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豪:張子強伏法紀實(十一)

大富豪:張子強伏法紀實(十一)

廣東省公安廳“9810大案”指揮部裡的工作氣氛緊張而有序,大家正在夜以繼日做著偵破張子強犯罪集團的前期工作。

這天,指揮部裡的一臺傳真機正在接收一份傳真,負責情報分析和辦公室文秘工作的莫泉,從傳真機上撕下接收過來的傳真紙,看了一眼立即送給了正坐鎮指揮部的刑偵局長鄭少東。

鄭局長看了後,立即衝出房門朝朱明健副廳長辦公室跑去說:“朱老總,香港警方的緊急協查通報。發現張子強往香港搬運了800多公斤炸藥!”

朱副廳長震驚地問:“800多公斤?!”立即起身展開傳真看。看了一遍後,對鄭局長說:“走,趕快向陳廳長彙報。”兩人拔腿向陳廳長辦公室走去。陳廳長看見他們進來,示意他們坐下看新聞。

香港電視臺正在播送新聞。

一個播音員的聲音:“警方發現有香港黑社會組織偷運炸藥進入香港,經過數日偵查,今天警方在新界馬草壠村路邊的一間舊房內起出800多公斤炸藥、近2000支雷管和700多米導火索,同時抓獲了三名涉案嫌疑人……陳廳長關了電視說:“剛才公安部已經打來電話,說香港警方發現的800公斤炸藥震動了整個香港社會,香港特區政府已向中央做了彙報。中央非常關注這件事,指示公安部敦促廣東省公安廳,積極與香港警方配合,協助查明炸藥來源,立足內地打掉這個犯罪集團。”

公安部張局長說:“現在香港有傳媒把這800多公斤炸藥與美國俄克拉荷馬城的恐怖分子爆炸州聯邦大廈做比較,造成社會人心恐慌,特區政府壓力很大。”

香港傳媒所提到的美國俄克拉荷馬城的州聯邦大廈爆炸案,所指的是:1995年4月19日,有人在美國俄克拉荷馬城的州聯邦大廈外製造了一起汽車炸彈爆炸案,爆炸將這棟高9層的政府大廈幾乎摧毀,一共造成168人死亡、400多人受傷。據說當時所用的炸藥也只有500多公斤。當時美國傳媒都說是國際恐怖組織一手製造的。美國經過幾年調查,最後抓獲了一個叫麥克維的美國男人,是他一手製造了這樁爆炸案。

但是,有著“變態佬”之稱的黑社會分子張子強,要偷運這800多公斤炸藥幹什麼?大家都感到心裡沉甸甸的。

何濤是廣東省公安廳刑偵局的一位處長,他接到廣東省公安廳協查炸藥的通知後,以最快的時間趕到指揮部。當他推門進入後,看見朱明健副廳長、鄭局長都在。朱明健看見何濤進來,立即招手讓他過來。朱明健將香港警方請求協查800公斤炸藥來源的傳真件遞給何濤。何濤看完後,也非常驚訝地說:“800公斤炸藥?張子強想幹什麼?”

朱明健說:“這正是我們想弄明白的。何處長,接辦偵破張子強犯罪集團的任務後,我一直在想從哪兒下手。這不,800公斤炸藥的事一出來,事情急,先從這兒入手。香港警方在傳真中說,炸藥是內地工廠生產的。他們認為,有可能是從內地偷運進香港的,請求我們協查炸藥來源。我們也正好從這兒進去,從查炸藥來源著手,看看能不能牽出張子強在內地到底都幹了哪些違法犯罪的事,還有哪些犯罪同夥,以便將他們一網打荊現在先派你和莫泉去一趟香港,瞭解一下這批炸藥的化驗成分、產地和批號等,回來查炸藥的來源。”

何濤說:“好的。我明天就出發。”

