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文,致敬那些曾爲我們挺身而出的人,無論你們現在在哪裡

谨以此文,致敬那些曾为我们挺身而出的人,无论你们现在在哪里

沒有誰能像一座孤島

在大海里獨踞

每個人都像一塊小小的泥土

連接成整個陸地。

——約翰.多恩

1.

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後,若我們回望2018,也許還會記得:

這是一個多事之秋。

至少這幾日,因疫&苗之殤,國人的痛楚和悲傷,那麼真實,那麼深切。

很多時候,陽光之下並無新鮮事,在“出離憤怒”中,我們呼喊“救救孩子”;

在“出離憤怒”中,我們感到無能為力,失望地懷疑地,一遍遍追問:

“這個世界會好嗎?”

會嗎?

五年,十年,二十年後,我們的孩子,能天真地,開闊地,安全地長大嗎?

這問題這麼沉重,渺小如芥籽的你我,不知道。

我們先聊聊別的好嗎?從多年前開始。

2.

孫*志剛。

2003年,他27歲,是一剛大學畢業不久的服裝設計師。

3月17日晚上,行走在廣州街頭的孫*志剛因沒有暫住證,被帶到黃村街派出所。

3月18日他被送往廣州收容人員救治站。

3月20日,孫*志剛死在救治站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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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一為孫*志剛

救治站的護理記錄上簡單寫著死因:“腦血管意外、心臟病突發”。

可是,他的親人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這個結論。

大年初六他才剛離開家,還躊躇滿志的說,要好好回報父母,回報為供他念書而很早輟學的弟弟。

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

更是因為,孫*志剛遍體鱗傷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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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志剛家人

那每一道傷痕都在對他們無聲的哀訴:我不是那樣死的。

孫*志剛的親人開始一個個部門去求告,一遍遍去申訴,然後,一遍遍的失望,絕望。

4月的一天,王*雷——《南方都市報》的熱線記者,從同事陳*峰那裡第一次聽到孫*志剛這個名字。

陳*鋒要出差,就讓王*雷先盯一下。

採訪調查的過程,百折千回,暫不贅言於此。

有雷霆萬鈞之力的是,王*雷和陳*鋒觸摸到了更駭人的真相:

廣州收容人員救治站在2002年10月份死亡16人,11月份死亡15人,12月份死亡15人,2003年1月份20天內死亡12人。

王*雷清晰的記得,當他和陳*鋒從收容站出來,再看到牆上密密麻麻的尋人啟事,一層又一層。

上面是一個個沉默的名字。

頓時,“一股寒意從後背升起”。

他們再也無法安坐,連夜就把稿子寫出來了:《被收容者孫*志剛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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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稿子能不能發,還是個很大的問題。

因這個事件不光關係到收容機構,還牽涉到當地政*府,公*安和衛*生系統等等,所以,稿子若是發表,將會是“一切皆有可能”。

但他們的上司,分管副總編楊*斌(現網易副總編)看了文章後,只說了一個字:

做。

如巨石投入湖面。

第二天,熱線部同事對他說,一個早上接了約兩千個電話!

很多人來電都說起被收容的經歷,其中有廣州的一個老闆,說他曾四次被收容。

網上,某大型門戶網站,每刷新一次頁面,評論就多幾千條。

然後, 2003年5月14日,三名法學博士俞*江、騰*彪、許*志永向全國人大常委會遞交審查《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的建議書,認為收容遣送辦法與中國xian法和有關法律相牴觸,應予以撤銷。

5月23日,賀*衛方、盛*洪、沈*巋、蕭*瀚、何*海波5位著名法學家聯合上書全國人大常委會,就孫志剛案及收容遣送制度實施狀況提請啟動特別調查程序。

繼而, 6月20日,根據國務院令,公佈《城市生活無著的流浪乞討人員救助管理辦法》,明確接受救助必須自願。

《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廢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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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18日,孫*志剛的葬禮在他的家鄉湖北省黃岡市陶店鄉幸福村舉行,致他死亡的有關人員均已受到懲處。

然而,氣氛依然也沒有辦法不淒冷悲抑。

孫*志剛的墓誌銘上這樣寫到:

逝者已逝,眾惡徒已正法,然天下居廟堂者與處江湖者,當以此為鑑,牢記生命之重,人權之重,民生之重,法治之重,無使天下善良百姓,徒為魚肉;

人之死,有輕於鴻毛者,亦有重於泰山者,志剛君生前亦有大志,不想竟以生命之代價,換取惡法之終結,其死雖難言為捨生取義,然於國於民於法,均可比重於泰山。

下面寫著立碑人:誠心,誠意。

那是他的父親為尚沒有出世的孫輩取得名字,有無名的花瓣靜靜灑落在他的墓碑上。

十年之後,《南方都市報》的記者王*鑾鋒對孫志剛的父親做了回訪。

2006年王*鑾鋒轉行學新聞,就是因為看了王*雷、陳*鋒對孫*志剛案件的報道。

他對孫*志剛的父親說,他覺得孫*志剛,幸,又不幸。

他解釋:

“不幸的是,一個貧家子弟在美好人生剛剛展露曙光之時猝然死於收容制度。

幸運的是,那是發生在十年前。

一家有擔當的媒體寫出一篇推動社會進步的新聞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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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在當下,即使見報也會淹沒在網絡海量的信息中,眾聲喧譁,更多超越底線的事件在爭相上演,受眾已經麻木。

這終究只會淪為單個家庭的悲催故事。”

是的,很多時候,良知、正義、合理、合法的到來更為艱難,更為漫長。

3.

