在美國,這種手術的存活率也極低,更別說景小姐身體狀況那麼差,我怕她受不了手術檯上的折騰啊。”

楊飛還想問些什麼,但又把到嘴邊的問題嚥了回去。即使再不甘心,醫生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瞭,就差讓他直接準備後事了。他謝過醫生後,獨自走出了診療室。

景莉的父母在門外哭天搶地,畢竟女兒才二十出頭,就要面對生死離別,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不止他們,楊飛也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昨天她還在他身邊,生龍活虎的樣子,怎麼突然之間就倒下了呢。他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走進景莉的病房,楊飛感覺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麼,低頭不語。“醫生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要騙我,好麼?”景莉抬起頭,直視楊飛的眼睛。“對……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和你的感覺一樣,甚至比你更加痛苦,我願意代替你,你相信嗎?”景莉點點頭。

楊飛坐在她的病床邊上,握緊著她的手:“如果能治好你的病,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做什麼我都願意。”接著,他又重複了兩遍這句話,直到淚水模糊了眼睛。

3

上午十點,小張打來電話,歐陽俊正在吃早餐,嘴裡嚼著煎雞蛋。“老大,那個混蛋昨天晚上又行動了!”歐陽俊停下手上的動作,那杯牛奶剛送到嘴邊:“你說什麼?”“就是‘1·15’連環殺人案!”小張口氣聽上去很急躁,“你快來局裡一趟,現在老潘正在發火呢!”“這次有沒有報案人?”“嗯,有報案人。接到報案時,對方似乎沒有像之前那樣,說哪裡哪裡死人了,而是說在哪裡有人受傷,需要幫助,請警察務必快速趕到現場。”“然後就發現屍體了?”“是的,兩名刑警同仁在和平公園的湖畔發現屍體,到場的時候,被害人剛死亡不久,屍體還未完全冷卻。也就是說,兇手給我們報案後,才回到現場殺死了被害人。真是個喪心病狂的惡魔!這種舉動,簡直在向我們警界宣戰!”“我明白了,現在就來。”確切地說,這起命案應該不是昨天晚上發生的,而是今天凌晨。

歐陽俊放下牛奶杯,披上外套就出了門。雖然難得有休假,可比起這個,手裡的案子才是目前最重要的。可能是雙休日的緣故,路上特別堵,歐陽俊花了三十分鐘才把車開到警局。走進辦公室,小張迎面朝他走去,把手裡的一沓資料遞給了他:“這是剛從李法醫那邊拿來的驗屍報告,你看一下。” 歐陽俊接過資料,把資料攤在手上,乾脆站在走道里看。

死者名叫譚靜,二十五歲,是一名小學教師。屍體於今天凌晨在和平公園的人造湖邊被發現,屍體呈俯臥狀,死者雙目被剜,眼眶處有大量血痕,頸部勒有一節草繩,雙手腕反綁著一條尼龍繩,頭部有鈍器傷,草地上有微量噴濺血跡。勘驗證實,死者被人用繩勒頸而後用現場的石塊砸擊頭部而死。被害人有被兇手性侵犯的痕跡,卻未在陰道中發現兇手的精液。

這一切的一切,都與“1·15”連環殺人命案極其相似,雖然不能排除模仿犯罪的可能,但基本上可以斷定系同一罪犯所為。“又是一個……” 歐陽俊感覺自己喉嚨發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也太囂張了!接二連三的犯下這種罪行,難道就不怕天譴嗎?我真是搞不懂這些犯罪分子整天在想些什麼!”連性格一向溫順的小張,也破口大罵起來。“如果我們再這麼拖下去,一定會出現第五、第六,甚至第七個受害人。這些女孩子都那麼年輕,就被奪走了生命……身為公安警察,我們卻什麼都幹不了!連一個嫌疑人都無法鎖定!”歐陽俊一拳打在走道的牆壁上,引得不少人回頭觀望。

可能是被聲音吵到了,潘成鋼來到了走廊上。他看見了歐陽俊的樣子,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進辦公室談。坐下後,潘成鋼就說:“大家心裡都很急,都希望早些破案,可你也用不著這樣吧。”“四條人命!” 歐陽俊大聲喊道,“我們現在,坐在這裡喝喝茶,聊聊天,說我們已經盡力了,而外面躺著的是四具冰冷的屍體!不,是五具!那些女孩都還那麼年輕,她們已經沒有未來了!誰負責?誰負責!”潘成鋼看著情緒失控的歐陽俊,一言不發。“我們負責……”歐陽俊的聲音忽然變的低沉起來,“我們是警察,我們要保障市民的人身安全,現在已經死了那麼多人,兇手還沒有被關在看守所裡,是我們失職,是我們無能……”

