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生古代,卻面臨被浸豬籠的命運……

頭頂陰風呼嘯,忽遠忽近的嘬泣聲夾雜著車輪軋地發出的嘰扭聲。殷果的喉嚨火燒火燎的痛,身體隨著搖晃的車身左右搖擺,晃悠的她想吐,這是哪裡?

她記得剛在國外參加完為期一個月的國際醫學研討會,回到家卻看到新婚的丈夫和表妹在她的婚床上翻雲覆雨。

“這是股權轉讓書,我已經簽了字。”殷果眯著眼睛,看著極力掩飾住興奮的丈夫,捏住紙的兩端撕開,再撕開,“你等著接離婚協議吧。”

話落,轉身。

“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們照樣可以繼承你家的醫院。”

表妹瘋了一樣撲過來,眼前的景物快速轉換,殷果感覺到身體急速下墜,耳邊獵獵風聲夾雜著一片驚呼聲。最後的景象是表妹猙獰的臉,以及丈夫,不,是前夫扭曲的表情……

身下的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殷果終於好過了一些,能感覺到疼,她應該還沒死,現在是在醫院吧?爸媽一定趕來了。

“她爹,這裡離祖墳這麼遠,我可憐的果兒死後孤零零的,連個伴都沒有。”

頭頂上飄來一個哽咽的女聲,壓抑的嘬泣聲伴隨著呼嘯的風聲,令人毛骨悚然。

“小孩子家家本來就不能進祖墳,再說咱丫頭還是因為……得了,趕快挖坑吧。她奶說趁天黑趕快埋了,省得被人看著。”

一個粗壯的男聲響起,緊接著就是鍬鎬刨挖地面的聲音。

埋了?

在巨大的恐懼下殷果拼命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鼻間充斥著草蓆的味道,她不是應該在醫院嗎?不行,她要告訴爸媽,她沒死。

“爸,媽……”

殷果拼命的大喊,發出的聲音卻微弱的像蚊子叫,她想推開身上的草蓆,卻連手都抬不起來。

“她爹,你聽沒聽到啥動靜?咋好像果兒的聲音吶?”哽咽的女聲帶著一絲顫音,又害怕,又有一絲期待。

刨擊地面的聲音頓了頓,“扯淡,哪有啥動靜?別自己個嚇唬自己個。”男人呵斥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繼續刨擊著地面。

“她爹,你說會不會是咱果兒死的冤,回來索命了?”女人抽泣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小聲問到。

“冤啥冤,別瞎尋思了,她自己個不爭氣賴誰?”男人的聲音明顯帶了一絲怒意,刨擊地面的聲音更大了。

“放我出去……”

殷果再次大聲嘶喊,她沒死,她不要被埋。

“是果兒的動靜。”

帶著顫音的女聲掩飾不住興奮,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還沒等殷果喘一口氣,就被一股大力扯進懷中,溫熱的液體掉在她的臉上。

“我可憐的果兒,娘知道你死的冤,你帶娘走吧,都是孃的錯。”

殷果快被勒斷氣了,咳了一聲,女人趕緊放開她,捧著她的小臉仔細端詳著。

娘?欺負她失憶了嗎?

面前的女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白淨的臉,身上一件藍色洗的發白的粗布夾襖。挽在腦後的髮簪上插著一支木頭簪子,兩隻眼睛紅彤彤的像核桃。

四周一片荒涼,明月,野草,七零八落的墳包。

旁邊兩三米遠挖了一半的坑,坑旁邊站著的粗壯男人。一身粗布衣褲上雖然打著補丁,卻還算乾淨,頭頂館著的髮簪用一根木簪固定著。男人手中緊抓著鍬鎬,驚疑不定的看著殷果。

再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半舊的花布裙子,腳上的布鞋滾著兩圈馬蹄邊,本該修長圓潤的四肢變得乾枯瘦小,殷果徹底傻了。

不會這麼狗血吧……

穿越?被埋?人家穿越都是穿成公主郡主啥的,怎麼到了她這就變成了這些?

