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個月了？”林佳佳用力抿了一下嘴唇，長出一口氣。
她將半靠在椅子上的身體微微挪動，不自覺將雙臂交叉在胸前，眼睛裡怒火欲出，似乎能將唐宋德吞噬。
唐宋德低下眉眼沉默了五秒鐘，此時服務員正陸續上菜，他點了林佳佳百吃不厭的糖醋里脊、黃花魚、百喝不煩的檸檬柚子茶……
席間兩人無語，各自都在琢磨著自己的心事。望著滿桌子的美味佳餚毫無食慾，就像做作業一樣潦草完事。
林佳佳，職業模特，維族人，高挑的身材，性感修長的美腿，潔白水嫩的肌膚，自帶一番清雅高貴氣質。
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眸，猶如一泓清水，堪比時尚雜誌封面上的女神。冷豔靈動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態，讓人產生一種欲罷不能、魂牽夢繞之感。
唐宋德，某上市公司高管，身高一米八二，氣宇不凡，走路帶風，談吐有致。帥氣多金的男人不少，但深藏獨特審美能力的男人不多，唐宋德就是其中的珍品一枚。
在錯誤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彼此充滿遺憾時，就難免傷害無辜，因為唐宋德是有婦之夫。
林佳佳和唐宋德初識於朋友聚會，那天林佳佳沒有化妝，只塗了淡淡的口紅，身著一件露肩裸色紗裙，齊腰長髮鬆鬆散散披在肩上。
席間她順手攏了下秀髮，用根綠色的絲質髮帶，恰到好處地將其盤起，細白的脖頸瞬間被裸出，就像剛剝皮的香梨，清甜而豐盈。
02
這個細節瞬間刻在了“審美癖男”唐宋德的心間，分別之後，他的腦海裡不斷回味著這次美好的不期而遇。
他約她喝咖啡，她沒有拒絕。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就是分分鐘的事情。他吃驚地發現，兩人的頻率如此相近。
隨便聊起一首歌，一部電影，一句暖心的臺詞，似乎都能觸碰到彼此的內心。
唐宋德眼裡，林佳佳的青澀和嫵媚自然到37度，彷彿越過那個臨界點，就會顯得稚嫩或俗氣，一切都剛剛好。
他的這份情感對於她，像晨露又像初陽，滋潤她的靈魂，溫暖她的內心。
林佳佳就像遇到了一個懂她的藝術家，安靜地欣賞她的一切。
她獲得了全身心的釋放，是那樣的自信嬌豔而美麗。
這種彼此如漆似膠的依戀，使得兩個人很快深深地陷進去了。
“放心吧，寶貝，我和林翠真的沒有感情基礎，但我不想這麼傷害她，時機一旦成熟，我會向她坦白離婚，你等著我。”唐宋德說話的語氣真誠堅定。
“我只要結果，我不要做不光彩的第三者。”說完林佳佳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寶貝，能再給我點時間嗎？” 唐宋德發過來一條附帶大哭表情的微信。
林佳佳閉上眼睛，無奈地苦笑，剪不斷理還亂，是憂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唐宋德的老婆懷孕了，她不想再等下去，三年了，也該給自己一個交待了。
03
林佳佳決定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於是收拾行李，準備打道回府，不早不晚，手機響了。
“佳佳， 我跟林翠離婚了，原諒我這個混蛋，我愛你，無可救藥……”唐宋德顫抖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竊喜。
不可否認唐宋德能坐到如今的位置，絕對有老婆林翠的功勞。因為她大伯是公司的董事長，傻子都知道靠著大樹好乘涼。
當年唐宋德對林翠窮追不捨大獻殷勤，所有人都看出了他這樁暗藏功利的婚姻，唯獨林翠篤信他們是因為愛情才走進圍城。
唐宋德手裡掌握著公司80%的VIP客戶資源，年薪也已達80萬，人心終究是肉長的。
他向林翠坦白他和林佳佳相見恨晚，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時，內心充滿了糾結和不安。
“對不起，林翠，我不想一錯再錯，無愛的婚姻對你不公平，我們分手吧。”唐宋德支支吾吾。
“什麼無愛的婚姻？當年你像哈巴狗一樣討好我，難道僅僅因為我大伯是董事長？”林翠氣不打一處來。
“孩子生下來更是一個錯，我就是個畜生！”唐宋德以退為進。
“好，離婚可以，請你淨身出戶，我會盡快草擬離婚協議。”一向柔弱的林翠這一刻強大而清醒。
當知道林佳佳存在時，面對老公婚內出軌的鐵證，她哭過鬧過砸摔過，被逼到人生的夾縫處，最終還是打起精神面對現實。
東野圭吾說，這個世界上有兩種東西不可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愛與恨，欲與罪，從來不曾走遠。
04
林翠以為有了孩子，就能拴住唐宋德的心，深陷情感被動無措的女人，思考問題總是自欺欺人。
分手的那天早上，林翠習慣性煲了一鍋熱熱氣騰騰的稀飯，她永遠記得他早上只喝稀飯，這是唐宋德多年的習慣從未改變。
看著嫋嫋升起的煙暈，她的心涼到了腳底，她必須承認這場婚姻只是一場夢。她什麼都做了，但唐宋德的心始終沒有為她留下片瓦之地。