小張一把拉住歐陽俊的袖口:“老大,你別這樣,老潘也很急,專案組的兄弟們也都在玩命似的排查……”“對不起。”歐陽俊低下頭,輕聲說道。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這個案子如果破不了,我也不當警察了。我覺得我沒能保護市民的安全,我無能,配不上這枚警徽,更對不起頭頂上的國徽,為了不讓它們蒙羞,我只能辭職。”說完,他便轉身朝門口走去。“算我一個。”歐陽俊緩緩轉過頭,撞上了潘成鋼看著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充滿正義的眼睛,閃閃發亮。歐陽俊知道,他沒有開玩笑,而是拿自己的命在賭。

然後,潘成鋼又重複了一遍:“算我一個。”

自從和平公園發現第四具女屍以來,“1·15”連續殺人案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偵查完全陷入泥潭,市局派來支援的偵查員有五名,楊浦分局專案組的刑警有十六名,總共二十一名公安警察投入到這起震驚全市的連環殺人案的偵查工作中。即便如此,也未能在指定時間內破案。剛開始信心滿滿的專案組,在案發一個多月後,氣氛就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無一例外的,幾乎所有警員都表示這起案件將成為懸案,無法偵破。

像這種毫無線索的案件並非沒有,歐陽俊也曾碰上過幾件。只是,這次案件為連環兇殺案,性質過於惡劣,上頭下達的指令是必須抓住真兇。一般情況下,一旦案件毫無進展的希望,專案組就要解散,名義上還會繼續調查,可幾乎就等於放棄了。歐陽俊撥通了搭檔的手機:“小張,你聽好了,兇手的目的並不是強姦或者殺戮,而真正的目的,是要取走被害人的眼角膜!”一般來說,在黑市販賣器官司空見慣,而人體器官的來源通常都沒有人關心。大家可能都認為,賤賣器官的人大多因為急需大量現金,才出此下策。可是,還是有許多人,是被犯罪組織騙去器官,一分錢拿不到不說,更有甚者,留下了殘疾終老一生。

歐陽俊聽小張說,現在地下黑市眼角膜的價格,大約在五萬上下,左右眼隨便挑。如果你向賣方問起器官的來源,他們就會支支吾吾,閃爍其詞。所以,這些器官是否真的是人們自願捐出的,抑或靠犯罪手段拿來,就不得而知了。根據國務院頒佈的《人體器官移植條例》規定,不允許任何人或組織以任何形式買賣人體器官,如果患者確有器官移植的需要,可以去醫院提出申請,醫院會尋找合適的器官,並儘快安排器官移植手術。大多情況下,病人只能等待適合自己的器官出現,才有希望。所以,在供需失衡的的情況下,導致地下市場活體器官販賣的猖獗。而經過數年以來的磨合,在供體、受移植者、黑中介乃至醫院之間,已然形成了一條完整的黑色產業鏈。

“為了取活體器官殺人?你真的這麼認為嗎?”副駕駛座上的小張很激動,直到現在還難以平復心情。本已無望的連環殺人案,現在竟出現了轉機,這怎能不讓人興奮?歐陽俊平靜地打著方向盤:“這也只是我的初步推理,具體情況,還是要再深入調查才可知。剛才那個傢伙,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是他。雖然他沒有不在場證明。但話說回來,如果他這種人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那才叫奇怪哩!”

“說起這個活體器官販賣,還真讓人毛骨悚然呢!我聽幾個辦過這種案子的同事說,有些黑中介,還把供體當畜生來飼養,需要的時候就取走他們身體上的器官。你說說,這是人乾的事嗎?”“利慾薰心!”歐陽俊從嘴裡,狠狠吐出了這四個字。“可不是,這群傢伙眼睛裡只有錢,我恨不得把他們都給抓進去!”小張說完,又轉過頭問歐陽俊,“但是,老大啊,這個器官移植,不是要血型配對才行麼?像‘1·15’案的兇手如此連環殺人,那些眼角膜摘下來,如果血型不配對怎麼辦?”“如果是腎臟或者心臟,放在這個案子裡可能都不成立,但如果是眼角膜的話,我覺得還是可行的。它不需要血型配對,取下換上即可。兇手強姦被害人,只是想讓我們認為,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件,是為了掩蓋他取走的東西。你懂了麼?”小張木訥地點點頭。

4

夜已深,窗外一片漆黑。楊飛走到窗前,拉上了窗簾,然後坐回景莉的病床邊,從塑料袋裡,挑出了一隻又紅又大的蘋果。

“我會死嗎?”景莉抬起頭,問道。楊飛停下手裡的動作,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手裡削了一半的蘋果,不知該怎麼回答。楊飛想,這已經是她第三次這麼問了。顯然,景莉是知道答案的。那她是否期待楊飛能給他一個不一樣的回答呢?

