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 意外之財

那是四八年的春天,楊落花柳吐絮的時候。

我一兩歲,剛想學走路。早飯後,鬧著母親去街上玩。正巧碰見一個躥鄉算卦的迎面走過來。銀髮銀鬚,慈眉善目。

"噫!這小孩面相不錯,帶有福的樣。"老者駐足端祥著我的臉,自言自語。

"國破家敗,爭戰不息。自從有了他,沒安穩過一天,指望哪得福呀?"母親抱著我臉上掛著淒涼的笑,對老者反問。

“多虧你還是大家閨秀——憑你言談舉止。你只知道月有陰晴圓缺,不知道人有旦夕禍福?”老者兩句話惹得周圍幾個看孩子的婦女嗤嗤亂笑。

“他的福馬上就來到!”老者甩下這句話,一聲沒響地走了。

不知是緣法湊巧,還是世事正巧。

不一會兒,從莊北頭跑過來一輛破壞了的舊式馬車子,看出來是為辦事用剛扎括好的。車停在了人前,下來兩個人向我母親問:"布善——大叔家是哪個門?"

母親一聽,是找俺父親的,她不認得這二人,有些疑惑,"您——是——?"

"哦,俺是常莊他老家裡的。找布善叔有事商量。"

"好,那跟我家來吧。"母親把他們帶回家裡,見了我父親。

“布善叔,土改上級也給您留了幾間房子呀,不錯。咱常莊也是給地主,富農留房子留土地,多得拿出來分給貧僱農;中農的家產原封未動,自己還是自己的。聽說到泰安東,地主富農都掃地出門了,那邊打死了不少的地主呢。”一個清秀打扮的人,五六十歲年紀,他一邊打量房屋,一邊同父親進堂屋。那個四十七八歲年紀的正停車卸牲口。

他們在屋裡坐下,母親給他們倒上三大碗白水,趁著問:"您來有事?"

“是這樣嬸子,常莊老家裡那個常大富大爺爺,說起來俺叔也認得,他昨天過世了。大富大爺爺不是有個癆病咳嗽的病兒子嗎?還沒娶上媳婦,半月前發病憋死了。他兩個閨女,就這麼一個兒子。兒子一死,斷了香火。她憂傷悲痛過渡,竟也一命嗚呼!他的兩個閨女,都出嫁多年,混得挺好。咱本族裡和親戚商量著想給他過嗣,找個子孫輩的人,給他摔老盆,打魂幡。都知道這個子孫是要分一半家產的。兩個閨女各拿出三十塊銀元,拼上老家底,共湊了一百塊。六十塊歸嗣子,四十塊發喪。熱熱鬧鬧一場,既對得起死去的老人,也不辱沒咱常姓族人的威望!"

“那您就主權辦唄,還用這麼遠來這裡找你叔,再說這幾年一鬧地主,他也少了說話的份了。”我母親截住他說。

“嬸子說哪去了。這樣的大事,須得族裡識字名望的人來操心,得按家譜世序支派來確定嗣子或嗣孫,俺叔是常姓周圍二十里內莊上沒比的學問人,能少了他?”那個人喝萬兩口水後又接著說:“再說俺在家裡也找人翻了翻家譜,他們都說大富大爺爺在常莊沒有最近的,除跟您最親近。您家老祖爺在常莊搬家來這裡時,跟他家祖爺最親近”

“是不是我查查家譜就知道了”我父親說著就去請家譜。

查得結果是:我——常靜僧是做大富爺爺嗣孫的角兒。

父母都是封建的通情達理之人。這件事就這麼幹脆地定了下欒。我被父母帶著坐上了復而套起的馬車子,隨他們倆匆匆奔喪去了…
民間故事 意外之財

到了常莊,進入喪局。母親說我看見院子裡,蓆搭得靈棚裡有紅紅綠綠的紙人紙馬之類的,表現興奮,但當抱我進入蓆棚後的靈堂時,把我嚇哭了。籬笆床上,紫色綢緞被子,前部又被一大張白紙覆著,前頭露著黑帽頭,枕著個大粗布白公雞,後頭露著著黑靴子的雙腳,被麻繩扎著直豎在那裡。旁邊坐著兩個頂大頭孝衣的婦女,在閉著眼,前張後合地捋著腿哭,滿面涕淚,人勸不住。父親說他一到喪局,就被喪局主事的拉去偏房商量事去了。跟大富爺爺的二位女婿見了面,認了親,大總理就是請我們來的那個清秀男人,叫常靜文——族裡莊上有臉面的,他主持立了"繼單"。因我太小,也就免去了磕頭禮拜。兩個女婿和主事人都說,行這個事,今天只是個外觀形式,主要是為日後,兩個姑娘在常姓有個孃家,有個親近的人,有個親戚走動。無奈當前,戰火紛飛,不能面面俱到。

自從1947年6月30日夜,劉、鄧大軍搶渡黃河後,人民解放軍鏖戰魯西南。到了1948春,鄆城、鄄城、壽張集一帶,戰事火急。離我們這裡幾十公里,所以,紅白之事,不得不辦,只得簡辦,象常大爺爺這樁喪事就嫌操之過繁。原因也就是大富爺爺和她兩個閨女家都是中農,政治上主動,財產上未傷元氣……有能力光顯些。

事定之後,給我按嫡孫成了孝衣孝帽,喪事儘量從簡從速。成殮、祭奠、送葬、棺材入坑埋葬,一共用了不到一個時辰。除了殮棺,因我沒過三生,沒讓我親手做外,祭奠由父親一手懷抱我,一手代祭,起棺時,也是別人拿著底鑽了眼的老盆,親了我的手,頂在我頭上,然後又親一下我的手,被父親代為摔碎。招魂幡旗也親了我的手後綁在牌位轎子上……總之,我做了大富爺爺親孫子該做地一切事儀。那天看熱鬧的人特別多,很快傳遍四鄰八鄉。

發完喪,辭了親。到最後還是由請我們來的那位大總鋰——常靜文,用那輛破馬車送回我的家。常靜文並如約隨身帶來了六十塊袁大頭,我父親謙讓了好一陣子,說了一些明理的話,最終收下五十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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