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佩霞 太行文學 5月18日
站在密不透風，連呼吸都困難的公交車裡，我的心情異常的煩躁。拽著扶手，忍受著車裡汙濁的空氣和熱氣，就這樣晃晃悠悠，停停走走了一站又一站。
"哧"的一聲，車子再一次停住，又一站到了。我一個趔趄，額頭撞到了前面一人的後背上，摸著紅腫的額頭，深呼吸，忍住大罵一句髒話的衝動。站直身子，我把視線移到了車窗外。
站臺上好多人，而我獨獨看到了兩位佝僂著身軀，衣衫洗得發白但很整潔的老人。從外貌來看，這對老人已是古稀之年了。老公公拄著暗紅色光滑的柺杖，光潔的頭上短短的頭髮像地上的野草，稀稀拉拉但頑強地生存著，只不過那草是綠色的，而頭髮是白色的。老婆婆密而垂的銀髮折射出年青時候的漂亮。他們古銅色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彷彿鍍了一層神秘的光芒，又如那千溝萬壑的沙漠，神奇而富有內涵又讓人浮想聯翩。雖然周圍人聲嘈雜，車水馬龍，而他們像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似的，十指緊扣，相互攙扶，顫顫巍巍的登上了我所乘坐的車子。
一上車，立刻有一中年婦女讓出了一個座位。老公公道謝後，慢慢坐在了位子上，然後他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老婆婆就那麼輕輕地慢慢地坐了上去，沒有一句話語，而行動卻是那樣的妥帖，自然，默契。或許是怕車子不穩吧，他們的雙手始終緊緊握著。看到這兒，我的腦海裡"嘎嘣"蹦出了一句詩"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對這句詩我很熟悉，熟悉的一度把它當做我愛情的宣言。以後的日子裡，不知是被生活磨礪的沒了激情，還是看多了世間滄桑，反正再看到這句已沒了最初的感動。有時甚至忍不住猜想這是詩人對愛人的承諾嗎？那麼他們最後真正"與子偕老"了嗎?有時現實中聽到這句，我會對他們嗤之以鼻，甚至覺得他們矯情，做作，說這麼煽情的話語幹嘛，還不是為了賺份滿足自己感動。說穿了，我不是不喜歡這句話，只是怕 "執子之手"，卻不能"與子偕老"後徒留傷心的回憶罷了，所謂"一念起，千山萬水，一念滅，滄海桑田"大抵就是我的心境吧。
收回飄忽了好遠的思緒，我又把目光投射在這兩隻緊握的雙手上。我想，他們或許不知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什麼意思，或許壓根兒就沒聽過這句詩。而他們卻用唯美浪漫的行動為這句詩做了一個很好的詮釋。
車裡依舊，我的心卻慢慢平靜了下來，開始猜想發生在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有過耳鬢廝磨的時刻，有過磕磕絆絆的爭吵，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就像王菲的《紅豆》裡唱到的。時間的年輪慢慢輾過，他們也許就是這樣在人生的路上風一程雨一程相濡以沫走過一輩子，他們也許就是這樣在愛情的路上相攜而來，直到生命化為那青煙一縷，塵埃一顆。
微風從車窗的縫隙吹過，老人的衣襟輕輕的飄起來，彷彿是為他們的白頭偕老而歡呼。他們相視一笑，滿是皺紋的眼角像一朵盛開的菊花，別有一番風情。我生怕驚擾他們此刻的幸福，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
我下車了，他們還在車上。但我知道，那兩隻長滿老年斑，青筋暴突，一點也不漂亮，卻十指緊扣，始終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終將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
【作者簡介】：董佩霞，市直八小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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