“不會,你不會死的。”景莉笑了,但笑得很勉強:“你騙人,我到網上查過了,得這種病,一般都活不過三十歲,就會死掉的。而且,這種病和普通的心臟病不同,根本不知道病因。醫生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怎麼可能被救活……”“不會的,不會死的。”楊飛還是重複說著同樣的話。“楊飛……”“嗯,我在。”“我們……我們還是分手吧。”他手裡的蘋果,掉在地上,發出一陣輕微的悶響聲。片刻後,楊飛慌忙把蘋果撿起來,丟在垃圾桶裡。又從塑料袋裡拿出一個,只是這次他沒有挑選,而是隨手拿的。“我再給你削一個。”楊飛說。“楊飛,我不想拖累你……”景莉閉上眼睛,淚水沿著臉頰滑落,“對不起……對不起……”“這蘋果可是我從很遠的地方買的,很甜的。”

楊飛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削著手裡的蘋果,動作越來越快。“你別這樣……我真的很難受……請你,求你,離開我!”“馬上就好了,就可以吃了,再等等。明天帶什麼給你吃呢?你想吃草莓?還是橙子?不如獼猴桃吧,營養價值高一些……”“楊飛!”景莉提高了聲音,喊道。水果刀掉在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響。血順著他的指尖,滴落下來。手邊的蘋果被染紅了,楊飛隨手將它丟進了垃圾桶。他低下頭,沒有說話,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房間裡的空氣彷彿一瞬間凝結了,除了血液滴落的聲音,什麼都聽不見。“我會救你的。”楊飛站起身,對景莉道。說完,他就走出了病房。

窗外夜色很美,在霓虹燈的照耀下,一片金燦燦的。就在這個時候,歐陽俊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潘成鋼打來的。歐陽俊一邊欣賞這窗外的美景,一邊接起電話,可他還沒開口,就被對方那平靜卻帶有威嚴的語調嚇住了。“歐陽,第五個被害人出現了。”

5

楊飛被捕的時候,沒有反抗。他臉上表情木然,直到被帶進看守所,他依舊不發一言。讓在場刑警奇怪的是,他的臉上竟然還露出了一絲笑容,就像是完成了什麼重要的使命,釋然了的樣子。

歐陽俊知道,楊飛一定會被判死刑。從他家中搜出的物證堆積如山,就像是專門為警察準備的。被害人的血液也沒有被擦乾淨,刀就那麼丟在陽臺上。當天在場的刑警們,都表示不能理解。難道他早就想自首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又為什麼要剜出死者的眼球,來誤導警方偵破工作?除非,他有特殊的理由。比如,在完成某樣任務之前,千萬不能被警察抓住。

歐陽俊想,若不是閻小夜突然來電告知,這個案子可能還身陷迷霧,讓人無法窺其全貌。“你這幾天去了哪裡!”歐陽俊衝著手機喊道。“死者的共同點,我已經知道了。”閻小夜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都是器官捐贈者。歐陽,你們的調查方向,一開始就錯了。”“什麼!這是真的嗎?”“我有必要開玩笑麼?”歐陽俊彷彿能看見閻小夜在電話那邊,冷笑的樣子。“好,我立刻去查!另外,你現在人在哪兒?”“我要走了,歐陽。”“什麼?”“謝謝你。”“喂?你說什麼?謝我什麼?”歐陽俊感覺到事情不對勁。“再見。”說完,閻小夜掛上了電話。歐陽俊再打過去,已是關機的提示。

譚靜生前,曾去紅十字會登記願意在自己死後,捐贈遺體器官。器官捐獻,是指生前或死後將器官捐獻,以供臨床醫療救治病人,如眼角膜移植使病人復明,腎移植挽救腎功能衰竭病人的生命,皮膚用來搶救大面積燒傷的病人等。譚靜竟然登記了願意死後捐獻自己的器官,這個發現讓專案組調整了偵查方向。

