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並未走遠-細說魏晉南北朝之北朝風雲(7)母子反目

上一講我們講到大權在握的胡太后穢亂宮廷,荒淫無度,把孝文帝辛苦開創的北魏江山糟蹋的烏煙瘴氣,隨著孝明帝一天天長大,母子之間的矛盾逐漸激化。

其實在胡太后臨朝聽政之初,母子關係還是很融洽的,只是後來隨著孝明帝長大懂事才逐漸惡化。


前面我們講到胡太后看上了自己的小叔子清河王元懌,想方設法勾搭元懌,每次元懌都不為所動,這個元懌是孝文帝之子、宣武帝的弟弟,從小聰明懂事,儀表堂堂,氣度儒雅,是當時有名的美男子,和北齊蘭陵王高肅齊名,史書稱讚他:

“幼而敏惠,美姿貌,高祖愛之。”——《魏書-清河王元懌傳》

胡太后痴迷於元懌的英俊容貌,三天兩頭往清河王府跑,千方百計引誘元懌,元懌都不為所動,可胡氏畢竟是太后,以權勢壓人,元懌招架不住,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元懌被召進胡太后的崇訓宮,威逼利誘他和自己行不倫之事,元懌拒絕,胡太后惱羞成怒,派人威脅元懌,再不答應就是元勰的下場。

“今夜如再不從,當如彭城故事,賜死宮中。”——《北史演義》

元懌被逼無奈,只得和胡太后發生了不倫之事,叔嫂亂倫的醜聞很快便傳到了外面,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元懌的形象嚴重受損,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汙點,為後世史家所不容。

元懌自覺有愧,稱病在家不上朝不見人,但他畢竟是和元勰齊名的一代賢王,人們也知道他為胡太后所迫的苦衷,名譽得以一定程度的保全。

胡太后自從和元懌發生關係後,更加器重元懌,元懌的話沒有不從的,這樣一來遭到一些奸佞之徒的嫉恨。

“自承幸後,益見信於太后,言無不從。奸人皆深忌之。”——《北史演義》


侍中、領軍元乂、中常侍劉騰這倆人便是代表人物。

元乂是江陽王元繼之子,小名夜叉(你聽聽這名字),娶了胡太后的親妹妹,集合了宗室、外戚兩種身份,元乂一向驕橫不法,為非作歹,是胡太后的寵臣。元乂比元懌大兩三歲,但輩分卻比他高多了,元乂和父親元繼都是北魏開國皇帝道武帝拓跋珪的玄孫,

是不是很雷人?

因為元繼後來過繼給比自己高兩輩的拓跋根,成了道武帝的曾孫,兒子元乂也跟著長了一輩,成了道武帝的玄孫,你的明白?

而元懌已經是道武帝的第八代孫了。

《魏書》、《北史》裡找不到元乂的傳記,卻有一個叫元叉的人,此人職務、經歷、身世都和元乂非常相似,當時元乂。

至於中常侍劉騰就更厲害了,當年胡太后還是胡充華時,處處受高英迫害打壓,多虧劉騰出手相救,算起來劉騰還是胡太后的救命恩人,仗著胡太后的信任,胡作非為,不可一世。

元乂、劉騰勾結在一起,把持朝政排擠元懌、元澄、元愉等宗室重臣。


元懌向來忠君報國,耿直不屈,憎惡元乂、劉騰這幫奸佞之徒,經常訓斥處分這倆人,劉騰曾到元懌那裡為人求官,遭到拒絕,劉騰懷恨在心,和元乂勾結在一起陰謀絆倒元懌,可這事哪有那麼容易,胡太后不會上他們當的,這幫人見太后那裡不好下手,便跑到孝明帝那裡鼓動孝明帝和太后對抗,順便幹掉元懌。

年幼無知的孝明帝沒有意識到這倆人的陰謀,被他們牽著鼻子走。這夥人先是派打手通直郎宋維跳出來誣告元懌謀反,少不更事的孝明帝驚慌失措,跑到胡太后那裡稟報,胡太后知道元懌的為人,識破了倆人的奸計,孝明帝上朝詢問百官,百官也都紛紛為元懌鳴冤,孝明帝這才不再追究此事。

歷史並未走遠-細說魏晉南北朝之北朝風雲(7)母子反目

一計不成,二賊又生一計,正光元年(520)七月再度誣陷元懌勾結負責御膳房事務的黃門侍郎胡定圖謀毒死孝明帝,並發動兵變,一面把孝明帝劫持到顯陽殿逼迫他處理元懌,一面封鎖後宮,害怕胡太后干涉壞了他們的大事,胡太后聽到風聲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被軟禁了,無法出宮。

同時在顯陽殿,元乂劉騰二人殺氣騰騰,孝明帝哆哆嗦嗦一臉驚恐。此時上早朝的百官發覺了不對,元懌在上朝途中被有關部門帶走,在隨後的顯陽殿朝會上劉騰公佈了元懌謀反被捕下獄的消息,拿出皇帝的聖旨,下令賜死元懌。

群臣見胡太后不在,孝明帝又一臉驚恐,都明白出事了,此時胡太后還沒有歸政於皇帝,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沒有胡太后批准呢?

