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裡最把自己當回事的丫頭被攆,她不冤!

寶玉是榮國府太子爺,所以他的丫頭比同等級的丫頭,往往會更有面子。比如說襲人,在一眾丫頭婆子裡,就很有臉面。她一直是賈母的人,月錢一兩,是一等大丫頭的級別,後來更是被王夫人提拔成二兩銀子的姨娘待遇,她是怡紅院裡的頭。就算是張揚一點也沒人敢說什麼,何況她也不明目張膽地囂張。晴雯是被寶玉寵出了毛病的,她不如襲人等級高,但也是賈母房裡出來的,她本身就是丫頭裡的翹楚,模樣好,手又巧,嘴厲害,囂張一點也要以理解,雖然最後頂著個輕狂的狐狸精名頭給人整死了,但其實她也挺冤的,因為她只在院子裡狂,在王夫人等主子面前,也算是誠惶誠恐,就算是對真正的姨娘(不是襲人這樣的準姨娘)也還是遵規守矩的。真正輕狂,最把自己當回事的,是戲子芳官。

芳官怎麼輕狂了?

芳官忘了自己的出身。芳官是賈府建大觀園時從南方採買來的女戲子,和其他十一個姑娘一起進入賈府,以備娘娘省親,平時都是吃喝供著,娘娘回府,賈母有聽戲的要求時,才出來表演一番,平時都是在梨香院養著。娘娘回府就一回,賈母也不是三天兩頭要聽戲,但是戲班子這東西,能養著代表一種身份,所以,儘管芳官等人表演不算很多,卻也是好吃好喝。後來國喪期間,朝廷嚴禁喜樂之事,戲班子暫時解散,賈府為著將不時之需,也不差那幾個贖身錢,所以就把她們分發給各位主子,說得好聽點就是當丫頭,其實不過就是玩物,連丫頭都不如。

芳官是因為家裡窮得過不下去了,被家裡賣了做戲子,應該說窮苦的生活也過過不少了。芳官在戲班子怎麼樣不清楚,在寶玉的怡紅院,卻在吃食上很講究,或者說是故作講究。某一天,芳官吃不下什麼,到廚房點了一碗湯半碗粳米飯。到了飯點,柳家的做了一盒子菜,一碗蝦丸雞皮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醃的胭脂鵝脯,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流口水的好飯好菜好點心,芳官看著說:“油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不吃給我啊!)寶玉都吃得挺香,小燕也覺得特別可口。芳官吃了幾天飽飯,就把自己的老底給忘了,就算她養嗓子,也不能說這樣話,何況到了晚上,她就表示要晚三二斤酒!

芳官也瞧不起別的丫頭。她奉寶玉之命前往廚房要一碗冰涼酸酸的東西吃,正碰上小蟬(探春的丫頭)拿著糕,芳官假意討要,小蟬並沒有給,芳官很尷尬,柳家的看出來了就把自己給女兒買的拿出來討好芳官,還自己親自去煮茶(原文頓茶),芳官拿著糕點笑小蟬,還囂張地說不稀罕她的,就算是小蟬磕頭,她也不會吃。說完還把糕點掰開,扔給雀兒吃,小蟬氣得咒她作孽,為什麼雷公老爺沒眼睛,還順道罵她和柳家的進貢啊做乾奴才什麼的。

芳官也沒有自知之明。她仗著寶玉寵她,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賈環討要薔薇硝,她拿假的糊弄賈環,趙姨娘不服,上來怡紅院找芳官算賬,罵得很難聽。在眾人看來,就是趙姨娘不懂事了,芳官認個錯,事情也就沒了。可是芳官呢?她沒有認真解釋自己那麼做的原因,反而還和趙姨娘罵上了,說什麼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幾,什麼你也打得起我,照照模樣兒再動手,甚至是夥同其他四人一起圍毆趙姨娘。

怡红院里最把自己当回事的丫头被撵,她不冤!

趙姨娘是個糊塗的,但是她女兒探春不是啊。在芳官看來,趙姨娘也是奴才,可是,姨娘終究是半個主子,她再得寵,也不過是個連丫頭都不如的人,丫頭也分三六九等的,既然她瞧不起別的丫頭,在丫頭等級最高的妾這裡,她也不過是個粉頭之類的玩物。果然,探春一來,就嚴正聲明,趙姨娘的方法用錯了,這些個戲子們就是玩物,和狗貓無異,高興了和他們玩,不高興了就當被狗貓抓了一樣,和他們較真,是失了自己的身份!

芳官的確是很不明事理,事後,她還有事沒事就說趙姨娘是趙不死的,這口無遮攔的毛病也是沒誰了,她也不想想,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探春的面子也得看賈政和賈母的面子,老說趙姨娘的壞話,置他們於何地?

芳官的無知還在於喜歡大包大攬。五兒想進怡紅院,求得將來升級或者放籍,芳官收受柳五家的不少好處,在五兒面前表示讓她放心,一定辦到,都有她在呢,她還滿世界嚷嚷自己在寶玉面前得寵,連角門上的小廝都知道芳官和五兒之間多有旁人不及的交易。

寶玉捱打後,王夫人心疼兒子,把一瓶上用的玫瑰露拿出來交給襲人,讓她伏侍寶玉吃,寶玉沒吃多少,一直收著。芳官和五兒結交後,看五兒身體不好,從寶玉那裡拿了一些給五兒吃,沒想到效果奇好,柳家的吞吐之間表示還想要點,芳官說:“這不值什麼,等我再要些來就是了。”說得真是輕巧啊,可寶玉就吃她這一套,幾天後,芳官連瓶子都給五兒送過去了,這也成了柳五兒的催命符,當然,這是後話。

怡紅院的丫頭,各有各的本事,襲人溫柔體貼,管家是把好手,晴雯率真靈巧,一手繡工無人能及,麝月是第二個襲人,秋紋等人資格都很老,就連粗使丫頭們,也都手工過關,但是芳官有什麼呢?除了唱戲,她什麼都不能幹,手工不行針線拿不起,睡覺也不警醒上不得夜,就連端茶遞水的本事都沒有,所以她什麼都不幹,整天在園子裡東遊西逛,到處惹事,洗個頭和乾孃吵架,到廚房和別的丫頭吵架,戲子們抱團生事。她是戲子,最懂得男人愛什麼調調,所以她放飛自我,扮男人,和寶玉沒大沒小的划拳,替寶玉擋酒,喝醉了就睡在寶玉炕上,美其名曰真性情,其實這也是她必被逐出的原因。

沒有本事,就敢放飛,那就只有死路一條。芳官被攆,實在也是自找的,作死。如果說司棋大砸廚房是為爭爭臉面的話,芳官在怡紅院,在大觀園裡的張狂,就是自視太高,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晴雯的死,寶玉說是生得太好了,而芳官的被攆,寶玉則說:“只是芳官尚小,過於伶俐些,未免倚強壓倒了人,惹人厭。”一語中的。(婉如清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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