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北漂夢想,不過是個陷阱而已

所谓的北漂梦想,不过是个陷阱而已

我忽然意識到,表哥一定賺了不少錢,遠比他告訴我的要多,而他給我的工資卻少得可憐,當時我也喝了點酒,就藉著酒意,開玩笑似地說:「表哥,給我漲點工資吧。」

他沒說話,第二天早起,上班之前,他一邊刷牙一邊跟我說:「三姑託我照顧你, 你在我這裡,白吃白住,我都沒算你的,你要漲工資,我可養不起你了,你得自己出去住。」我裝作沒聽見他的話,照常去上班。在路上,我想明白了:表哥的生意永遠不是我的,雖然他常說我們將來有錢了要怎樣怎樣,即使是真的,有錢人也只可能是他,不是我。

——《看不見的高牆》遼京

所谓的北漂梦想,不过是个陷阱而已

十五年前,六月,一個悶熱的午後,我躺在宿舍的上鋪一動不動,吊扇壞了,潮溼的空氣從四面八方圍堵過來,毛孔在賣力工作,排出一層層汗水,每一寸皮膚都忙著參與新陳代謝。只有我閒在這裡,無事可做。

考試結束,論文完成,下個月就要離校了,工作還是沒個著落。我打定主意要去大城市見見世面,我媽卻強烈地希望我留在家鄉,找個吃皇糧的單位,找個溫柔的姑娘結婚,最好女方也是公務員,然後趕快生孩子,給她的晚年找點事情做。每次打電話,她都會說一遍同樣的話,我上學的地方離家不到一百公里,已經幾個月沒有回去過了。怕聽她念念叨叨,還非得聽完不可。

我翻個身,將枕頭邊那本折了角的推理小說拿起來,離校之前,這本書得還回圖書館。看到一半,兇手呼之欲出,故事毫無新意,裡面的插圖倒是畫得很好,我試著在筆記本上臨摹。舍友二毛走進來,看見我坐在床上拿著紙筆,問:「畫什麼呢?」

我給他看小說裡的插圖,是一個舉著刀意欲分屍的兇手,低著頭沒有臉,只有後腦上的一簇豎起來的頭髮。二毛的大名我幾乎想不起來,他姓毛,在家裡排老二,在校報上寫豆腐塊文章,自稱毛二,而我們宿舍裡的幾個人,都管他叫二毛。

「你畫得挺不錯呢。」二毛誇獎我,我給校報畫過插畫,配在二毛的文章旁邊,這讓他的虛榮心大大膨脹起來,並不是每篇投稿都給配插畫。自那以後,他總是誇我畫得好。

二毛已經找到了工作,去一家銀行做 IT 系統支持,穩定的職位,穩定而豐厚的工資,有時候我想,如果二毛是我媽的兒子,她會開心得多。二毛脫掉球鞋,滾在床上,抱怨屋裡太熱了,他剛在操場上投了三百個籃,濃重的汗味瀰漫整個房間。我仍然在紙上畫著,鉛筆尖發出輕微的刷刷聲,這聲音讓人身心寧靜,彷彿有另一個自我投射到紙面的二維空間,獲得現實中沒有的自由。二毛伸展開四肢,不久就發出了呼嚕聲。

二毛睡覺很輕,用他自己的話說,總有一半是醒著的,因此,當電話鈴響起的時候,他馬上翻身下床,多半是他女朋友打來的。

他接起電話,然後回頭叫我,我花了幾秒鐘從上鋪跳下來,在床邊找到那雙後跟被踩塌的運動鞋,走過去,接過聽筒,裡面說:「意城,聽出我是誰嗎?」二毛帶著失望躺了回去,將手背覆在自己的眼皮上。