果不其然,不單單是譚靜,在五名死者中,其中三位都有自願捐贈遺體的書面同意親筆簽名書。一般情況下,器官捐贈人逝世後,家屬會在一小時內以電話通知紅十字會及接收單位。如果當時接收單位不能立即到達,家屬就會將遺體暫存太平間或殯儀館冷凍。這麼看來,兇手打電話報警的意圖就很明顯了——必須要讓警方迅速到達現場,處理屍體。按常理講,心臟從人體摘出後最好在四個小時以內移植到患者的體內,最晚不要超過五個小時,但也有離開供體九個小時,成功移植的案例。不過,對於兇手來說,還是越快越好。這就是兇手每次行兇完畢,立刻撥打110的原因。是的,第五個被害人,正是有著與景莉相匹配的心臟,是一個新鮮的供體。景莉手術成功後,楊飛就停止了殺戮。可能他覺得,景莉好好地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即使為她犯下滔天罪孽,也是值得的。或者,他本身就是個嗜血狂魔,也未可知。

兇手被抓捕歸案的當天下午,歐陽俊來到了拘留楊飛的看守所。在得知了楊飛的動機後,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得與楊飛見上一面。參與偵破工作這幾年,各種奇怪的殺人動機,歐陽俊都聽說過,可像楊飛這種殺人動機,可謂奇怪之極,又合理之極。似乎除了這種辦法,他沒有其他法子可以挽救景莉的生命。若要等捐獻人自然死亡,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你認為這麼做,她會高興麼?”剛一坐下,歐陽俊便開門見山道。

“我不知道。”楊飛抬頭看了一眼歐陽俊,隨即又低下頭,“而且,我也不在乎……”

“五條人命。” 歐陽俊點燃一支菸,然後丟給楊飛,自己接著又從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現在,你跟我說,你不在乎。你說你不在乎,是不是?”

楊飛接過煙,猛吸了一口,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歐陽俊一眼就能看出,這傢伙根本不會吸菸。眼前的青年,長相很清秀,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個人,和連續姦殺五個婦女的殺人魔聯繫在一起。因為差異太大了。

“為什麼要強姦她們?你只是想殺死她們,不是嗎?”

“如果只是殺害,你們可能會察覺到我的動機。在沒有完成‘任務’之前,我不能被抓。假使現場的情況,像電影裡連環殺人案那樣,我想起碼可以誤導你們,多給自己拖延一點時間。這樣景莉的希望也更大一些。”楊飛說。

“挖出她們的眼睛,也是這個理由?

”“是的。”

“那個時候,她們死了嗎?”

“沒,沒死。疼得哇哇亂叫呢。”楊飛的語調平靜,就好像是在述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一般。

歐陽俊手心冒汗,他只想衝過去,給眼前這個殺人犯來上一拳。可是,這是在看守所,他不能這麼做,也沒有權力這麼做。能審判這個殺人魔的,只有人民法院。但歐陽俊心裡覺得,即使判處死刑,也太便宜這個人了。

“你太自私了。”

楊飛點頭:“可能是吧。警察先生,我跟你這麼說吧。如果是我自己身患絕症,也不會這樣的。但是,景莉不一樣,我把她的命,看得比我自己的命還要重要,你懂嗎?為了她,我可以殺死世界上任何人,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所以你就利用工作之便,把器官捐贈人的資料搞到手?”“是,很少人知道我是在什麼地方工作的。”

“但是你殺死的,並不都是器官捐贈人啊。這也是為了迷惑警方的偵查方向嗎?因為,如果我們調出所有被害人的資料,可能會發現這一共同點。”

“嗯,你說得沒錯。我很高興,你們根本沒有往這方面偵查,而是從連環殺手心理這一方面入手。可以說我的策略成功了。”

“如果第五位受害人,還不是能夠匹配景莉呢?那你……”

“那我會繼續殺下去,直到能救她的命為止。”楊飛打斷歐陽俊的話,點頭承認道,“為了她,我可以殺死全世界的人。”

本文摘自《入殮師推理事件簿》

-END-

時晨,推理作家,堅守古典本格理念,崇尚邏輯推演。他的推理短篇集曾被日本權威推理雜誌《本格推理世界》所推薦,還榮獲“咪咕幻想文徵文大賽優秀作品獎”。其作品經常發表在《推理世界》等國內著名推理雜誌上,已出版小說《罪之斷章》、《黑曜館事件》、《鏡獄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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