1996年4月9日,在呼和浩特第一毛紡廠家屬區公廁內,一女子被強姦殺害,報案人呼格*吉勒圖很快被認定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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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呼格*吉勒圖

1996年5月23日,呼和浩特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呼格*吉勒圖死刑。

呼格*吉勒圖不服,提出上訴。但被駁回。

1996年6月10日,呼格*吉勒圖被執行死刑,在殯儀館整容的時候,他的右眼怎麼也閉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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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格吉*勒圖母親,尚愛雲

2005年10月23日,一名叫趙*志紅的案犯落網,他交代,他是毛紡廠女廁女屍案的兇手。

但之後,呼格*吉勒圖依然遲遲得不到平冤昭雪。

湯*計,新華社內蒙古分社記者,寫了一份內參報道了這個案子,之後,整整九年時間, 他一直不懈的為此事奔走呼號。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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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計62歲,新華社內蒙古分社原編委、政文部主任、高級記者。

他是呼格*吉勒圖案最早報道者。

將此案由幕後推向前臺,並推動該案最終平反。

新京報首席記者 陳杰 攝

2006年12月,一個警察找到他,給他看了工作證,把一份文件交給他,然後掉頭就走。

那份文件是趙*志紅所寫《償命申請書》的複印件,這個警察擔心申請書到不了高層,或者丟失,一定要親手交給他。

2011年清明節,湯*計組織分社電視記者鄒儉樸、林超做了一檔電視“新華視點”《十五年冤案為何難昭雪》,這期電視專題片,一經上網迅速激起波瀾。

之後鳳凰衛視等媒體的介入使呼格*吉勒圖案在網上成為沸點。

湯*計在輿情達到頂點的時候,發出了第五篇情況反映。

反映了案件的基本情況和最新進展,還反映了媒體對此案的集體發聲以及網絡上的相關輿情。

2014年12月,呼格*吉勒圖強姦殺人案終於再審宣判。

沉冤18年的呼格*吉勒圖被宣判無罪,公檢法27名辦案人員被追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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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格*吉勒圖母親,尚愛雲收到立案再審通知書

然而,在人們長吁一口氣的同時,還有揮之不去的憤懣:

這份追責名單上的人員,沒有一個被追究法律責任。

這是因為,長期以來,司法權力運行機制是行政化的,辦案子的法官、檢察官對案件沒有決定權,而是要報上級領導層層審批、集體決定。

層層浪花又一次次掀起…….

然後,2015年1月6日,人民法院報編輯部評選了2014年度人民法院十大刑事案件。

呼*格案被列入第一位。

2015年3月24日下午,中國的司fa改革推出了關鍵一招——“要緊緊牽住司fa責任制這個牛鼻子”。

司fa責任制,短短五個字,直指要害。

針對“審者不判、判者不審”的頑疾,司fa責任制改革對症下藥,明確要求法官、檢察官要對案件質量終身負責。

2015年2月,《關於領導幹部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的記錄、通報和責任追究規定》通過。

2016年6月27日,《關於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審議通過,這標誌著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全面啟動。

4.

還有很多。

聶*樹斌案和呼格*吉勒圖非常相似,但因涉案人員級別非常之高,伸冤之路更是艱難異常。

在長達22年的征戰中,也閃耀著一個人的名字,馬*雲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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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雲龍

因為對聶*樹斌案的報道,他被《大河報》免職。

之後,他到《河南商報》任總顧問,依然不肯放棄這個事件,和內心良知。

《河南商報》只是一個區域小報,馬*雲龍為了擴大影響,讓通聯編輯發給全國一百多家報紙,同時附上八個字:

可這也還遠遠不夠,22年裡,馬*雲龍說,光是報道案件的記者就換了三代人。

李*樹亭律師因為聶*樹斌案遲遲沒有進展而深感絕望,甚至一度有出家的想法。

2016年底,聶*樹斌終於終於平冤昭雪。

“我兒子連雞都不敢殺,怎麼會殺人呢?警察肯定是弄錯了……”

這句話,他母親張煥枝說了20多年。

如今,終於有人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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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煥枝

他的父親抱著聶*樹斌的遺像,嚎啕大哭:

“兒子,現在你安息吧,不要再天天晚上給我託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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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改判無罪的結果後