看著身下的平板車,剛才她就是躺在這上面被推到這來的。如果世上真有穿越這種事,那她要穿回去,她要保住爸爸的醫院,更不能便宜了那對渣男賤女。

殷果扳住車沿用力撞下去,還沒等撞到就再次被緊緊抱住。

“果兒,都怪娘不好,當初就不該訂下那門親事,也不至於有今天,你下輩子一定要投生個好人家嗚嗚嗚……”

冷靜下來的殷果放棄了穿回去的想法,她被表妹從二十五樓推下來,她沒有勇氣面對摔成餡的自己。

隨著理智的回籠,關於這具身體的記憶逐漸進入殷果的腦海中,原主叫陳果兒,12歲。

那對中年男女是陳果兒的父母,陳守義和李氏,都是30歲,地道的莊稼院夫妻。這對夫妻育有一男兩女,陳果兒的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和姐姐。

事情要從兩天前說起,同村的李二狗拿著陳果兒的一隻繡鞋來到陳家。指責陳果兒不知廉恥,跟趙家訂了婚卻暗地裡勾搭他,並且送他繡鞋做定情物。

趙家人得知陳果兒私通男子,找上門來要求退親,並退還他們當初下定的聘金。

這個叫陳果兒的女孩以死證清白!

殷果用力搜索著陳果兒的記憶,卻十分模糊。

“我,我沒死。”

殷果氣若游絲的解釋,既然決定留在這個世界了,首先就要不再被埋,從現在起。

殷果,就是陳果兒!

“沒死?”

李氏的臉上帶著懷疑,輕輕推開陳果兒。一隻手試探的放在她的鼻尖下,又摸了摸她的臉,似乎是確定了女兒沒死,再次抱住陳果兒。

“我可憐的果兒,你真的活著。”李氏又哭又笑,轉身朝陳守義招手,“她爹,果兒沒死。”

“攔著她幹啥,做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事,還有啥臉活著?陳家的門風都讓她敗壞了。”

陳守義黝黑的臉上難掩怒意,手中的鍬鎬重重的摔在地上。

陳果兒感覺到李氏顫抖了一下,抱著她的手鬆了一些。

“你埋吧,埋活人是謀害,到了公堂也得砍頭,全都死乾淨了省心。”

陳果兒忍著喉嚨的疼痛,發出嘶啞的聲音,憤怒的瞪著陳守義。他們對自己的女兒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這樣的父母她不要。

“她爹,果兒也是你的親閨女啊,你還不如讓我們娘倆一起去死好了。”

李氏把陳果兒護在身後,幽怨的瞪著丈夫。

“你跟我說有啥用,現在死了算享福了,要是被人知道她沒死,怕是……”

陳守義抓著頭髮蹲在地上,粗獷的聲音裡也帶了一絲哽咽。

“她爹,不管怎樣先把果兒帶回去,好好跟她爺說說。”

李氏期期艾艾的看著陳守義,抱著陳果兒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陳守義點點頭,將鍬鎬撿起來放到平板車上,推著母女倆往家走。

怕是什麼,陳守義沒說。陳果兒看著夫妻倆滿臉愁容的樣子,看來事情遠沒有解決,既然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就必須活下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生古代,卻面臨被浸豬籠的命運……

明月,繁星,空氣中飄蕩著泥土的芬芳。

陳果兒用力吸了一口氣,喉嚨裡的燒灼感減輕了一些,舒服的眯了眯眼。雖然這裡沒有現代化的設施,但至少空氣清新,而且吃的食物都是純綠色無汙染,也算聊以安慰吧?

因為家裡有個當秀才的大堂哥,陳果兒這個鄉下小丫頭也知道這裡叫謝家窩鋪村,因為謝家是當地的大戶而命名。這裡地處邊塞,是魏國的屬地,北邊毗鄰番邦。聽說年號是壅禾,應該不是歷史上那個魏國。

陳果兒坐在平板車上一路胡思亂想的回到陳家,整齊的院牆,大門外兩側分別是柴禾垛和糞堆。李氏下車推開厚重的大門,陳守義推著陳果兒走進院子裡。

靠近大門左側是石頭堆砌的豬圈,右邊是柵欄圍的雞窩,中間一大片菜園子。當中開闢出一條小路,盡頭是東西各三間廂房,正中央三間上房,很周正的院子。

此刻上房裡燭光搖曳,人影憧憧。沒有想象中的悲傷氛圍,反倒一派喜氣洋洋,在院子裡就能聽到裡面的歡笑聲。

“這塊棗紅色的尺頭最稱二嬸的臉色了,這個紫色配三嬸正好,這兩塊藏藍色的給爺和奶做夾襖。”

“這是怎麼話說的,本來杏兒出嫁應該俺們當嬸子的給添箱,現在反倒送俺們東西,這可咋好意思?”

“趙家不愧是官宦門第,光定禮都這麼豐厚,估計這料子是皇宮裡才有的。杏兒以後做了少奶奶,可別忘了多幫襯著點孃家。”

趙家?該不會就是要退親的趙家吧?