我從香港採訪回來不久,一天胡德立也從香港來到深圳,到了我們報社。

胡德立說:“你在香港託我幫你找的資料,我這次給你帶來了。”說著,胡德立從包裡掏出一疊資料,都是當時香港報刊報道張子強案件的有關文章。

胡德立說:“這些資料,你可以作參考,它記錄了當時香港傳媒報道張子強案件時的情況。但是,這些報道現在看來有相當一部分是推測出來的,當時獲得張子強案件的全面情況很難,一些報刊為了吸引讀者,又必須要發稿。”為了飯碗,就連編帶造。

我翻開胡德立帶來的一些報紙剪貼,其中一張標題題目,正是報道了“800公斤炸藥”發現時的情況,我就問:“據我所知,當時社會上有一種聲音,認為張子強犯罪集團只危害富人,跟窮人沒關係。這800公斤炸藥發現後,香港社會是如何反應的呢?”

胡德立說:“800公斤炸藥發現後,香港社會確實引起了一陣震動。你知道這800公斤炸藥的威力有多大嗎?當時傳媒報道就把它與美國俄克拉荷馬州聯邦政府大廈爆炸案聯繫在一起說。可是香港的人口密度和美國的人口密度是可以作類推的嗎?香港寸土寸金,那高樓幾乎是見縫插針,如果發生像美國俄克拉荷馬州那樣的爆炸案,所造成的後果遠不是一幢大樓,也遠不止是幾百人死亡受傷。那麼張子強偷運這800多公斤炸藥幹什麼?確實造成社會上人心恐慌,對特區政府壓力很大,當時社會上流言也很多。”

我問:“那麼,廣東公安打擊張子強犯罪集團是為香港人除害,為什麼有人認為是干涉了香港的司法獨立?”

胡德立笑道:“不是說‘一國兩制’嘛,香港有些人要言論自由,言論自由不一定就是老百姓的聲音。什麼人都可出來說一說嘛。”

說到這兒,胡德立把話題引到自己需要的部分:“我知道,有些話題實際上已經離開了張子強案件本身,

真實的張子強也被編造的事情掩蓋了。比如,到今天還有流言說,張子強沒死……”我沒有接胡德立的話題,而是翻著這些資料,看到不同的文章,不同的大字標題:“本港頭號通緝犯跨境劫殺擄勒案值近廿億‘大富豪’偕十七黨羽廣東落網”、“圖炸平赤柱為葉繼歡出氣炸藥黨主腦落網”、“四千萬招亡命徒收買武警‘大富豪’黨羽擬組敢死隊劫獄”、“‘大富豪’成當今新偶像”……我看了這些報道以後說:“嗬,怪駭人聽聞的。謝謝你,胡先生,你這樣三番五次地幫我,我怎麼謝你呢?”

胡德立說:“你不用謝我,我還是實話實說。張子強案件雖然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但有關張子強的傳說並沒有完,為什麼?從職業角度來看,即張子強的事還有新聞價值。比如,人家說張子強沒有死也不是空穴來風,聽說前幾天晚上,在東莞還發生了以張子強名字敲詐勒索的事。是別人冒充他,還是張子強真的沒死?如果張子強真沒死,我能挖到這樣的新聞,在香港也差不多等於美國記者挖到的‘水門事件’了。”

我說:“胡先生,這事我知道,完全是一個鬧劇。作案者是一個打工仔,看了一些小報小刊中關於張子強的報道,急於暴富,想走偏門,結果冒充張子強作案,已經被警方抓住,斷送了自己的一生。”

接受任務以後的何濤立即動身去香港,同時莫泉也因為工作需要與何濤同行。

何濤是廣東省公安廳刑偵局一位經驗豐富的處長,曾經參與了“番禺銀行運鈔車大劫案”、“東星輪大劫案”等轟動一時的重大刑事案件的偵破工作。

那天他和莫泉一道在香港紅石甚力火車站下了車,走到車站門口,看見香港警務處的一位熟識的警官身穿便服已經等在門口。寒暄了幾句,何濤他們上了車,車子向位於香港灣仔軍器廠街的香港警察總部開去。