元乂似乎看出了大臣們的心思,拿出偽造的胡太后懿旨,宣佈胡太后因病無法繼續聽政,決定還政於皇帝,隨即馬上宣佈改元大赦,孝明帝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以這種方式親政的,從此胡太后被軟禁在北宮長達五年之久,從正光元年到孝昌五年。


胡太后被軟禁後,元乂劉騰以皇帝名義處死元懌於門下省,時年34歲,和彭城王元勰同樣的下場,元懌死訊傳出,朝野上下,認識他的,不認識他的,都為之流淚,居住在洛陽城裡的少數民族聽到這個消息,痛哭失聲,因傷心過度拔刀割面毀容者多達幾百人,可見元懌威望之高。

“朝野貴賤,知與不知,含悲喪氣,驚振遠近。夷人在京及歸,聞懌之喪,為之劈面者數百人。”——《魏書-清河王元懌傳》

元懌遇害五年後,胡太后重獲自由,想起和元懌的點點滴滴,心中百感交集,或許是感覺有愧於這位冤死的小叔子吧,以王禮改葬於洛陽城西陽門外十五里瀍河西岸邙山南坡(今洛陽市廛河區北盟路北段路東)當地人稱之為“青菜冢”,自清代以來便被誤以為是司馬懿的墳墓。直到1948年初,幾個盜墓賊想發一筆橫財,從墓室裡挖出了元懌的墓誌,這才確定了這座大墓的真正主人就是清河王元懌,今天的元懌墓受損嚴重,亟待保護。

害死元懌,軟禁太后,脅迫皇帝,挾持百官,元乂劉騰這倆不知死活的東西終於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了。

劉騰把胡太后鎖在北宮裡,鑰匙帶在自己身上,即使是孝明帝也不允許見太后,內外斷絕,胡太后飢寒交迫,想到妹夫元乂和救命恩人劉騰的所作所為,追悔莫及,大呼養虎遺患。

太后被禁,皇帝年幼,元乂劉騰二人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朝政無論鉅細都由二人過目,百官敢怒不敢言。元乂雖貴為皇親,但這廝卻沒有多少才幹,典型一個官二代、紈絝子弟,腦袋裡想的只是酒色,整個一個酒色之徒,搞得朝廷綱紀敗壞,而劉騰由於工作的特殊性,沒辦法貪色,只好一門心思貪財,處理政務,任用官員全憑收到的銀子多少來決定。

“舟車之利,山澤之饒,盡欲納之。”

胃口極大,來者不拒,什麼都敢收,一直到正光四年(523)二月病死,才停下了撈錢的腳步,貪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歷史並未走遠-細說魏晉南北朝之北朝風雲(7)母子反目

劉騰死後,北宮守備日漸鬆弛,而元乂整天只顧遊山玩水,常常不在宮裡,部下勸諫,他也聽不進去。胡太后察覺到了機會,便聲稱看破紅塵,要到嵩山出家為尼。孝明帝和百官都嚇壞了,急忙勸諫,胡太后這才得以見到孝明帝,母子二人敘了骨肉之情,又想到這五年來遭受劉騰元乂的氣,達成了共識,聯手收拾這幫逆賊。

在孝明帝的協助下,胡太后於孝昌元年(525)四月,時隔五年後再度臨朝聽政,此時劉騰已經駕鶴西去,什麼都無所謂了。活著的元乂慌了,感到了巨大的壓力,這廝尋思自己不是胡太后的對手,索性不戰而降,上疏請罪,並辭去所兼官職,胡太后一面批准,一面誅殺罷黜他的死黨,元乂孤掌難鳴,只能束手就擒。

但胡太后考慮到元乂畢竟是自己的妹夫,遲遲不忍心下殺手,本打算將他廢為庶人,但就在這關鍵時刻,元乂弟弟元爪(又一個奇葩名字……)謀反被人告發,面對鐵證如山,兄弟倆無話可說,孝明帝和群臣堅決要求依法嚴懲,眾怒難犯,胡太后只得賜元乂毒酒,勒令其於家中服毒自盡,時年41歲。葬成周之北山長陵塋內,位於當時的洛陽城西陽門外元懌墓北八里處(今洛陽市孟津縣朝陽鎮向陽村南250米洛孟公路西側農田中)。

胡太后畢竟念及親情,追贈元乂侍中、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令等職銜,葬禮級別非常高,待遇優厚,賜給了大量陪葬物品,元乂墓至今尚存高大墓冢,但已於民國初年被盜,出土的元乂墓誌現藏於開封博物館。