那聲音似曾相識,隨後我才反應過來,是表哥。我有好幾個表兄弟,而「表哥」在我們家通常是指其中的一個,就是在北京賣計算機的那位,在我媽看來,北京如同天塹,而表哥則是一段傳奇:他十七歲中專畢業,便一個人上北京闖蕩,他們愛用「闖蕩」這個詞,好像北京不是首善之都,是草莽江湖,兇險萬丈。每年春節,表哥回到老家,少則十來天,多則住上一個月,其間,他的穿衣打扮,言談舉止,見識風度,是親友之間最熱門的談資。表哥享受著這些豔羨之情,他滿面紅光,遞煙勸酒,動作敏捷,態度從容,像一隻越冬歸來的燕子,在家的屋簷下輕巧地翻飛。我媽說,要有出息,就得像你表哥那樣,我並不完全相信,對於她篤信的事,我總是存著一絲懷疑。即便如此,我還是聽她的話,唸了一個與電腦有關的專業,與電腦有關,就是與遠在北京的表哥有關,我媽媽因此感到十分榮耀,好像我已經有了大出息的苗頭。

三年過得很快,雖然只是個大專,我成績還挺不錯。同時,我開始畫畫,隨手畫點什麼,看起來這像是一項娛樂,其實完全相反,畫畫是一種折磨。每次我拿起筆,鉛筆或者別的什麼筆,試圖呈現一個畫面的時候,我的手就開始不聽話,每段線條都像是胡塗亂抹,像一群彆扭不聽話的狗,雖然我是主人,但它們卻不聽指令,朝各個方向瘋跑。二毛說我畫得不錯,因為他不知道我真正的念頭是什麼,每完成一幅畫,我都陷入一種近乎空虛的寂寞之中,只有等到再次拿起畫筆,這種感覺才會消失。

「你以前學過嗎?」畫完那篇文章的插圖時,二毛問我。

學過,如果中學時候上的美術班也算的話,我告訴他。我不太懂得技法,基本功一塌糊塗,或許有些熱情,但是技巧不夠用,導致熱情常常失控,有時候我想,等我賺到錢,要去好好地學一學,辭不達意的痛苦或許會少一點。

對我來說,畫畫不僅痛苦,還很孤獨,然而拿起畫筆又可以排解孤獨,這種矛盾令人著迷。畢業季的夏天,我畫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畫,大部分沒有完成,一些靜物,幾個偶然遇見的女孩子,一些花,或者一陣風,不同季節的風都有各自的線條可循,差別很微妙,也很奇妙,很難解釋,似乎我可以構建出一種屬於自己的觀察方法和思考的邏輯,然後用不成熟的技法表達他們。「手跟不上腦子,」我給自己下了這樣的評語。

表哥打來電話時,我正在畫那個兇手,給他一個冷硬的側臉,線條是一種非常奇妙的語言,怎麼說呢,跟編程有些相像之處,節奏、邏輯、呼應、起點和終點,有時候整齊,有時候參差不齊。二毛有時候會開玩笑似的地管我叫「藝術家」,在我送給他一張他女朋友的肖像之後。那女孩是我跟二毛的初中同學,和二毛上同一所高中,高考落榜後就去找了一份工作,在外面租房子,二毛夜不歸宿時,就是跟她一起,看得出來二毛很愛她——如果在我們這種年紀,能說得清什麼叫愛的話。

二毛對這張畫非常滿意,甚至有些嫉妒,所以他提到「藝術家」時總帶著一絲調侃,當然,我自己也很清楚,我畫的這些東西遠遠稱不上藝術,連最初級的模仿都算不上。

表哥的聲音透過話筒,他一向大嗓門,我不由得偏了偏腦袋,好像下一秒就有口水濺出來,他邀請我上北京,「跟著我幹,」他說,「也跟我做個伴兒,怎麼樣?」

所谓的北漂梦想,不过是个陷阱而已

不久,我就買好了火車票,把一些用不著的東西打包帶回家,順便告訴我媽,我要上北京了。一陣沉默過後,她說了句:「唉喲,到那邊吃什麼呢?」好像北京會鬧饑荒一樣, 然而除了吃,別的困難,她也想象不出了。實際上,我吃得很好,住得也不壞,問題就出在這裡,有吃、有住、有活幹,可是仍然不滿足。