車子開進香港警察總部大樓。

這次去香港採訪,我也去過香港警察總部大樓。這是一幢很簡樸的大樓,沒有看到荷槍實彈的警衛,但進出需要出示工作證。工作證又是智能卡,進出經過電子門時需要刷卡。大樓內的辦公室都較小,會議室也不大,有些文件櫃甚至就放在走廊上。總部的工作人員都在忙著自己的工作,並不注意我的到來,好像跟一般的寫字樓沒有什麼兩樣。但後來,我一個人去洗手間出來時,在走廊上碰到一位中年人,他大概見我是生人,馬上問我是幹什麼的,這時,我才感覺到這裡畢竟是警察總部。

何濤和莫泉進了香港警察總部大樓後,被接他們的警官領著進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裡一位高級警官迎上來和何濤、莫泉握手。“何處長,您好,我叫麥德生,負責香港有組織犯罪的偵訊工作。總部指定由我配合你們的工作。你們有什麼要求,請提出來,我一定積極配合。”

何濤說:“麥先生,這次我們來,主要是協助你們查那800公斤炸藥的來源。因此,是你們有什麼要求,先提出來,然後,我們再根據情況,提出我們要哪些資料。”

麥警官一笑:“好的,請跟我來。”

說著領著何濤和莫泉走到隔壁小會議室。麥警官領著何濤和莫泉進來後,隨行的年輕警察立即關上了窗戶和燈。

麥警官按了一下桌上的一個按鈕,一塊小銀幕從天花板上徐徐落下來。麥警官用一個遙控器打開一臺投影機,小銀幕上立即出現一堆塑料發泡箱。接著,麥警官又按一下遙控器,又翻上了一張照片,這次是一堆筒狀炸藥。

麥警官邊翻動照片,邊解釋說:“這是我們1月17日從香港新界馬草壠村一間汽車修配廠的鐵皮房裡搜到的一批爆炸品,一共是818.483公斤炸藥、1997支雷管、1627英尺導火索。這批爆炸品,有跡象是從內地偷運至香港的。我們想請你們幫助協查這批爆炸品的來源。”

何濤問:“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批爆炸品一定是從內地偷運至香港?”

麥警官說:“包裝上標明這批爆炸品是內地生產的。”

何濤問:“你們有沒有調查,香港會不會有建築公司使用內地的爆炸品?據我所知,這樣的爆炸品常用在工地爆破、開山炸石,也有漁民用來炸魚。”

麥警官說:“我們不能說沒有你所說的以上可能,只是據分析,這批爆炸品來自內地的可能性大,因為,它先是從香港鯉魚門碼頭的一艘漁船上卸下來,再由一輛藍色的貨櫃車運往隱藏地的,所以我們懷疑是從內地偷運來香港的,請求你們予以協助。”

何濤說:“我們已經接到指示,全力配合你們查這批爆炸品的來源,這是我們來香港的主要目的。麥先生,我們想得到這批爆炸品的化驗成分和生產批號。同時,請你們帶我們去現場看一看。”

麥警官說:“好的,我陪你們去。”

麥警官領著何濤和莫泉,先來到香港警察總部的一間高度設防的危險品倉庫。在倉庫的一角,整整齊齊地堆放著仍然用白色塑料發泡箱裝著的炸藥、雷管和導火索。香港警方的技術人員打開了塑料發泡箱,從中拿出幾支筒狀炸藥,遞給何濤和莫泉。何濤接過炸藥,看見炸藥的產地是江西。

香港警方技術人員又翻出一卷導火索,導火索的產地是廣東南海。

莫泉拿出相機,一一給炸藥、導火索和雷管拍了照片。

第二天,麥警官又領著何濤和莫泉來到流水響村。這天麥警官穿著便衣,開著一輛小車。

麥警官指著張子強第一次用來裝炸藥的房子說:“爆炸品的第一次採樣就是在這兒。”

接著,麥警官又開車領著何濤和莫泉來到馬草壠村。馬草壠村的公路很窄,麥警官不得不把汽車停在三岔路口邊,然後領著何濤和莫泉走到那間最後隱藏炸藥的鐵皮房邊。

何濤注意著鐵皮房前的那條窄小的路問:“這是張子強的物業嗎?”