清洗元乂劉騰黨羽後,胡太后再度掌握朝政大權,孝明帝又成了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孝明帝的憤怒可想而知,母子倆因對抗元乂劉騰而結成的同盟很快便結束了蜜月,出現了裂痕


此時的政局和孝明帝即位之初相比,已經今非昔比,朝廷裡面動亂迭起,一浪高過一浪,北方邊疆爆發了六鎮起義,遍地烽火,狼煙滾滾,北魏為了鎮壓民軍疲於奔命,南方的南梁政權又趁機不斷侵擾北魏。

“時四方多事,諸蠻復反。”——《魏書-肅宗紀》

所有的這一切都已證明,北魏王朝正在加速衰敗,一年不如一年,一天不如一天,在這種危急時刻,按說孝明帝應該和胡太后團結一心,同舟共濟,渡過難關才對,畢竟北魏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可事實卻完全相反。

元乂、劉騰集團倒臺後,朝廷裡不但沒有安定下來,反而陷入了更大的政治風暴,腥風血雨再度籠罩洛陽城,這場風暴的主角就是胡太后、孝明帝這對母子。

胡太后絲毫不吸取五年幽禁生活的教訓,惡習不改,又蓄養起了男寵,只可惜清河已逝,新寵鄭儼、徐紇和李神軌等人總體滿意度都很低,不能和元懌相比,但這幾個小人依仗太后寵幸,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形成了新的利益集團,孝明帝看在眼裡恨得咬牙切齒,這幫男寵害怕被孝明帝清算,便先下手為強,唆使胡太后果斷清洗孝明帝親信,殺的殺,流放的流放。

歷史並未走遠-細說魏晉南北朝之北朝風雲(7)母子反目

母子之間終於攤牌了,胡太后在一幫佞臣的唆使下,已經流露出了一股惡意,小皇帝的處境越來越危險。

到了武泰元年(528)正月,孝明帝的女兒出生了,胡太后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神經,對外宣稱皇帝生了皇子,普天同慶,大赦天下,裝得很真事一樣,看著胡太后一手導演的這出鬧劇,孝明帝心裡充滿了無力感,遇上這麼一位奇葩的老媽,孝明帝表示想靜靜,別問靜靜是誰。

此時京城外面早已不是孝文時代的太平天下了,杜洛周、葛榮等民軍在河北攻城掠地,黃河以北哀鴻遍野,甚至連關中地區也沒有幸免,魏軍使出吃奶力氣才收復了潼關、雍州,再後來連洛陽附近也出現了一股股盜賊,洗劫焚掠洛陽遠郊郡縣,面對內憂外患,孝明帝再也坐不住了,他決定鋌而走險賭一把,給駐守晉陽的儀同三司、大都督爾朱榮下密詔,要他帶兵進京勤王,以武力脅迫胡太后交權,爾朱榮接招喜出望外,真是天助我也!


爾朱榮找到了當年董卓的感覺,既然皇上有求於我,我豈能坐視皇上蒙塵不管。

爾朱榮想到這裡一刻也不耽擱,發兵南下,而孝明帝此時腦袋也突然秀逗了,後悔不該用這麼極端的方式對付自己的母親,便又寫了一封密詔要求爾朱榮退兵(你以為你叫外賣呢,說不要就不要嗎)

更奇葩的是這道密詔居然被查獲了,胡太后被激怒了,逆子竟然想借外人之手殺我!真是豺狼之心吶!

在胡太后的授意下,武泰元年(528)二月,男寵鄭儼、徐紇毒死了孝明帝,時年19歲,在位13年,群臣上諡號孝明皇帝,廟號肅宗,葬洛陽城北邙山定陵(今洛陽市孟津縣送莊鎮後溝村南)

毒死孝明帝后,胡太后將孝明帝的女兒(就是之前詐稱皇子那位)立為新皇帝,歷史上稱之為敬哀公主或元姑娘,但朝野上下早就知道了這件荒唐事,都強烈反對,胡太后被迫僅僅過了半天就廢掉了元姑娘,改立京兆王元愉之孫,臨洮王元寶暉之子元釗為新皇帝,有人因此戲稱元姑娘才是我國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說實話這種炒作很無聊,學術界也沒有將元姑娘視為正統的皇帝,整個事件就是一出鬧劇而已。

孝明帝暴死,爾朱榮不幹了,公開抗旨,拒不承認新皇帝,聲稱要進京為孝明帝討回公道,大軍加速南下,朝野震驚!

那麼這個突然殺出來的爾朱榮又是什麼來路?他又會給繁華的洛陽和貧血的北魏朝廷帶來了什麼樣的滅頂之災?要想弄清楚這些問題,我們還得從北方邊疆一次大規模起義講起。

請聽下一講《六鎮起義》,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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