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人們開始渴望美好而輕鬆的一餐。 而最能體現一個城市的溫情，莫過於城市亮起霓虹燈時的人氣、煙火氣、食物的香氣交融在一起，我們不再拘泥於穿著過膝長裙、繫緊的領結或是鋥亮的皮鞋。就往那裡一坐，哪怕是站著，就能撒歡兒吃了起來。
就算是在吹著熱風的夜裡，燒烤，也一定是夏天存在的意義啊。聽著肉串在火上的滋滋聲，一口清冽的啤酒下肚，這大概就是我所盼了一年的夏天，最好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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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燒烤的迷戀，應該起源於我特別小的時候。記憶裡有一種薄薄的豆乾，五毛錢一串。一面刷甜一面刷辣，表皮烤的有點兒酥，裡面彈彈軟軟，一嘴滿足。這個燒烤三輪車總會出現在傍晚的院門口，我緊緊捏著手裡皺成一團的五毛錢，偷偷繞在三輪車頭聞著煤爐的煙氣，乾巴巴看著等著。我只能買一串，必須慢一點吃慢一點吃才好。
總有燒烤老闆的熟人去燒烤攤買一大把串兒，老闆總會抬頭眯著眼微微一笑說：還是老樣子？我就羨慕壞了，好像跟老闆很熟真的是一件天大的讓人嫉妒的事情呢！現在想想，對燒烤攤的迷戀，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那時候我就總問爸媽，我們家為什麼不能去賣燒烤？隔壁班一個同學的爸爸是燒烤店的老闆，雖然不認識他，但是每次在走廊遇到，就很激動，就好像聞到了那個香氣：羊肉串、雞翅尖、魚豆腐……常常幻想自己家和他們家一樣賣燒烤，每個夏天的晚上我都可以坐在火爐旁，吃個片甲不留。
因為怕被我吃光太虧，所以我們家不能賣燒烤。我甚至還發誓將來一定要嫁給賣燒烤的。
當然沒有如願。
但是關於燒烤攤的故事，卻在我每一年的夏夜，陪著我一點點長大。我們在燒烤攤舉杯慶祝十八歲，爭論著自己不切實際的夢想；第一次遇見醉酒的人在烤串前抱頭痛哭，讓面前的女孩再給他一次機會；也有旁邊建築工地裡吃不起太多肉串的工人，就著五個串喝下了十瓶最便宜的酒；還有勾肩搭背而來差點三結義的兄弟，在後半夜舉起酒瓶打到頭破血流。更多的是，在白天裡那些看起來很厲害的男人女人，到了夜晚都穿著大褲衩趿著拖鞋就那樣坐了下來，大手一揮：老闆五十個串，十個腰子！多放辣！
就像《龍蝦刑警》裡的一句話：“年輕要活得痛快，年長要活得自在。”是粗糙的燒烤攤，成全了我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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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用舌頭來感受城市氣息的美食家說，早餐是一個城市的的良心，而夜宵則是一個城市的靈魂。我深信不疑。
“中國許多城市都千人一面，看著差不多的高樓大廈，談論著相似的生老病死，只有過了晚上10點，走到街頭，才可以發現一個城市的真滋味。白天的正餐有時候過於隆重，像女孩子化了濃妝，穿著晚禮服一樣，而到了深夜，穿睡衣了，才露出最本真的模樣。”當你拿起串的那一刻，人間的暢快，顯得那樣清晰可見。
像迷戀菜市場一樣，每到一個城市，除了喜歡逛菜市場，還有就是扎進夜市，坐在燒烤攤兒前。
比如，濟南的夏天特別熱，但是夏夜卻因為燒烤的存在而格外涼爽。攤主喜歡一爐烤一大把，然後四處桌前吆喝：要不要要不要？你要他就撒下一把，幾個來回，桌前的肉串籤子已經摞成了小山。
