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七,姥姥回來了!

頭七,姥姥回來了!

打從我記事起,直到姥姥去世,姥姥的樣子似乎就沒有什麼變化,被生活鐫刻的皺紋堆積在不大的瓜子臉上,長年抽旱菸使姥姥的嘴唇呈黑紫色,身旁總放著一個大旱菸盒子。

姥姥住在一個四面都是山的小村子裡,雖然偏又遠,但好在環境清幽,小時候的我很喜歡去姥姥家住。姥姥一生育有九個子女,媽媽是最小的一個,也是姥姥最疼愛的。姥姥住的村子交通不是很方便,所以一年到頭我們也就年節能回來兩三次。

而每次我看到姥姥,她臉上總掛著慈祥的笑容對我說:“楓啊,來姥姥這,姥姥有糖。”姥姥還經常在我睡覺得時候給我打扇子,趕蚊子。或者在我淘氣的時候輕柔地撫摸我的發頂。又或是在媽媽訓斥我的時候偷偷地把我拽走,再塞給我兩毛錢買冰棍。

姥姥還會掐算,小時候的我不懂姥姥總用大拇指在其他四根手指上摳來摳去是幹嘛,還以為姥姥手癢呢!後來大一些了才似懂非懂的明白了一點點!

平時比如誰家丟了什麼東西,都會來找姥姥給掐算一下。記得有一次,一個小媳婦慌慌張張的來找姥姥,說是上山挖野菜,把剛買的銀鐲子給丟了,找了好半天也沒找到。姥姥掐算了一下對小媳婦說:“你回家去炕櫃底下看看吧!”後來聽那小媳婦說,鐲子果然在炕櫃底下,這老太太真神了。

還有一次四舅家的哥哥徹夜未歸,舅媽很擔心,大清早就急急忙忙讓姥姥給掐算掐算,姥姥捏著指頭動了幾下,對舅媽說“沒大事兒,就是小鬼作祟,一會兒就回來了。”舅媽還半信半疑的說:“哪兒就那麼多小鬼啊!”

然後差不多上午十點左右,哥哥腳步踉蹌,面色微醺的回來了,舅媽問哥哥幹什麼去了,哥哥說跟朋友喝酒了,然後通宵打麻將了,還贏了不少錢。舅媽掏哥哥的兜,卻掏出了一打燒過的冥幣,再翻,哥哥兜裡自己的錢卻沒了。

最後在舅媽的逼問下,哥哥帶舅媽原路返回,一路上七拐八拐的,最後在路過一個墳地的時候,在一個墳頭上看到了用磚頭壓著的幾百塊錢,赫然就是原本應該在哥哥兜裡的錢。而看到墳頭上的錢,舅媽才相信,姥姥說的哥哥撞到鬼是真的。

而平時村民丟點啥找姥姥給掐算,姥姥也從來不要錢,村民們便會經常給姥姥送些水果和時令蔬菜來表達謝意。所以每次我去姥姥家,都撒了歡的吃,姥姥總會笑著點我的鼻尖說我是小饞貓。

時間久了,好多城裡人也會千里迢迢來找姥姥看那些大醫院裡看不好的“壞”病。好多人看好病還會給姥姥送來些高檔的禮品之類的。也是從那時候起,大家才真的相信姥姥掐算是有真本事的。後來在村子裡,提起老周太太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但在姥姥九十三歲那年,她算到自己大限將近,便把兒女都叫回來了,和兒女說了一天一夜的話,說從前,說孩子小時候,說孩子長大,說孩子們都結婚了,再說孩子們的孩子,扯著媽媽的手,挨個子女仔仔細細的看…

後來姥姥去了趟廁所,回來以後挨個的摸了摸兒女的手,然後說了一句“孩子們,媽媽要走了。”說完躺下,沒幾分鐘,姥姥就去了。姥姥抽了一輩子的旱菸,氣管和肺子都不太好,但姥姥沒有受到病痛的折磨,走的很安詳,這也是對兒孫們的一種安慰吧!

奶奶下葬那天,家人,朋友,親戚,村民,自發組成的下葬隊伍,足足有幾百人,而且人人心有慼慼,面露悲傷,那可能是我見過最真誠而壯大的下葬隊伍了,可見,姥姥生前很受人尊敬。

姥姥頭七的那天,媽媽他們兄弟姐妹都回去了,眾人坐在空蕩蕩的主屋,誰也沒有說話,可能是都覺得,一個家即使再大,人再多,可沒有了媽媽,這個家也是不完整的,媽媽就是家的代名詞。

眾人都沉浸在悲傷中的時候,一陣輕風向著眾人吹來,然後就傳來了腳步聲,媽媽聽出來是姥姥慣有的走路方式發出的聲音,喜極而泣,用著顫抖的聲音說:“娘,是你回來了麼?”

舅舅們也緊張的站起來,然後又一陣風颳過,輕輕柔柔的,讓人如沐春風般的通體舒暢。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娘,你是想告訴我們您很好麼?”那聲音還帶著哽咽,可見有多緊張。

半晌也沒有聲音,媽媽悲咽著說:“娘,我們都會好好的生活,您放心的走吧!”媽媽的話音剛落,又一陣風颳過,隨後便響起了腳步越走越遠的聲音…

我想,這是姥姥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子女們她很好吧!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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