陳果兒眯了眯眼睛,李氏扶著她趴在陳志義的背上往上房走,夫妻倆的臉色都不太好。

進了灶間往右拐走進東屋,陳果兒看著炕上地下滿滿一屋子的人,腦神經一抽一抽的疼。要不是擁有原主的記憶,想一下子記住這麼多人還真不容易。

炕頭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夫妻是陳家的當家人,陳靖庭和秦氏。陳家子孫繁茂,老兩口育有四兒一女,女兒陳鳳芝早已嫁人,四個兒子分別以忠孝節義命名。

老大陳志忠娶妻盧氏,育有一子一女,兒子陳穎怡20歲,兩年前考中了秀才,是陳家所有希望所在。女兒陳杏兒16歲,穿著銀紅色妝花褙子,頭上的金釵步搖左右搖晃著。拿著青杏的手腕上帶著足金的鐲子,面前擺了一大堆上等尺頭,剛才就是她給大傢伙發福利。

老二陳志孝,娶妻馮氏,育有兩兒一女,分別是二郎,五郎和陳桃兒。

老三陳志節,娶妻戚氏,四個兒子,三郎,四郎,六郎,八郎,是陳家男丁最多的一房。

陳守義夫婦排行老四,陳果兒上面還有一個姐姐陳蓮兒,哥哥七郎,不過此刻他們並不在這間屋子裡。

原本鬧哄哄的屋子在陳果兒一家三口進來的同時安靜下來,每個人臉上表情各異,陳果兒快速掃過眾人。除了其他人的臉上快速閃過詫異和厭惡之外,只有坐在炕上的陳桃兒臉色變了變,手中的尺頭掉在炕上。

陳果兒眯了眯眼,剛才陳桃兒的袖子動了一下,她偷瞄了一眼旁邊的陳杏兒,又快速的低下頭撿起尺頭假裝看著。

“哎呦,果兒這是緩過來了?看這小臉煞白的,趕快上炕暖和暖和。”

大房的盧氏穿著寶藍色緞面夾襖,在炕梢欠了欠身,滿臉笑意的招呼著。

“你咋那麼大方?這個家啥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陳家的當家人之一秦氏穿著灰色粗布夾襖,瞪了一眼盧氏,手裡拿著的藏藍色緞面尺頭用力朝陳志義抖了幾下,一雙三角眼惡狠狠的盯著陳果兒。

“誰讓你揹回來的?趕緊弄走,別髒了俺的屋子。”

陳果兒趴在陳志義的背上,明顯感覺到他脊背一僵,緊挨著他的李氏死死的抓著陳果兒的衣襟,夫妻兩個人低著頭,一臉惶恐。

“娘,果,果兒已經死,死過一次,她……”

陳志義黝黑的臉膛憋的通紅,吭哧了半天擠出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打斷。

“老四,不是三哥說話難聽。你家果兒要真死了還能落個貞潔烈女的好名聲,可現在活了,這外面的人可不一定說什麼嘍。”

陳志節斜著身子,歪著頭,坐在長條凳上,翹著二郎腿上下搖晃著。

“就是,俺們家桃兒也快找人家了,二郎還沒說媳婦。這傳出去,誰還敢跟咱們家結親?”

二房的馮氏摸著膝蓋上的棗紅色尺頭,白了一眼陳志義夫婦。

“你家果兒一看就是個沒福的,聽說趙家公子生的俊,書唸的也好,人才更是沒的挑。放著少奶奶不當,卻看上了李二狗那個慫貨。聽說那小子都十八了還尿炕吶,他家院子裡天天曬著尿褥子。”

三房的戚氏撇了撇嘴,眼睛卻沒離開手裡的紫色尺頭。

“三伯孃也知道趙公子比李二狗強的多,我又不傻,咋會放著趙公子不要,卻跑去找李二狗吶?”

陳果兒的話讓屋子裡出現短暫的安靜,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當時事發突然,趙家又緊跟著找上門來,他們倒是沒有想過這些。

“你是不傻,你是賤,看上了李二狗。”

陳桃兒的臉上滿是鄙夷,眼底卻流露出一絲慌亂。

“你都看不上,我能看上?”

陳果兒挑了挑眉,一句話噎的陳桃兒說不出話來,攥著拳頭的指關節泛青。

“這孩子是怎麼說話吶?”馮氏見女兒被陳果兒懟,臉沉下來看向陳志義,“老四你就是這麼教她的?”

