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

嘈雜的樂舞聲,冰冷的地面在顫動。許薇睜開眼,印入眼簾是和漆黑的夜晚形成鮮明對比的璀璨星空。天上的星星,地下的人兒,她又在發呆。總是在關鍵時刻發呆,是她的毛病。

“呵哈呵哈……”鏗鏘有力的男聲終於拉回了許薇的思緒。許薇在冰冷的地面上躺著,置身於不知名的大圓圖案中,在中心點上,周圍全是火把。環繞著大圓圖案有一群身著奇裝異服的怪人們胡亂揮舞,稍前是小土堆高的祭祀臺,一女子在臺上誦經。

許薇想坐起身子,才後知後覺發現她的手腳都被捆綁起來,動彈不得。再仔細一看,這身體分明是三歲小女孩的身子。這次,許薇是真的嚇著了。她拼命掙扎著,劇烈的動作引起臺上女子的警覺。

暗紅色的大衿袍,凶神惡煞的面具,那女子向許薇走來。眾人見之,都紛紛停下動作,併為其讓路,低頭屈身。只一瞬間,她已經來到許薇跟前。

她赴身向下,白皙的雙手輕柔地撫摸著許薇的臉,口中一直在唸叨著什麼。估計著,大概是巫術的咒語。儘管隔著面具,許薇也能看見她眼中所迸發的欣喜,巨大的喜悅使她顫抖,手中的動作愈發激烈。許薇感到疼痛,真想咬她。她現在的狀態,就像狗狗見到肉,溺水的人抓住樹樁一樣。感覺是,喜瘋了!

她奮力直起上身,雙手大張,瘋狂吶喊。剛才寂靜的人群,瞬間爆發,瘋狂地甩頭起舞,奮力呼喊。在許薇看來,就是群魔亂舞,這群人,真是瘋了。

“大祭司,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一穿著青黑色袍子的中年男子跪拜在那女子面前,大喊道。這回,許薇也算是聽清了,聽懂了。那女子原來是大祭司啊!重生啊,也是重生在中國,起碼沒到外國去。蒼天對許薇算是不錯了,那之前的身體呢?還在嗎?

在許薇發愣的瞬間,那青袍男子已經解開她手腳的繩子,抱著她來到女子面前。女子原先欣喜的眼神已是沉靜,她接過許薇,把她高高舉起,越過頭頂。許薇現在是在他們的最高處,這並不是旮旯子般的小山坡,這是山巔,高山的最頂峰。許薇的腦海中,蹦出三個字,“招魂陣”。

大祭司,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

招魂陣的最佳地點是山巔,離天越近越好,越高的山巔離天神越近,施法的效果才會越好,成功的概率自然就提升了。之前在千年一吻石棺中發現的血掌印和腳印,是招魂陣儀式中的一部分。

所以人手持火把,大聲唱喊,聲勢浩大,地動山搖。許薇還沒從中回過神來,女子拿著小刀割開她的手腕,強烈的刺痛感襲擊全身,青袍男子拿著羊脂玉碗盛著。見碗裡的血快滿了,才替她包紮。許薇怒瞪,割的這麼深,留了這麼多血,就不怕出現什麼意外嘛!

女子摘下面具,露出清秀的臉龐。看著這麼清秀,下手怎麼這麼狠呢,最毒婦人心,這話在她身上準沒錯,許薇心裡碎碎念。

她蹲下身體,雙手放在許薇的肩膀上,叫道:“縈兒,我的縈兒回來了”。縈兒,又是縈兒,在現代困擾許薇的聲音叫喚著,不也是縈兒嘛,她是和這個名字犯衝吧!什麼你的縈兒,我的縈兒,許薇是她自己的,她是許微。

見許薇不作聲,女子環抱著她,許薇可以感受到她的溫暖,女子直唸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來,許薇從哪裡回來。那女子的意思是說,許薇本來是屬於這裡。許薇甩甩頭,制止自己的胡思亂想。

女子起身,牽著許薇,走下祭祀臺。許薇望著眾人炙熱的眼神,只能邁著小步跟著。這身體太小,走起來也是吃力的,何況剛才也是失血過量,步伐有些不穩。

她想帶著我去哪兒,許薇心中默唸,便抬頭看向她。她感應到許薇的目光,許薇還沒開口,她就說道:“縈兒,我們現在回家,再忍耐些吧!”語氣溫和,彷彿剛才割許薇手脈的不是她一般。許薇嘆息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現在撿了一條命,活著已算是不錯,當做賺了。

月色如洗,看著天上的明月,估計是十五。初一十五,是巫術佈陣的好日子,許薇總感覺會發生什麼。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山腰,四周灌木叢生,稀疏的影子點點滴滴灑落在林道上。