「你每天都在想些什麼呀。」表哥說,我沒回答,他也不深究。忙完一個週末,週日的晚上,他帶我去買燒雞和啤酒,我們坐公交車到白石橋的家樂福超市,我喜歡巨大的超市,即使不買,那種物質豐足的感覺也讓人心裡踏實,踏實中生出歡喜,像土壤里長出瓜果一樣,我喜歡看那些包裝完整的蔬菜水果,各種奶製品的清爽包裝,敞開的冰櫃裡照著柔和的光,所有的商品都在仔細打扮自己,努力地取悅大家,看上去很可愛。

我們買了打折的燒雞,啤酒和一些別的飲料,表哥喜歡一種蘇打餅乾,每天用它當作早餐。我們頂著傍晚的炎熱等公交車,擠上去,再擠下來,啤酒罐的溫度升高了,口感變得軟綿綿的,表哥喝一口,罵一聲,說明天咱們去買個冰箱。家裡那臺老舊的松下冰箱壞了,這冰箱的年紀搞不好比我還大,房東不肯換新的,我們只好自己去買。

第二天,表哥帶我去了三環路上一家大中電器,商場裡冷氣開得很足,工作日的上午,顧客不多,只有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在裡面閒逛,一個穿緊身旗袍、斜掛綬帶的姑娘站在那兒,像是從五八花門的電視廣告裡走出的女郎,把一張傳單塞進我手裡,是一個國產品牌冰箱的廣告單。

「有特價。」她說,怯怯地,一看就不是銷售的老手。

表哥喜歡特價,我不喜歡,我只喜歡我喜歡的東西,表哥家裡有好幾個孩子,而我是獨生子,從小他就不像我這麼任性。最後,表哥拍板,買下了她發廣告的那個冰箱型號,約定地址、時間,廠家會送貨上門。她領著我們去結帳臺,旗袍裹著的身體左右擺動。那天,直到上床睡覺,我還惦記著她,穿旗袍的背影化成利箭,貫穿了一整夜的夢。

第二天,冰箱來了,表哥買了一整箱啤酒,整整齊齊地碼進去,滿足地嘆了口氣。晚上,我們回到家,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喝冰鎮啤酒,看碟,吃各種包裝袋裡的超市食物,窗外是一條熱鬧的馬路。晚上,無數的燈火亮起,這間小屋好像是飄在黑夜裡的一條船,划向看不見的地方。

「我在想,以後能幹點啥。」 有一次表哥問我:「你整天都在想什麼呀?」我告訴他我的困惑。

「想這有什麼用?做一天算一天嘛。」他說,打開下一罐啤酒,十四寸的電腦屏幕上,一男一女正在接吻,相互撫摸,我走到窗前,看見無數的色彩和光線在流動,我忽然有種衝動,想到自己也許可以做點什麼,把這些都記錄下來。

我拿起手機,對著窗外拍照,老款的諾基亞手機像素很低,拍出來模糊一片,模糊的光點密佈在暗沉沉的背景裡,包含著一種說不清的東西。我推開窗,音箱裡傳出的聲音使我迫切地需要一雙手臂,一個擁抱和一片柔軟的皮膚,夏夜的風帶著溫熱的質感,讓人聯想到豐滿的肉體,潮溼的氣息,鉛筆畫出斷續的線條。表哥抱怨我開窗放走了空調的冷氣,掛在窗外的壓縮機轟響著,像一個忙碌的蜂巢。

日子如水流過,一切如常。我從未想過我真有什麼藝術上的天賦,愛好不等於天賦,到北京之後,所有的藝術形式,除了色情電影,都與我的日常生活沒什麼關係。休息日,我去看過幾場不收費的畫展,沒品出什麼特別的滋味,被人肯定的藝術品沒能打動我,那問題一定出在我這邊。

在表哥的店裡,我整天跟電腦配件為伍,對各種設置和參數瞭如指掌,也能一眼看出顧客是不是行家,幹我們這行,能賺到的多半是外行菜鳥的錢。表哥的面相老實,而我呢,長得還算帥氣,這樣的組合能擊中廣泛的客戶,不論是帶著上學的孩子帶買電腦的父母,還是完全沒有常識的年輕女生,都覺得我們看起來誠實可靠,說話也風趣動聽。表哥從不輕易夸人,有一天,喝了一點酒之後,他說,意城,你是個好幫手,明年,我再盤一間店。我忽然意識到,表哥一定賺了不少錢,遠比他告訴我的要多,而他給我的工資卻少得可憐,當時我也喝了點酒,就藉著酒意,開玩笑似地說:「表哥,給我漲點工資吧。」