“情人眼裡出西施,說不定果兒就喜歡這樣的。”

陳杏兒輕蔑的看著陳果兒,將手裡的青杏放進嘴裡用力咬了一口。

“李二狗眼裡的西施是杏兒姐吧?誰不知道李家找人來提了兩次親了?”陳果兒無視陳杏兒鐵青的臉,轉向陳老爺子,“我沒做錯事,是有人陷害我。”

雖然陳老爺子一直沒說話,但陳果兒知道他才是陳家的當家,想在這裡立足,就要得到他的首肯。

現在陳家分為兩個陣營,一邊是幾乎整個陳家,另一邊只有陳果兒自己。至於陳志義和李氏……陳果兒看著蔫頭耷腦的夫妻倆暗暗嘆氣,估計是指望不上了。

不過沒關係,就算只有她自己,她也能自證清白,陳果兒眼中燃起兩簇火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生古代,卻面臨被浸豬籠的命運……

“你,你胡說。”

陳杏兒用力咬著下唇,著急的看向盧氏。

盧氏微微搖了搖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轉向陳果兒的時候已經換上了笑意,“果兒,大伯孃知道你心裡委屈,可這話不能亂說,那繡鞋也不會自己跑去李家是不?”

“對呀。”馮氏一拍大腿,一臉的幸災樂禍,“這下你怎麼說?”

“出,出事的那天,我們果兒的鞋丟,丟了。”

李氏低著頭,手緊緊的抓著衣襬,聲若蚊訥的解釋。

陳果兒輕輕的舒了一口氣,李氏雖然膽小,但還知道保護自己的孩子,陳果兒對她的印象好了一點。

“丟了?哈。”馮氏冷笑了一聲,翻了個白眼,“你當時不說,現在卻說丟了。我看是遭賊了吧,還是家賊,你家果兒自己偷了繡鞋送給了李二狗。沒想到人家又給送回來了,真是,我都替你臊得慌。”馮氏誇張的用手指刮臉。

李氏臉漲的通紅,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站在她旁邊的陳志義更是氣的呼哧呼哧喘粗氣。

“那就報官,讓官府查清楚到底是丟了還是我送人的。”

身為一個現代人,陳果兒理所當然的認為有困難找警察,更何況關係著她的清白?這個時代雖然法治不夠健全,但處理這樣的小案子還是沒問題的。

陳果兒的話好像一滴水掉進了沸騰的油鍋,頃刻間整個東屋裡就炸鍋了,秦氏首當其衝,指著陳果兒破口大罵。

“你個不要臉的賠錢貨,俺們老陳家是缺了幾輩子德,積出你這麼個玩意來,還嫌俺們的臉丟的不夠是不?在家裡丟磕磣不夠,你還要上大堂?你勾搭野漢子還有理了是不?當初生下你的時候就該把你按尿桶裡沁死。”

秦氏盤腿坐在炕頭上張牙舞爪的叫罵,唾沫噴的到處都是,好像要下蛋的老母雞。

“我是被陷害的,走哪都不怕。家裡查不清楚,咱就找個能查清楚的地方去,我清清白白的,這鍋我不背。”

陳果兒攥著拳頭,雖然聲音嘶啞,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屋裡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陳果兒,並不是因為她被冤枉,而是她竟敢跟秦氏這麼說話。

“你個死丫崽子,你跟誰說話吶?你娘就是這麼教你的?怪不得能做出見不得人的事,他咋不陷害別人吶,還不是你上趕著撩漢子。我呸,尿泡尿淹死得了。”

僅過去片刻,秦氏就像炸了毛的老母雞一樣,枯樹枝一樣的手指著陳果兒破口大罵,又指向陳志義。

“老四,你就是這麼教她的?你讓個到處撩漢的小女表子懟我,你是不是恨我不死?陳家的門風都讓你們給敗壞了。”

陳果兒目瞪口呆,驚歎秦氏口才之流利,罵人之叼毒。當老人的這麼罵親孫女,也是絕無僅有了。

陳志義見炮火轉向自己,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險些把陳果兒摔下去。李氏趕緊抱住陳果兒,也跟著跪下。

“對不起娘,都是俺的錯,您要怪就怪俺吧。果兒她小,又差點死了,您老就不要跟她計較了。”陳志義咣咣磕頭,一邊的李氏也跟著磕頭如搗蒜。

“爹,娘,求二老行行好,饒了果兒吧。她不懂事,您老就原諒她這一次吧。”李氏一邊哀求,一邊摟著陳果兒的肩膀往下按,“果兒,快點給你爺奶磕頭認錯,說你再也不敢了。”