沒有一絲絲防備,女子突然停下腳步,許薇剎車不及,撞上了。哎呦喂,我的小腦袋瓜子啊!剛剛失血,又是大晚上的,犯困,腦袋可糊塗著。

大祭司,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

“縈兒,有沒有撞到哪兒啦?”女子關切的問道。

許薇看著她,想著理還是不理她呢,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從黑夜中,速的串出一個人影,眨眼間就抱住了女子的大腿。沒錯,確實是抱大腿。抱大腿的人兒,是一位看起來有七八歲的小男孩。

“娘,陵兒等你好久了。”男孩埋怨道。

“陵兒的武功又有長進了”女子欣慰道,“看來田師傅下了大工夫。”

“呵啊”,男孩笑著點點頭,抬頭,便看到許薇了。

“妹妹,妹妹,你醒啦!”男孩放開女子,興奮地抱著許薇,一個勁的直親她。

許薇呆了呆,伸手撐開他的肩膀。這下,他倒是愣住了,滿眼裡寫著,妹妹,這是怎麼了。他剛想說話,許薇卻猛頭扎進他的肩膀,使勁地蹭乾淨她的臉。

“哈哈,妹妹這,我喜歡。”男孩笑道,又想親臉來著,許薇一看,乾脆把臉埋在他的肩膀。

女子若有所思,也沒說什麼。

接下來的路程就輕鬆多了,是小男孩揹著許薇下去的。應該說,是我的哥哥,李陵。陵,山也。李陵,像高山一般的男子。日後,許薇沒想到的是,他是別人為我設下的伏筆。

那女子,是大祭司,是李陵的娘。而許薇目前的身份,是三歲的小奶娃子,貌似是李陵的妹妹。李陵的娘,不就是這具身體的娘了嗎?他娘,就是我娘。為什麼李陵說,妹妹醒了,之前是一直睡著嗎?李陵,不是歷史上的那個李陵吧?許薇心中有許許多多的疑問,卻沒人能解答。想著想著,便在李陵的背上睡著了。夢中還在碎碎念,但是還是能感受李陵背部的溫暖,如山一般的男子。

許薇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彷彿是一場夢。是在考古研究院上班的許微是一場夢,還是李縈是夢一場,莊周夢蝶。

“小姐,你醒啦!”旁邊的嬤嬤在伺候許薇起身。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心想道,小姐,是誰啊!又轉念一想,昨兒李縈的夢,是現實。

這下,許薇才仔細打量環境。近地的漢床,木製的房屋,僕人身上質樸的衣物,都有著漢代典型的裝飾,心中又有一番思量。看著這奶娃子的身體,嗯,差不多是從頭再來。

“小姐,夫人請您過去用飯。”身旁的嬤嬤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看她的模樣,生怕許薇不答應似的。許薇那能不答應,肚子餓著呢,怎麼的,也得填飽肚子再說。況且,她現在的情況,“娘”是知道一些情況的,去探消息吧!想到這裡,許薇挺挺胸,向“娘”的院落走去。

亭臺樓閣,皆復見也。漢代的樓閣景色,盡現在許薇眼前,如果周主任在這,肯定是歡喜瘋了。隨後,眼神一暗,情緒也跟著低落。

與“娘”在小餐桌前面對面地坐著,旁邊是李陵小哥哥,食不言,寢不語,從吃食方面來看,李家是極有規矩的。

李陵小哥哥進食完畢,便來鬧許薇。時不時摸摸她的頭,又或者夾個饃夾個點心給她,又常問到,妹妹,這個好吃嗎?哥哥給你夾之類的。他很高興,許薇知道,她就默默地吃著。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時辰到了,李陵小哥哥跟母親告退去書房唸書去了。現在,只剩下,許薇和“孃親”。許薇和她大眼瞪小眼的,一眨也不眨,眼睛水汪汪的,憋的。不一會兒,都快流淚了。她見許薇這般,也是好笑,便拿手帕給許薇擦擦。

“縈兒,你不累嗎!”,她笑道。許薇想了這麼多開頭,沒想到是笑場開頭。吐了吐舌頭,擦擦眼淚。許薇心裡默唸道,我才不是縈兒呢!

大祭司,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

她將許薇抱過來,放在膝蓋上,緊緊地環著她,許薇一時不習慣這般親暱,身子略微僵硬。

她用手撫摸許薇的背部,旨在讓她放鬆,確實,有效果。

“我懷縈兒的時候,著了別人的道,你一生下來便不會哭喊,除了吃喝拉撒,便只剩下睡了。”

許薇還沒開口問,她就徐徐道來。

“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使你醒來。直到前一陣子,我才知道,我的縈兒,你的靈魂被那賤人困在異世。我才用招魂陣這法子讓你回來,你回來了,我很高興。”

許薇心想,你就不怕招錯魂了。還是,你將錯就錯。

“我的縈兒,我的女兒,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會害你。我知道你受了許多的苦,我也知道你還不信任我,娘都知道。”她把許薇抱得更緊了,身體緊緊地貼著她,溫熱的眼淚溼透了許薇的衣裳,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許薇迷茫了。從現在起,她不再是許薇了,而是她們眼中的李縈了。

摘自——《伏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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