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24小時-錢江晚報記者 蔣慎敏 通訊員 王華榮 徐飛燕
百草枯，即便對於農活不甚瞭解，但聽到這個名字，就能知道，這是一種針對雜草的農藥。它曾經是最有效也最常見的除草劑之一，有殺滅雜草不影響作物生長的特點。
不過，和咱們文學作品中常見的，即能用藥又是毒物偏又容易買到的砒霜一樣，對於人來說，它的毒性巨大！甚至於在兩年前，國家已經明令禁止百草枯水劑的使用和出售，但市面上留存的百草枯依舊沒能絕跡，甚至還能常常在新聞中看到它的蹤影——自殺吞服或誤服，或是，被有心之人用來行兇。
“我們醫院收治了一個病人，今天我們在他的尿液裡檢測出有‘百草枯’的成分！”
6月14日晚8點54分，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醫生王劍青走進杭州市公安局上城區分局小營派出所報案。
關節痛吃三天中藥，吃出了“尿毒症”
王醫生收治的這名病人姓陳，今年50多歲了。一個禮拜前，6月7日的時候，他在兒子、妻子和哥哥的陪同下趕來浙二看病。
據陪同看病的家屬描述，老陳因為關節痛，在當地一家衛生院配了中藥，沒想吃了兩天就上吐下瀉渾身不舒服。
3天后，老陳到桐鄉當地醫院看病，檢查出來的結果卻是尿毒症！醫生覺得情況嚴重，建議他到省會城市去醫治。
之所以這一切都是“家屬描述”，是因為送到浙二醫院時，老陳神志還清醒，但是喉嚨已經腫痛到說不了話。
浙醫二院門診的肖醫生做了檢查化驗，發現老陳病情確實很嚴重需要住院，尤其是腎功能的主要指標之一的血肌酐。
簡單的來說，血肌酐高出正常值多數意味腎臟受損。這個指標，正常男性不超過104umol/L，而老陳的血肌酐高達800多umol/L。
第二天，老陳通過急診轉到腎內科病房住院，主治醫生就是腎內科主任胡穎和副主任醫師王劍青。
胡穎主任醫師(左)與王劍青副主任醫師
當時老陳的病狀是腎功能衰竭，醫院收治後給病人做了血透、抗感染等對症的治療處理，可沒想到老陳病情短暫穩定後突然又急轉直下。
“如谷丙轉氨酶，黃疸指數進行性上升，之後又出現胸悶氣急，喘不上氣，血氧飽和度只有70%左右（正常人95%以上），必須時刻吸氧等狀況，這是肝功能和呼吸功能衰竭的症狀。“王醫生根據多年的經驗，認為老陳這個危險又古怪的症狀，有點像百草枯中毒。
於是，6月7日，王醫生給老陳做了檢測，發現尿液裡檢測出了百草枯成分！
“我們多次詢問過病人和家屬，都說沒有碰過農藥，症狀就是吃中藥引起的。但是我們查了中藥藥方，並沒有發現有毒有害物質。”
“會不會是百草枯通過皮膚沾染？”
王醫生搖搖頭：“根據病人的症狀，我們傾向於他是將百草枯吃進去了。”
在病情異樣的同時，王醫生還發現老陳的妻子曠某態度有些反常。
老陳的兄弟姐妹看望病人時總是問醫生到底得了什麼病，有時候甚至責怪醫生為什麼越治越嚴重。
相比之下，曠某卻顯得十分平靜。除非醫生主動找她，從不多問一句丈夫的病情。
老陳病情加重後，醫生建議去重症監護室，但她卻表示自己做不了主，要老陳兄弟決定。
“病危通知書發了好幾次，她依然神色平靜，還說如果普通病房裡搶救不回來，到時候就拉回老家算了！”
“消失”的尿液樣本，到底去了哪兒
筆錄一直做到深夜11點。第二天一早，杭州警方向桐鄉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反映了這一線索。
6月15日上午，桐鄉警方火速趕往浙醫二院。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指向曠某，但在與醫生的交流中，民警瞭解到了新的情況。
醫生在懷疑老陳這種進行性呼吸衰竭的表現是百草枯中毒後，她們討論後決定，要給老陳做個檢查，排除一下這種萬一的可能性。