陳果兒梗著脖子沒有動,身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她不習慣下跪。

“用不著,俺們可受不起,你去拜管仲吧。”

秦氏抹耷陳果兒一眼,扭過身子轉過去。

“噗!”陳志節噗嗤一聲噴了出來,在看到陳老爺子陰沉的臉之後,摸了摸鼻子扭過頭。

陳果兒懷疑的看著陳老爺子,黝黑的臉膛上有一抹可疑的暗紅。屋子裡除了陳志節之外,身為秀才的陳穎怡也尷尬的別過臉,至於其他人則沒有什麼反應。

看來這件事只有他們四個人知道是怎麼回事,陳果兒快速的搜尋著曾經學過的知識,除了管仲是齊桓公的丞相之外再沒有其他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陳果兒好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好好學歷史。念頭一閃即逝,現在可不是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陳果兒快速收回了心神。

“我沒錯,出了事你們不想辦法查清楚真相,反倒幫著外人害家裡人,這就是陳家的門風嗎?”

陳果兒義正言辭的大聲說道,這些人為了自己的私慾就要犧牲她嗎?

她不同意!

屋子裡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到,誰都沒想到向來柔順的陳果兒竟然變得如此強悍,不光頂撞秦氏,甚至連陳老爺子都敢頂撞。

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駭人聽聞的,陳氏家族裡生活在食物鏈最底層的陳果兒,竟然公然對抗最高層的陳老爺子,簡直不可思議。

“你私通男子,又忤逆長輩,隨便一條都可以處死你。”

陳杏兒目露兇光,直指陳果兒。

陳志義夫婦嚇得跌坐在地上,臉上滿是恐懼,李氏死死的抱著陳果兒不住顫抖。

“請家法。”

陳老爺子挺直脊背,黝黑的臉上一片嚴肅。老妻的嘲諷,陳果兒的頂撞,身為當家的威嚴一再被挑釁,不懲戒不足以立家規。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就連一直吊兒郎當的陳志節也收起了嬉笑,站起來大步走到後面。

陳果兒這才注意到那裡放著一個木頭箱子,漆著紅色油漆,上面一個黑色木頭架上供著一把三尺長,兩寸寬,半寸厚的木板。

陳果兒心下一凜,木板快有她高了,看陳志節握著的樣子頗有分量。別說她這小身板還很虛弱,就算陳志義那樣的壯漢,也挨不了幾下。

這下玩大了!

“爹,娘,都是俺的錯。是俺沒教育好果兒,要罰也應該罰俺。”

陳志義一下子抱住陳老爺子的腿,聲淚俱下,如果陳果兒接受家法,一定會被活活打死。

李氏一臉恐懼的將陳果兒護在身後,止不住顫抖。

“爺,奶,您要打就打俺們吧。”

門外突然闖進來兩個瘦小的身影,噗通跪在陳守義旁邊,將陳果兒和李氏護在身後。正是陳果兒的姐姐陳蓮兒,哥哥七郎。

陳果兒一家五口全部到齊。

“爺,果兒剛緩過來,俺爹還要幹活。俺是丫頭,是賠錢貨,打俺吧。”

“不,俺是男的,要打也打俺。”

陳蓮兒和七郎爭搶著受家法,陳志義也不斷說他是當家,要打也打他,一家人哭成一團。

“老四,你們四房你是當家,就先打你。”

陳老爺子朝陳志節一點頭,示意他執行家法。

陳志義擔心兒子女兒跑過去替自己捱打,將兒女抱住,咬緊牙關準備受罰。

“我知道是誰偷了我的繡鞋。”

看到爭搶著替她受罰的幾個人,陳果兒的心裡一暖,眼看著陳志節的板子就要落下去,陳果兒突然大喊出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生古代,卻面臨被浸豬籠的命運……

所有人都看向陳果兒,等著她的答案。

陳老爺子擺了擺手,示意陳志節先不要打,看向陳果兒。

“是誰?”

陳果兒的眼睛快速在每個人的臉上掃視了一週,突然指向炕上。

“就是他,八郎。”

剛才陳果兒在喊出她知道是誰偷鞋的時候,八郎瑟縮了一下,偷偷的往炕沿挪,好像要逃跑的樣子。如果不是做賊心虛,又何必逃跑?陳果兒相信她沒猜錯。

“俺想起來了,前天下午你上俺們屋去幹啥了?”

