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代軍人,將會怎樣回憶自己的軍旅

我們這一代軍人,將會怎樣回憶自己的軍旅

我們這一代軍人,將會怎樣回憶自己的軍旅

昨天是八一建軍節,對於每一名軍人來說,都有著特殊的含義。無論現役還是退役,只要曾經穿過軍裝,都會在這一天回味自己的軍旅生涯。

於是,在微信朋友圈裡,無數青澀的軍裝照刷屏,爭先恐後地緬懷自己的戎裝歲月。

但我知道,在這背後,有著各自冷暖的回憶。

對於不同時代的軍人,同樣如此。

1

我的岳父,是一名1971年1月入伍的老工程兵。

也許都是軍人的緣故,吃飯閒談的時候,他很喜歡與我講述在西藏開挖洞庫坑道的事情,講述在坑道里遇險的經歷和犧牲的兩名戰友,講述在高原7年服役的種種故事。

因為我也在邊防部隊工作過,對60-70年代工程兵挖山掘地的艱苦程度是有感性認知的,那種一個連隊分兩三撥,夜以繼日地進山作業,從入伍持續到退伍。

特殊的時期和異常的艱苦,讓他對軍旅的感情也是十分特別的。

2015年9月3日,北京舉行“9.3”大閱兵,66歲的岳父,在電視機前以軍姿站立,看完整個閱兵分列式,前後將近1個小時。

我們這一代軍人,將會怎樣回憶自己的軍旅

那一刻,他作為一名老兵彷彿夢迴壯年,接受檢閱,享受那份獨屬於軍人的自豪與榮耀。

所以,那本退伍證,也一直完好無缺地保存這,並視如珍寶。

我們這一代軍人,將會怎樣回憶自己的軍旅

岳父時常會對我說:

“是軍隊培養造就了我,是7年軍旅經歷改變了我的一生”。

看到他以軍姿看完閱兵的照片時,我相信岳父說的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

這是我身邊許多戰友做不到的。

2

7月27日,灌雲開山島哨所所長王繼才去世,軍報和人民日報官方公眾號,以及騰訊新聞等媒體都在頭版專題報道了這一消息。

從27歲駐守開山島一直到去世,王繼才在這個0.013平方公里的彈丸小島上站了32年的崗。官方的報道是這麼描述他的:

他們曾為兒子上學借過錢,父母去世也未能見上最後一面。但這些都沒有改變他們對國家的承諾。

因浪大風急無法下島,王繼才曾在島上親手為自己的兒子接生;因守島有責,夫妻倆30多年來僅有5個春節離開孤島與家人團聚。

而在王繼才之前,開山島民兵哨所成立後,縣人武部先後找了4批13人守島,都受不了那個苦。王繼才把自己在島上接生的兒子,也送進了軍營,成為了一名武警邊防軍官。

應該說,王繼才是他們那個時代投身國防的年輕人的縮影,無論是他的信念,還是行動

可惜,王繼才沒能挺過今年的八一,但完全可以想象,他在彌留之際,對32年的守島經歷定時無怨無悔的。

這,恐怕也是身邊絕大部分戰友做不到的。

我們這一代軍人,將會怎樣回憶自己的軍旅

3

我2001年入伍,算得上是21世紀最新的一批共和國軍官。

岳父比王繼才早15年穿上軍裝,王繼才比我早15年走上哨位,他們是戰士、民兵,而我是國內頂尖軍校畢業的軍官。

和前兩代軍人一樣,我時常會對十多年的軍旅經歷心懷感恩,感謝它磨礪了我的心智,塑造了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多級機關的摔打,更是開闊了自己的視野,增長了某些方面的才幹。

然而,我,特別是那些長期在基層工作的戰友,並不覺得很快樂。

回想我們的生活狀態,在外人眼中大多時候總是光鮮榮耀的。讓而自穿上軍裝那一天起,這十多年的酸甜苦辣、冷暖沉浮,只有自己經歷過之後,才會有切膚的體會。

拿著小馬紮在寢室守著永遠不知何時會響起的哨聲,

青春隨著晝夜交替在陣陣無奈的笑聲裡冥滅。

獨自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隨著mp3裡的旋律痛苦思索,

輾轉反側於迷茫、徘徊和恐懼中昏沉入睡。

顛簸在十多年異地的遊歷之途疲不自知,

再度認真端詳父母,卻驚覺白髮和皺紋已經把他們熟悉的容顏帶走。

遙遠的牽掛和思念僅僅能在電話中找到歸宿,

孤單的時候翻出孩子的照片久久凝視,彷彿也能聽到她牙牙學語。

錯過了多少週末,錯過了多少與朋友相聚的機會,卻沒有錯過一個又一個通宵,

習慣帶著滿嘴的血腥走過蒙蒙黎明,走過別人熟睡的窗口。

確切地說來,從沒有覺得自己犧牲奉獻了很多東西,也不認為經歷過的訓練演習是多麼的辛勞和殘酷。而事實上,在外人看來的“奉獻和殘酷”,最後都變成值得回味的經歷。

真正殘酷的,是一種長久以來一直埋藏在內心的徘徊與掙扎,是在對自我坦誠與向現實屈服這兩者之間的徘徊和掙扎,始終沒有停止過。而這樣的狀態,也註定我無法在軍營中找到真正的自己。

也許和大多數人所不同的是,那些對我們這份職業的溢美之詞,諸如對於威武軍裝的迷戀,對於軍銜職務的敬仰,以及對於閱兵演訓的讚歎,於我們自己來說,大多時候也只是一笑而過。

因為紙面上的尊重,永遠敵不過現實的蒼白。

我們這一代軍人,將會怎樣回憶自己的軍旅

4

有一個有意思的細節。

在報道王繼才去世騰訊新聞客戶端上,短短1天的評論達到7.2w,而在軍報記者上,在更多是軍人關注的自媒體上,總閱讀量只有寥寥2w不到。

我們這一代軍人,將會怎樣回憶自己的軍旅

其實,在與許多同年齡段戰友的交流過程中,大家對於自己的軍旅,都有著十分複雜的情感。這些戰友裡,有不同的軍種、不同的經歷、不同的職別,也有不同的軍旅終點。

我們不像60、70年代參軍的父輩,在物質極為疲乏的時期選擇了軍旅,完成了人生的轉折;

我們也不像80年代戍守邊關的老班長,在改革開放之初那個信息閉塞,社會發展尚未出現巨大變化的時期,選擇無條件的漫長與艱辛;

但我們從未忘卻初心,在物質豐富,各種思潮的劇烈衝擊下,仍然選擇強壓著矛盾的內心糾結,揹負著現實和使命默默前行。

我時常在想,20年乃至30年,八一再度來臨之時,我們會如何回憶自己的軍旅?

對於我來說可能是遺憾的:

遺憾此生難逢戰事,不能追從一位果敢睿智的指揮官,哪怕戰死沙場

遺憾難有戰壕之情,不能體會從四伏的危機中與戰友一起突圍的快意

遺憾無法再有建樹,加了那麼多班吃了那麼多苦,卻感受不到軍人為戰的成就感

遺憾自己難以直面,這麼多年給家人帶來的是糾結與擔憂遠多於他們所期待的榮耀

5

“部隊,是一個可以自己發牢騷,但不允許別人詆譭一句的地方”,這是我們這一代退役軍人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正是這種複雜的情感,給我們這一代軍人打上了特殊的記號,無論迴歸社會多少年,無論軍隊有多麼大的變遷,那些融入血液的東西始終不會消逝。

那麼,你會如何去會議自己的軍旅呢?

-END-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