他沒說話,第二天早起,上班之前,他一邊刷牙一邊跟我說:「三姑託我照顧你, 你在我這裡,白吃白住,我都沒算你的,你要漲工資,我可養不起你了,你得自己出去住。」我裝作沒聽見他的話,照常去上班。在路上,我想明白了:表哥的生意永遠不是我的,雖然他常說我們將來有錢了要怎樣怎樣,即使是真的,有錢人也只可能是他,不是我。

我繼續每天去店裡幹活,和顧客說說笑笑,和表哥一起吃盒飯,忙的時候只泡一碗方便麵,而關於要乾點別的什麼事的想法,越發地強烈了。家裡的電冰箱很好用,售後客服打電話來問體驗,我給了五顆星。那個女孩帶給我的最初印象,隨著時間流逝,漸漸地模糊了。我又去過一次大中電器,她不在那裡,售貨員解釋說這些大學生只是來打暑期工,現在都開學了,她不知道我形容的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哪所學校。我找不到她。在我的生活裡,她只是偶然一瞥的影子,擦肩而過的路人,時間久了,連她的樣子也漸漸模糊了。

春節,我和表哥一道回了老家,媽媽看見我,好像我從戰場上活著回來那麼開心,她拉著我到處去拜年,彷彿我是個新出世的嬰兒,需要跟人家炫耀一番。我跟著她在各種親友家穿梭,因為沒有結婚,依然收得到壓歲紅包,開玩笑似的要給一位比我大三歲的遠房爺爺磕頭,被對方的父母哈哈大笑著拉起來,那一刻我覺得,老家也沒什麼不好,北京的世面呢,也不過如此。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北京仍然吸引著我。過完正月,我和表哥還是上了回京的火車。房東又要漲價,表哥打算找新的住處,看了很多房子過後,最後他選中了一個朝西的半地下室,傍晚光線從窗戶的上半截透進來,斜照在身上,熱烘烘的,好像一間牢房。

「這比地下室強多了。」他說,在我們腳下,還有一層真正的地下室,住戶們頻繁更換,似乎每個人都是暫居,沒幾天就換一批新面孔,剛認識的鄰居轉眼就消失了,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在陰暗的樓道里亂跑,有人打麻將到半夜。比起原來的住處,這裡又髒又亂,街道上的塵灰不斷地飄進來,傢俱上總是一層塵土,好在表哥向來隨遇而安,只要能攢下錢,他不在乎所謂的生活環境。

我又開始畫畫了,算是對困惑的一種回應。我買了一些美術教材,打算再多存點錢,就去學畫。天氣暖和起來,到處飛舞著柳絮,表哥出現了過敏的症狀,他不停地打噴嚏、咳嗽、氣喘,最嚴重的幾天,不得不留在家裡,我替他去店裡照顧生意,這兩天整座大樓裡的客流都比平時少些。寒假剛結束,是賣電腦的淡季。我坐在表哥的轉椅上,拿一隻硬皮的筆記本墊在腿上,開始畫一個女孩。

一雙腳出現我的視野裡,白球鞋,牛仔褲,我仍舊看著自己的紙筆,等著顧客開口。有時候,做生意的過分殷勤,反而會趕走客人。我繼續畫,白球鞋在店裡轉了一圈,我們家和別人家並沒什麼不同,這樣的小店在中關村有無數個,一般來說,有明確目的的顧客會很快發問,她,從鞋子的大小我斷定是「她」,似乎是來閒逛的。

她沒出聲,我也沒有抬頭,直到一個女聲響起,說:「你在這兒呀,咱們吃飯去吧。」我才驚覺已經到了中午,不知不覺間,我畫了快三個小時,她的眉目依然不清晰,還沒有從一片混沌中顯現出輪廓,靈感來了又去,像在捉迷藏。我收起畫紙,打算去樓下買個盒飯。今天表哥不在,我不打算吃方便麵。