七郎掙脫了陳志義的鉗制,一把按住八郎,雖然他已經13歲了,卻沒比八郎高多少。

“沒,俺,不是俺,是桃兒姐……”

八郎畢竟只有9歲,突然被抓住難免心虛,本能的指向炕上的陳桃兒。

“你,你胡說啥,俺才沒,是……”

陳桃兒被嚇得跳了起來,慌亂的看向陳杏兒。

陳杏兒驚慌失措,剛要動作,盧氏突然打了個噴嚏,將陳桃兒的話掩蓋住。

馮氏也聽到了八郎說出陳桃兒的名字,臉色頓時變了,“八郎,你小孩子家家的瞎說啥?”猛的從長板凳上站起來。

三房的戚氏本來和馮氏坐在一條板凳上,馮氏突然站起,毫無防備的戚氏一下子坐在地上。

馮氏跑過去扯開七郎,一隻手去捂八郎的嘴,扯著他往外推。

戚氏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扯住馮氏的頭髮,“好啊,你們一個個髒心爛肺的,做套讓俺兒子當惡人,俺跟你們沒完。”

“你說誰髒心爛肺,小賤人我撕爛你的嘴。”

馮氏也不甘示弱,頭髮被抓著,伸出手往上撓戚氏的臉。

陳志義擔心兩個女人的廝打傷到了孩子,趕快爬起來,摟著李氏和幾個孩子躲到一旁。

整個過程只有短短几秒鐘,但所有人都聽明白了真相。陳桃兒指使八郎去偷陳果兒的繡鞋,至於是誰指使的陳桃兒,雖然沒人聽到她說出名字,但是從她下意識的反應裡也看出來一絲端倪。

“都住手,老二老三,趕緊把你倆的媳婦拉開。”

陳老爺子手中的菸袋鍋用力敲打著炕沿,一張老臉漲的通紅,胸口上下起伏。

陳志孝和陳志節趕緊跑過去,將馮氏和戚氏分開,雖然只有短短几秒鐘,兩個女人都掛了彩。

馮氏捂著頭,夾襖也被扯開了,胸口上幾道抓痕。

戚氏也沒好到哪裡去,臉上和脖子上幾道血痕,手裡還攥著馮氏的一縷頭髮,兩個女人都氣喘吁吁的瞪著對方。

“成什麼樣子,都出去。”

陳老爺子大聲喝道,拿著菸袋鍋的手微微顫抖。

陳果兒冷眼看著這一切,嘴角微微勾起,這個結果她並不滿意,真正陷害她的人還沒有揪出來。

“我願意接受家法。”陳果兒突然站出來,看向八郎和陳桃兒,“但是在我接受家法之前,是不是也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八郎是家賊,他親口說是桃兒姐指使他的,如果要接受家法,也應該他們先來。”

無視八郎和陳桃兒慘白的臉,陳果兒又瞟向強裝鎮定的陳杏兒,微眯起了眼睛。

“我想家法過後,或許還會有意外的驚喜。”

陳杏兒抖了一下,看到陳果兒射過來的眼神,快速爬到陳老爺子跟前。

“爺,是果兒瞎說。八郎只是個小孩子,平時他哪個屋不去?他剛才是被七郎嚇著了才瞎說,桃兒姐也不可能指使他。”

陳杏兒一邊說一邊朝陳桃兒遞眼色,陳桃兒也趕緊爬過來,跟陳杏兒跪在一起。

“爺,俺絕不能指使八郎。”

陳桃兒一邊說,一邊轉過頭惡狠狠的瞪著八郎。

“你還不跟爺說你剛才說錯了?”

陳果兒冷冷的看著她們,她相信剛才陳老爺子也聽到那些話了,是非黑白已經擺在那裡,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誰在說謊。

陳老爺子用菸袋鍋敲了敲炕沿,沒有說話,只是吧嗒吧嗒的繼續抽旱菸。佈滿溝壑的臉上無比沉重,眉頭緊緊皺著,似乎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

陳桃兒和陳杏兒也不敢繼續說了,靠坐在一起偷偷打量著陳老爺子的臉色。陳杏兒又看向盧氏和陳穎怡,三個人用眼神快速交流。

“這孩子不能留。”

良久之後,陳老爺子緩緩的抬起頭,看著陳志義說道。

陳果兒心一沉,陳老爺子目光裡的堅定讓她渾身冰涼,他這是要她死?他已經知道了真相,卻還要包庇他們?

“爹。”陳守義夫婦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果,果兒活過來了,我們再,再弄死她就是,是謀害,她也是……”

“啥?你個王八犢子。”陳志義的話還沒說完,秦氏又立刻炸毛了,枯樹枝般的手指著陳志義破口大罵,“你說俺們謀害你閨女?她撩野漢子還有功了?俺們是不是還得給她打板供起來?”

