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期」聽檢|《不死鳥》

「575期」听检|《不死鸟》

一個有責任的人,是沒有死亡的權利的 |《聽檢》

「575期」听检|《不死鸟》

三毛

點擊收聽

「575期」听检|《不死鸟》

不死鳥

「575期」听检|《不死鸟》

朗讀者:吳醒月

一年多前,有份刊物囑我寫稿,題目已經指定了出來:"如果你只有三個月的壽命,你將會去做些什麼事?"我想了很久,一直沒有去答這份考卷。

荷西聽說了這件事情,也曾好奇的問過我——"你會去做些什麼呢?"

當時,我正在廚房揉麵,我舉起了沾滿白粉的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髮,慢慢的說:"傻子,我不會死的,因為還得給你做餃子呢!"

講完這句話,荷西的眼睛突然朦朧起來,他的手臂從我身後繞上來抱著我,直到餃子上桌了才放開。

"你神經啦?"我笑問他,他眼睛又突然一紅,也笑了笑,這才一聲不響的在我的對面坐下來。

以後我又想到過這份欠稿,我的答案仍是那麼的簡單而固執:"我要守住我的家,護住我丈夫,一個有責任的人,是沒有死亡的權利的。"

雖然預知死期是我喜歡的一種生命結束的方式,可是我仍然拒絕死亡。在這世上有三個與我個人死亡牢牢相連的生命,那便是父親、母親,還有荷西,如果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在世上還活著一日,我便不可以死,連神也不能將我拿去,因為我不肯,而神也明白。

前一陣在深夜裡與父母談話,我突然說:"如果選擇了自己結束生命的這條路,你們也要想得明白,因為在我,那將是一個更幸福的歸宿。"

母親聽了這話,眼淚迸了出來,她不敢說一句刺激我的話,只是一遍又一遍喃喃的說:"你再試試,再試試活下去,不是不給你選擇,可是請求你再試一次。"

父親便不同了,他坐在黯淡的燈光下,語氣幾乎已經失去了控制,他說:"你講這樣無情的話,便是叫爸爸生活在地獄裡,因為你今天既然已經說了出來,使我,這個做父親的人,日日要活在恐懼裡,不曉得那一天,我會突然失去我的女兒。如果你敢做出這樣毀滅自己的生命的事情,那麼你便是我的仇人,我不但今生要與你為仇,我世世代代都要與你為仇,因為是——你,殺死了我最最心愛的女兒——。"

這時,我的淚水瀑布也似的流了出來,我坐在床上,不能回答父親一個字,房間裡一片死寂,然後父親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出去。母親的臉,在我的淚光中看過去,好似靜靜的在抽筋。

我又一次明白了,我的生命在愛我的人心中是那麼的重要,我的念頭,使得經過了那麼多滄桑和人生的父母幾乎崩潰,在女兒的面前,他們是不肯設防的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刺傷,許多個夜晚,許多次午夜夢迴的時候,我躲在黑暗裡,思念荷西幾成瘋狂,相思,像蟲一樣的慢慢啃著我的身體,直到我成為一個空空茫茫的大洞。夜是那樣的長,那麼的黑,窗外的雨,是我心裡的淚,永遠沒有滴完的一天。我總是在想荷西,總是又在心頭裡自言自語:"感謝上天,今日活著的是我,痛著的也是我,如果叫荷西來忍受這一分又一分鐘的長夜,那我是萬萬不肯的。

失去荷西我尚且如此,如果今天是我先走了一步,那麼我的父親、母親又會是什麼情況?這樣尖銳的打擊不可以由他們來承受,那是太殘酷也太不公平了。

我願意在父親、母親、丈夫的生命圓環裡做最後離世的一個,所以,我是沒有選擇的做了暫時的不死鳥,雖然我的翅膀斷了,我的羽毛脫了,可是那顆碎成片片的心,仍是父母的珍寶,再痛,再傷,只有他們不肯我死去,我便也不再有放棄他們的念頭。

總有那麼一天,在超越我們時空的地方,會有六張手臂,一溫一柔平和的將我迎入永恆,那時候,我會又哭又笑的喊著他們——爸爸、媽媽、荷西,然後沒有回顧的狂奔過去。

我愛你們勝於自己的生命,那麼我,在這份責任之下,便不再輕言消失和死亡了。

荷西,你答應過的,你要在那邊等我,有你一句承諾,我便還有一個盼望了。

出自《夢裡花落知多少

——三毛

-關於作者-

三毛(1943年3月26日-1991年1月4日),女,原名陳懋(mào)平(後改名為陳平),中國現代作家,浙江定海(今舟山市定海區)人。 1943年出生於重慶,1948年,隨父母遷居臺灣。1967年赴西班牙留學,後去德國、美國等。1973年定居西屬撒哈拉沙漠和荷西結婚。1981年回臺後,曾在文化大學任教,1984年辭去教職,而以寫作、演講為重心。

朗讀者:吳醒月(威海市環翠區人民檢察院研究室)

「575期」听检|《不死鸟》

-推薦理由-

不死鳥是我在三毛所有作品中非常喜歡的一篇文章,三毛日日在失去荷西的痛苦中掙扎,總是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她又深知生命得來不易,是父母賦予了她生的權利,所以只能揹負著苦痛為愛活下去。

有了愛的人,就有了責任。親人是盾牌,也是軟肋,為了他們,堅強開心地活著便成了一種必須。這種使命感也許不能為人所理解,卻仍是面對任何困難時最重要的一口氣。

最後,歡迎大家關注我的公眾號:大寶兒blabla

「575期」听检|《不死鸟》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