在武漢的夜幕降臨，縱橫錯落的小巷子開始人頭攢動。街上雨棚、摺疊桌、塑料椅擺成龍門陣，賣唱的人也已準備就緒。就差夜色再濃一點，扯上電線掛上燈泡，再加上爐火的煙氣，照亮了胃口的食慾。
有一句話說，“一生不到內蒙吃一次燒烤，得有多遺憾。”在大內蒙吃燒烤跟別處確實是不一樣的，都是剛剛宰殺的活羊，懸掛起來，你要哪個部位，就給你用刀切哪個部位，這羊肉新鮮到讓你能聞到青草的味道。“吃一次，想一年”可是一點都不誇張。
即便是在繁華的北京上海，一入夏，那些徹夜營業的燒烤店、小巷子裡的夜市攤、居民樓下一個火爐和大蒲扇就能撐起整個夏夜的燒烤幻想。就像冬天的紅薯攤一樣，食慾讓人在這個城市充滿力量、重拾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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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夏天，一部叫做《人生一串》的紀錄片，僅憑著第一集“無肉不歡”幾乎就收買了所有食肉者、燒烤攤兒愛好者的心。劇中旁白說：沒了煙火氣，人生就是一段孤獨的旅程。而這句話就是為燒烤量身定製。
酷暑熬人時，當夜色帶著風而來，老人搖著芭蕉扇，年輕人走向燒烤攤。《人生一串》也終於對準了我們真正的“深夜食堂”。走進了30多個城市，500多家燒烤攤，硬是把“燒烤”這人間美味搬上了屏幕。
深夜燒烤到底是什麼樣的？
多日不見的夫妻從坐下就開始了拌嘴，吃著串還不忘唸唸有詞的互懟著；外地打工仔邊吃著串邊說：我在外面想家的時候除了想我媽，就想這個肉；大哥說，八年前，我們的燒烤是夜宵，現在變成了傍晚六點的正餐；當一塊羊肉被端上桌，咽口水、咀嚼食物的動靜，是對羊最好的讚美；那個吃著生蠔一臉陶醉的食客說，這一口吃了，感覺就像到了海邊；那個沒了牙齒的老太太，也在努力地享受著來自烤肉串的香氣。
結束了疲憊破碎的白天，坐在燒烤攤前才肯融入這個城市的人們，好像才重獲自由。
片子裡的燒烤攤，就像我們每個人的家門口、家樓下的那個攤販一樣，真實、香氣撲鼻、煙火繚繞。在深夜裡看似孤獨的燈光裡、燒烤攤上瀰漫的煙氣裡、肉串上冒出的油光裡，簡陋的大排檔卻是那樣的真實、充滿了夏夜的勃勃生機。
想起年輕時總搬家的日子，專門喜歡選那種晚上街道看起來很熱鬧的房子。白天綠樹成蔭，安靜到你不敢相信它的夜晚會有多麼張狂。天一暗，排擋一擺。路過的行人要麼順路坐下吃幾串，要麼只能走到馬路對面才能趟過這條街。
齊刷刷的人坐在那裡，好像在沖刷著一天的疲憊，以及滿足慌張了一天的胃口。臉上都洋溢著一個白天不曾流露的滿足。片中的小二哥在凌晨三點曲終人散時，獨自喝上一瓶酒，說：明天這樣的狂歡還會到來。
後來想了想，夏天這麼熱，我這麼怕熱的人，卻這麼迷戀它，到底是為什麼。後來想明白了，就因為這夏夜燒烤。
想到燒烤師傅把串放在木炭的烤爐上，看著肉串表面油泡翻滾，色澤由白變黃，雞翅焦黃泡大，血水全無；聽到軟骨的“滋滋”炸響，饞蟲早已亂竄。
想到把酒言歡的朋友，喜怒哀樂猶如這調料全部撒入這串中。姑娘抿著小口的菠蘿啤，對著盤子裡的肉串挑挑揀揀，目光卻不曾離開另一桌的某個男生。也有衣衫襤褸的人撿著別人吃剩的串，咂摸著什麼呢？還有一些悶頭喝酒的人、笑著吃散夥飯的人觥籌交錯。
粗糙的、不體面的、莽莽撞撞的都在這夏夜燒烤攤上，真實、讓人上癮。我真是太愛夏天了。像皮膚不得不裸露在熱氣中爭一口涼快氣一樣，真的性情和真的人心才肯在這夏夜爐火上努力跳脫出來，似是想要燃燒一把。
文 | 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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