“娘,俺,俺不是那意思。”陳守義和李氏朝秦氏咣咣磕了幾個響頭,又轉向陳老爺子,“爹,果兒也是您老的親孫女啊,您二老就可憐可憐她吧。”

“不是讓她死,是她不能再留在這個家裡了。”

陳老爺子擺了擺手,渾濁的眼神異常堅定。

“爹,果兒能去哪裡啊?她出去了就得餓死,求求您給她一條活路吧,我保證果兒什麼都不說。”

陳志義跪爬到陳老爺子跟前,滿臉悔恨和祈求。經過了剛才的事情,他自然也看出了真相。陳老爺子卻要將錯就錯,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閨女死。

“爺,求您饒了果兒吧,俺們給您磕頭了。”

陳蓮兒和七郎也不斷磕頭,李氏更是泣不成聲,額頭都磕出了血。

“老四,你知道咱家的情況,這事已經這樣了,爹也是沒辦法啊。爹答應你會給果兒找個好去處,你們都回去吧。”

陳老爺子擺了擺手,一瞬間彷彿蒼老了十歲。

陳果兒緊抿著嘴唇,很想問陳老爺子要送她去哪?親戚家?可陳家除了嫁到幾里地以外的大女兒陳鳳芝,沒有其他親戚,與其離開幾里地還不如不去。

回老家?可陳果兒記得有一次陳志義說陳家是從幾千裡地以外搬來的,幾乎橫跨了整個魏國,顯然這也不現實。

難道要賣掉她?

陳果兒打了個冷戰,眼前彷彿看到變成了受氣小媳婦的自己。

可是如果她強留下來,萬一陳老爺子起了殺心怎麼辦?雖然她之前嚇唬陳志義他們,弄死她是犯法,但這荒山野嶺的,交通又閉塞。真弄死她,連個伸冤的地方都沒有。

前有龍潭,後有虎穴,陳果兒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在她想到保全自己的辦法之前,不能再有任何舉動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生古代,卻面臨被浸豬籠的命運……

陳老爺子看著陳果兒平靜的小臉,第一次他竟然看不透一個孩子。預料中的哭鬧,憤怒,哀求,甚至威脅,完全沒有,她就好像在聽別人的事一樣。

“家裡活血化瘀的藥拿點出來,讓老四媳婦拿回去給果兒煎了喝。”

秦氏不高興的撇了撇嘴,那些藥都挺貴的,給一個要送走的孩子喝太白瞎了。不過她卻也沒說什麼,打開櫃子拿出一包藥放在炕沿。

陳志義又背起了陳果兒,帶著李氏和幾個孩子從上房裡走出來,盧氏在後面跟了出來。

“老四媳婦,俺那有煎藥的砂鍋,你過來拿一下。”

“哎,她爹,你先帶孩子們回去。”

李氏交代了一聲,跟著盧氏來到上房西屋,陳杏兒看到李氏進來,一扭頭轉過身子。

李氏當沒看到一樣,跟著盧氏取了砂鍋,“她大伯孃,謝謝你。”

盧氏擺了擺手,往東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快速拿出一根拇指粗細的沙參塞進李氏手中,“這是我以前買的,還剩下這點,給你拿去。小心點別讓東屋聽到,不然她奶要生氣了。”

“她大伯孃,這咋好意思,這東西太金貴了,俺不能要。”

李氏不肯接,莊戶人家生個小病都從來不抓藥,最多用點土方。就算買藥也買最便宜的,從來沒吃過這麼貴的東西。

“別推了,果兒這孩子可憐,給她補補身子。記得跟藥燉在一起,效果更好。”

盧氏再三勸說,李氏才接下來,還不忘叮囑她不能告訴任何人。

“俺知道,俺跟誰都不說。”

李氏點點頭,秦氏是陳家的財政總長,所有銀錢全部交給她,兒媳的手裡是不能有錢的……

“娘,你借她砂鍋幹啥?還給她那麼金貴的東西,餵狗也不給那死丫頭吃。”

陳杏兒看到李氏走了,扭過身不滿的看著盧氏。

“傻丫頭,娘是怎麼告訴你的?做任何事都要沉住氣,不然以後你進了趙家還不被人算計死?”盧氏伸出食指點了一下陳杏兒的額頭,看著西廂房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放心吧,娘會把路給你鋪好的。”