“雖說我們非常清楚這類病人的症狀及病程進展，但症狀相似並不能說明就一定是百草枯中毒，所以我們打算先不告訴家屬。”
胡穎醫生髮出醫囑，一早就給程師傅抽一點血，再留一點尿做血尿的百草枯濃度測定。
可奇怪的是，化驗室只收到了血液樣本，尿液標本根本沒有收到！
尿液標本去哪裡了？
“當時我們都有點詫異，抽血是護士抽的，尿樣是家屬留了給工人收走，難道是他妻子忘了留尿樣？”胡穎說，更奇怪的是，他們問了當天的護士，發現老陳做“尿常規”的檢驗報告已經送回來了。
也就是說，老陳當天要用尿液做兩項檢查，做“尿常規”的試管送出了，而做“尿百草枯濃度測定”的試管卻不見。
淺色的是老陳的尿樣，加了試劑後變成了深色
隔天，護士再次給老陳接了尿樣，親自給送到化驗室，沒有再經過曠某的手。
中午12點，化驗結果出來，尿百草枯濃度仍然有0.81 ug/ml，此時可以完全確定，老陳是百草枯中毒了。
化驗結果出來後，桐鄉警方即刻將老陳妻子曠某傳喚至派出所。
給丈夫的藥中加了“料”，她說“我想讓他慢慢病死”
在派出所裡，曠某一口咬定對此並不知情。不過此時，桐鄉警方卻找到了關鍵線索。
民警在檢查曠某手機時發現，曠某經常通過手機在網上查找“農藥”、“百草枯”等相關信息，例如“什麼農藥能致死”、“吃了百草枯有什麼症狀”、“誤食百草枯病例”。
第一次搜索是在今年的4月份。
證據面前，曠某承認了投毒的犯罪事實。
曠某交代，其和老陳是“半路夫妻”，2005年經人介紹相識結婚後，一直在杭州做廢品生意。
去年6月回到桐鄉。由於瑣事，兩人經常會發生口角。“他經常跟我吵架，我覺得煩了，就有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的想法。”
5月底，曠某去買菜時，正好看見一家農藥店裡有人在買百草枯，想到自己在網上搜索到的信息，便也買了一瓶。
不過，百草枯已經買了，但是農藥有刺鼻的氣味，曠某遲遲找不到機會下手。
作案物品
直到6月份，陳某因為關節痛，去衛生院看病時醫生開了三天份的中藥。煎藥時，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飄散開來。曠某覺得，機會來了。
在老陳煎第二包中藥時，曠某趁其涼藥湯的間隙，用手指挖了一點點百草枯農藥後，往藥湯裡蘸了一下，農藥便溶進了中藥裡。
在藥裡面做了手腳之後，曠某特意觀察他，可奇怪的是，老陳喝了“加料”的中藥後卻並沒有什麼反應。“難道買到假藥了？”
曠某現場指認
一次沒有得手，曠某並沒有就此罷休，第二天早上故技重施。
第二次下毒後，曠某將剩下的百草枯農藥倒進了水池並用水沖掉，空瓶子則扔進了家門口的垃圾桶裡。因農村的垃圾桶有清潔工人定期清理，所以她並不擔心會被發現。
第二次下毒的那天下午，老陳開始有了反應。
曠某現場指認
下午一兩點鐘，老陳說肚子痛，曠某說，一定是吃錯東西了。“他當時說，也沒有吃什麼其他東西，要麼是中藥有問題。”
曠某表面裝得若無其事，心裡卻知道是農藥起作用了。上吐下瀉了兩天後，老陳兒子帶他去醫院檢查，卻被告知是尿毒症！
曠某說，她既想毒死老陳，又怕吃官司，所以在中藥裡下毒，以作掩蓋。百草枯的瓶子上雖寫著“低毒”，但她上網查過，人體服用過量百草枯會致死，“我想要達到中毒的效果，所以一次不敢放太多，慢慢病死，這樣警察就追究不到我頭上來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局設得再巧，終究掩飾不了狠毒的真面目。
目前，曠某因涉嫌故意殺人，已被桐鄉當地檢察院批准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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