麥警官說:“這是一間汽車修配廠的庫房。據初步掌握的情況,也是張子強出錢買的。”

何濤說:“張子強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買這樣舊的鐵皮房幹什麼?難道專門用來裝爆炸品的?”他轉身望著周圍不遠處的民居,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在這裡藏這樣大量的炸藥,實在是太危險了。”

何濤和莫泉完成了在香港的調查和取證工作後,馬上趕回了省公安廳,向朱副廳長和鄭局長彙報去香港的情況。

何濤彙報說:“這批炸藥我們仔細檢查了,確實是內地的,炸藥產於江西,導火索產於廣東南海。它的用途很廣,建築工地、採石場,以及沿海漁民都有可能用得上。香港警方向我們提供了炸藥的化驗成分。根據這個成分以及炸藥上的產地、批號,下一步可以先從生產或者銷售渠道查起。”

鄭局長說:“這種爆炸品,以前在辦案中也接觸過,很麻煩,因為用途很廣,查起來會很困難。”

朱副廳長說:“現在也只能從這兒先著手,查清了爆炸品的來源,也許就會查出張子強在內地的同夥,從內地同夥再查他在內地的犯罪案。中央要我們辦成鐵案,證據一定要抓實。何處長,這幾天,帶曉鵬他們先查爆炸品。”

鄭局長說:“派人到江西和南海,從生產廠家查一查這批炸藥、導火索出廠後都銷往了哪些地方?”

“9810”大案”指揮部,從爆炸品的源頭著手,派人去江西某化工廠和廣東南海某化工廠,調查這兩批批號的炸藥和導火索,都分別銷往哪些地方。辦案人員進行了大量細緻的工作,查閱了工廠裡的許多訂單,甚至到倉庫查閱了出庫單,得到了一些初步的情況。從江西某化工廠調查結果得知,與香港查出的這800多公斤炸藥同批次出廠的炸藥,曾銷到不少地方,廣東就有深圳、東莞、惠州、寶安、汕尾等地。經過調查得知,這批炸藥和導火索又經過多次分銷,廣泛用於採石嘗建築工地。汕尾一帶的漁民還用這種炸藥炸魚,所以在沿海一帶人們把這種炸藥又叫作“魚炮”。

再往下查困難就更大了,工作量特別巨大,收效卻仍然不大。各地採石場都有很多,大多都承包給個人,有些是季節性的,有需要就開採,沒有需要就停工。汕尾市公安局由於被省廳指揮部定為重點調查地區,刑警隊的同志幾乎把區內所有的採石場都查了一遍。這可是一件非常苦的差事。我後來去汕尾採訪,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但擔任調查的刑警們見到我仍然直訴苦。因為採石場都在山上,幾乎都沒有電話,又沒有完整的公路,刑警們一般都得爬上去。但往往爬了半天到了採石場,卻發現採石場停工了,老闆除了留下一條狗看工棚,工地上沒有一個人,你就是找一個人問話也找不到。後來,大家認為就是把全省的每一個採石場都查一遍,也未必能找到線索。炸藥是消耗品,很多采石場用量都很大,而且各採石場也不會把用掉的炸藥一筆一筆登記在案,這樣就很難準確地查到香港這800多公斤炸藥是從哪一個採石場流出去的。還有沿海漁民的炸魚相當普遍。因此,很難查清每一支炸藥的來源……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春節臨近了,調查卻沒有一點頭緒。

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關於炸藥的事,讓整個指揮部又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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