西廂房裡,陳志義把陳果兒放到炕上。這裡跟上房差不多,木頭格子窗戶,木頭檁子,房頂上鋪著草蓆。一條黑黃相間的小奶狗搖搖擺擺的走過來,趴在陳果兒腿上。

陳果兒記得這條小奶狗,是村東頭老齊家的狗生的狗仔。莊戶人家的貓狗生了崽,一般都會送人,這條小奶狗就是李氏要來的。它叫小黃,還是陳果兒取的名字。

陳果兒抱起小黃躺在炕上,陳蓮兒和七郎乖巧的坐在她旁邊。他們都很瘦,十三四的孩子看著像十歲,頭髮乾枯焦黃,臉上沒有血色。

陳果兒雖然背對著他們,卻能感覺到他們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似乎想說話,卻又不敢。他們應該和陳志義夫婦一樣,一開始怪她,真相揭穿之後又覺得愧疚。

陳果兒沒心思猜那兩個小蘿蔔頭的心思,現在她必須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她不想被送走,留在這裡至少陳志義夫婦對她有親情,他們不會害她,儘管陳果兒並不覺得他們能保護得了她。

想安全的留下來,她就必須有個強大的後臺,讓陳老爺子不敢再對她下手。

可去哪裡找後臺?

陳果兒越想越頭疼,忿忿的捶了一下土炕。

正巧李氏端著煎好的藥走進來,被陳果兒嚇了一跳,以為她還在生氣,“果兒,藥煎好了,趕快喝了吧。”

“不喝,等你們把我藥死了好繼續埋我嗎?”

陳果兒越想越生氣,在她證明自己清白之前,這對夫婦跟那些人一樣不相信她。雖然他們也維護她,卻只是因為親情,而不是信任。還有剛才陳老爺子要把她送走,他們就只知道磕頭,那有什麼用?

“果兒,都是娘不好,娘錯怪你了,你爺……”李氏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一想到閨女要被送走,心裡就像被油煎一樣,端起藥碗送到陳果兒嘴邊,“果兒,趕緊把藥喝了吧,養好了身子最要緊。”

“我說了不喝。”

陳果兒揚起手把藥碗打翻,既然感覺到了陳老爺子的殺意,她更不可能喝他給的藥。而且砂鍋還是盧氏的,陳果兒不敢確定這砂鍋裡會不會有什麼東西。

雖然盧氏一直表現的很和善,但陳果兒注意到每次關鍵時刻,她都會跑出來攪和,然後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陳杏兒處心積慮取代她,盧氏卻善待她,這種事騙鬼都不信。

七郎和陳蓮兒都嚇了一跳,怯怯的看著陳果兒。李氏再次哭了出來,陳志義臉色也不好,卻也不忍心怪陳果兒,只是悶悶的坐在一邊。

“小黃,這是藥,你不能喝。”

七郎看到小黃跑過去喝打翻的藥汁,趕緊把它抓過去,陳蓮兒下炕幫忙李氏收拾炕上的藥汁。

“她爹,要不咱再求求她爺,我捨不得果兒走。”

李氏收拾完了來到陳志義身邊坐下,跟丈夫商量著,她看得出來陳果兒是因為這個生氣。

“她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難吶。”

陳志義嘆了一口氣,剛才陳老爺子在上房說的那些話李氏和孩子們不懂,但他懂,他知道陳老爺子也是不得已。

“能送哪去,除了鳳芝姐那根本沒地方,不然我帶果兒回孃家好了,我們娘倆過,省得礙你們的眼。”

李氏一反常態的鬧了起來,陳志義只能安慰她再去找陳老爺子商量,突然七郎驚叫了一聲,打斷了他們。轉過身的瞬間,夫妻倆嚇得臉白如紙。

小奶狗口吐白沫,在炕上抽搐了幾下就嚥了氣。

一家子全部瞪大眼睛,剛才小黃喝了給陳果兒的藥!

陳果兒渾身冰涼,靠在窗臺上死死的盯著小奶狗。陳老爺子這麼快就忍不住了嗎,她還以為會等到送她離開之後,在半路上對她下手。

“果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生古代,卻面臨被浸豬籠的命運……

李氏驚叫了一聲,一把將陳果兒抱在懷裡,身體抖如篩糠。不敢想象如果剛才陳果兒沒有打翻那碗藥的話,現在死的就是陳果兒。

陳志義的臉色也不好看,不敢置信的看著小奶狗。

“這是謀害。”

陳果兒直盯盯的看著小奶狗,聲音飄忽而森冷,它是替她死的……

圖文來源於網絡,喜歡的親們可以給我留言或者私聊我給你們完整的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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