聶*樹斌父親與聶樹斌姐姐放聲大哭

老人執意要給馬&雲龍跪下。

是的,馬&雲龍,和他並肩作戰的每一個人,聶家人都不當忘,不能忘。

還有很多人,挽救了更多人的性命。

2003年的非典中,蔣*彥永、鍾&南山,在滿天的闢謠聲中,向全國人民揭露了北京非典疫情的真相。

還有,那一年,你還記得,在那些全副武裝,冒死搶救病患的醫務工作者中,還有,同樣勇敢直入現場的報道者們的身影。

2008 年 9 月 11 日《東方早報》,簡*光洲發表了《甘肅14名嬰兒同患腎病疑因喝“三鹿”奶粉所致》。

他不懼巨大壓力,第一次明確點了三鹿的名字,由此展開了一箇中國食品安全的大事件。

2010年,著名調查記者王克qin在《中國經濟時報》發表了《山西疫&苗亂象調查》。

2013年,攝影家郭*現中的作品《疫&苗之殤》。

今年,揭露假疫&苗事件的長生生物老員工,報道這一事件的杜*濤等等,你我知道,這個名單有多長。

是的,他們沒有一個人走的道路不艱難不漫長,他們用心血寫就的文章很多也被刪了,他們有的離開了原來的崗位,有的甚至歷經劫波,等等。

可是,不是嗎?

畢竟曾有他們不畏地為了“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挺身而出,奔走,呼喊。

他們有的疲憊了,但有的還在堅持。

也總有那,身影寂寥卻又堅定的人,跟上來。

5.

告訴我,在這些事件和名字中,除了艱難,你還看到了什麼?

改變,不是嗎?

因為王*雷、陳*鋒們,我們可以自由地行走在每個城市的街頭。

因為湯*計,馬*雲龍們,司法建設進一步完善。

對了,你知道嗎?

2013年湯*計還首倡發起“湯計人道傳播基金”,傳播和表彰為人道公益事業作出突出貢獻的新聞從業人員和優秀新聞作品,救助因採寫新聞報道等因公負傷致殘或陷入困境的記者或媒體從業人員。

因為蔣*彥永,鍾*南山們,出臺修訂了緊急疫情的相關法律。

因為簡*光洲、王克qin、吳*雷們······

你注意到剛剛發佈的消息了嗎?

“公安機關對長春長生生物科技有限責任公司生產凍幹人用狂犬疫&苗涉嫌違法犯罪立案調查”。

你還看到了什麼?

他們的奔走呼籲不管有多麼艱難,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是在真正的孤軍奮戰。

在這些事件,很多人沒有名字,他們只不過是在那些勇士們發聲的時候,沒有嘲笑,沒有冷漠旁觀,而是表達了自己真誠的同情,憤怒,和支持。

這種個人的卑微的同情與憤怒,看起來那麼無助無力,但是當點點善念匯聚起來,它讓原本陌生疏離的我們靠的如此之近。

它成為了何等巨大的力量,讓良知打動良知,讓善良傳遞善良,讓政府來俯耳垂聽人世悲聲。

而改變,也就由此發生。

這個世界,依然還會有冤案,還會有超出想象力的罪惡,制度和法律也依然還有漏洞。

這個民族揹負的沉重歷史,走過的路,榮耀與問題並存的現狀,註定了,若想光明,良善,正義比太陽還光輝,所要走的路之艱難之漫長,或許也會超乎我們想象。

但是,也請你相信,在你真誠表達憤怒的時,你尚未看到的改變已經悄然發生。

當你對那些素不相識之人的傷痕投向溫暖的目光時,不斷蔓延的善意之光已經在一點點驅散罪惡之火。

在不放棄的良知和關懷中,在善良、良知、關懷越來越有力量的過程中,我們,或許是後代,終會有一天在歷歷晴川之下,駛往那太平之洋。

哪怕很艱難,很漫長。

6.

這個世界會好嗎?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高校老師,教“高大上”的思政課。

可是,在每一堂課中,我總不忘提醒自己,教育的真諦最重要是 “愛”,是善意和悲憫,是對生命的敏感和尊重。

很多同學不以為然,但也總有認真的晶亮的眼睛呼應我。

我寫作的平臺,我們的民謠與詩,他們說,公眾號的宗旨永遠會是:

“人文,生活,遠方。”

在喧囂的泥沙俱下的無數自媒體中,幾個年輕人一直在靜靜地這樣堅持。

在我周圍,有不少朋友,很多年裡,一直在做公益,慈善,無論嚴寒還是酷暑。

我女兒,她的理想是做一個編導,她說她想選擇這個專業的原因,是想把感動她的力量傳遞出去,感動更多人。

我相信,你,和你的身邊,也總有很多這樣的人,年長的,年輕的,都有著認真的晶亮眼睛的人。

他們點點匯聚的目光一定會凝成雲上的太陽。

“雲上太陽”,無論是在陰暗的幽谷,還是小雨灑在臉上。

它總不改變。

善意多一點,惡行就會少一點。

請無論如何,都依然有著善意的,認真的晶亮的眼睛,和心靈。

請看清這個世界,依然愛它。

7.

借用《深度調查行業的興衰》上的一句話:

謹以此文,致敬那些曾為我們挺身而出的人,無論你們現在在哪裡。

也謹以此文,你我共警醒:

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

本文

作者 | 樊曉敏

圖片 |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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