我抬起頭,看見她站在一排顯示器前面,臉上映出藍熒熒的光,頭髮鬆鬆垂落下來,不像上次那樣緊緊盤在腦後,旗袍雖然很美,但是並不適合她,她平平常常的樣子就很好看。跟她說話的那個女孩比她矮一點,短髮,跟她的漂亮朋友比起來,五官顯得很模糊,像不存在似的,其實也長得挺好看。

我問她們想要什麼,一般我不這麼問,也不會這樣快步地走上前,我不喜歡那種拉拉拽拽的銷售風格,也不會過分熱情。有些人喜歡跟店家貧一會兒嘴,套近乎,好拿到更低的折扣,我和表哥都留意著不讓自己陷進這樣的圈套。可是她看起來很需要專業的幫助,大部分女孩都是這樣,對電腦一竅不通。

我給她講解各個品牌,國內的,國外的,各種配置的高低差異,言談之間我得知她是學設計專業的,想買一臺電腦放在寢室,我自告奮勇要幫她攢一臺,比買品牌機要便宜,性能更好,店裡一樣給保修,最後她選了一套白色的機箱、顯示器、鍵盤和鼠標,比起內在性能,她更關注外表。我們約定兩天後取貨。

所谓的北漂梦想,不过是个陷阱而已

表哥還在跟無孔不入的柳絮作鬥爭,店裡客人也不多,對我來說,這兩天是難得的清靜。我仔細地幫她組裝電腦,這其實花不了多一會兒時間,不需要動腦筋,閉著眼睛也能完成。我在晚上閉店之後做這件事,慢騰騰地,好像捨不得結束。樓裡的人都走了,只有我這裡還亮著一盞燈。

工作做完之後,我給自己泡了碗方便麵,匆匆吃完,然後就取出沒完成的素描,花了幾分鐘將她畫完,我從來不相信什麼星座、血型、算命之類虛頭八腦的東西,但是今天似乎是冥冥中註定的一天:表哥得了過敏症,我獨自看店,正在百無聊賴地畫著記憶中的影子,然後她就出現了。她一定不記得我了,可我一眼就認出她來。

她一個人來取電腦,那個朋友沒跟她一起來。我鎖上店裡的玻璃門,掛上休息的招牌,幫她把電腦送回學校,在一樓宿管阿姨的嚴厲目光下,她解釋了半天,宿管才允許我上樓。我扛著那隻沉重的紙箱跟在她身後,想問她記不記得賣過一臺冰箱給我?

她的宿舍不大,擺滿了床。說實話,這所知名大學的宿舍樓條件還不如我在老家唸的專科,房間裡連吊扇也沒有,夏天不好過。窗戶大開著,外面支著晾衣杆,幾排顏色各異的衣服掛在外面,鐵製的雙層床,用布圍檔著,隔出每個人的獨立空間,中間擺著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面堆滿了課本、小說和其它雜七雜八的女生小玩意兒,她手忙腳亂地清理出一點空間,我把裝電腦的紙箱放在桌上。

經過這一番忙碌,她的頭髮有一點起毛。我有些無措地站在房間中央,這是一個四月的晴日,柳絮飄得滿天,恰巧這裡沒有別人,一個房間住八個人,另外七個都不在。她從床下的紙箱裡拿出一瓶可樂遞給我,大概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我接過可樂,瓶子是溫的,想起表哥是如何討厭常溫的啤酒。我慢慢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氣體從舌頭開始一路爆開,像節日裡歡慶的禮花,片刻的沉默過後,為了打破尷尬,我說:「電腦如果有問題,可以來找我。我們保修,保修很久。」

「多久?」她問,眉梢眼角帶著笑意。

我沒來得及回答,身後的門開了,幾個女生說笑著走進來。我只能離開,然後發短信告訴她,沒有期限,她隨時可以來找我,署名「意城」。我怕她沒存我的電話。

(未完。)

所谓的北漂梦想,不过是个陷阱而已

看不見的高牆

遼京

限時免費

懷揣畫家夢想的我認識了做人體模特的姑娘,從遇見她的那一刻起我就被她牽著走,直到我成了她的同謀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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