她在愛恨交織裡捱了三年，太累了，她決定拿到自己的那一份，成全他，也放過自己。
林佳佳心心念念等了三年的意中人，終於等到了。
他對她柔情萬種，輕輕撫摸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連進入她的身體都是小心翼翼，因為她是他渴望已久的審美藝術品。
雲雨過後，她就像一隻溫順可人的小貓，幸福地蜷縮在他的臂彎裡香甜入夢。
林佳佳每天都會做好早餐，多數是麵包加牛奶，唐宋德每次都敷衍了事，因為他只愛喝稀飯。
唯有在這個瞬間，唐宋德偶爾才會想到林翠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最近唐宋德接到集團外派通知，需要去澳洲援助公司項目建設，為期一個月。他一百個不情願，可由不得他選擇，因為規則的制定者不是他。
林佳佳撅著嘴，表示很無奈，心想財產都給了林翠，丟了工作就徹底完蛋了，她強顏歡笑幫唐宋德收拾行李。
“不要擔心寶貝，我手中的資料價值足以值一個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之所以敢答應林翠淨身出戶，我心裡有底。”唐宋德安慰他的心上人。
相思之苦，折磨得林佳佳夜不能寐。
05
一個月後，唐宋德風塵僕僕地回到公司，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被人代替。
他原本以為自己掌握了公司重要客戶資源，沒有誰敢輕易動他，一個月時間足夠了，客戶資源全部無縫對接完畢。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唐宋德清楚地看到昔日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坐著的那個人，臉上掛著千年寒冰。
沮喪至極的他，頓時如狼狽的落水狗，倉皇逃離。
踏進家門的那一瞬間，林佳佳上前擁抱撒嬌，唐宋德一聲嘆息，看來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斷了財路怎麼能行？圈子就這麼大，桃色新聞飛速傳播，最關鍵的客戶資源也沒了，跨行業對他來說便意味著從頭開始。
望著窗外，霓虹斑斕，唐宋德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菸，考驗真愛的關頭來了……
此時林佳佳穿著粉紅色蠶絲睡衣偎依在唐宋德愁身邊，看著他愁眉不展，無可奈何，她也犯起了愁。於是便低頭翻閱手機，開始圈點模特圈裡已積累的人脈。
“你在家休整一段時間，我先出去工作。”林佳佳的臉能滲出水來。
“誰還會找我呢？”偏偏這時手機響了，萬念俱灰的唐宋德自言自語。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向大伯解釋過，離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你該上班還去上班，公司也不是他開的。”林翠的話乾脆而真誠。
“你還好吧？” 唐宋德愣了一下，嘴角抽動半天，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我還好，孩子……掉了。”唐宋德雙手顫抖，電話掉在了地上。
此時他的內心百感交集，孩子沒了，工作丟了，這一切都是自己作的。林翠寥寥數語似乎在他的良心上狠狠地刺了一刀。
林佳佳一個人在外打拼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狗血沒有見過，但她篤信唐宋德是愛她的，純粹地不摻雜一點世俗，所以和他在一起的初心尚未動搖。
一個星期後，林佳佳重操舊業。她每天早出晚歸，這個女人開始正兒八經養家，儘管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唐宋德前後面試了幾家公司，但是沒等到一個回覆的電話，高不成低不就，苦惱至極，整天在家裡抽菸、點外賣，他開始懷念從前安穩的日子。
一轉眼三個多月過去了，唐宋德陷入了無休無止的焦慮。林佳佳越來越忙，兩人交流的時間越來越少，連今日的床趣和往日相比都謬以千里。
02
十二點一刻，唐宋德無聊地站在窗前眺望，正巧看到一個男人紳士般地打開車門，林佳佳就從那輛黑色保時捷跑車裡優雅而出。
白色襯衫外加灰色西裝馬甲，配套灰色西裝褲子，整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深涵養，風度翩翩氣質佳。他凝視著林佳佳遠去的背影，苦笑著若有所思。
“那男人是誰？”唐宋德一邊抽菸，一邊盯著林佳佳，臉色陰沉。
“主辦方負責人，我因臨時增加秀場，天色太晚了，他主動送我回來。”林佳佳低頭換鞋，隨手拿了浴巾，疲憊地走進浴室。
一個男人掩蓋落魄的窘境時，香菸就是最好的道具，望著灰白色的菸圈，從紅紅的菸頭處慢慢飄散，唐宋德對措手不及的遭遇深感無力。
那一晚，兩人床上沒有前戲，連撫摸都少了些許溫柔，他突然長驅直入，狠狠地在林佳佳身上起伏。
一個男人獸性大發的時候，往往是原始的征服欲大打折扣的時候，這似乎也符合叢林的生存法則。
林佳佳試圖推開他，可是她太累了，一天站著工作了十六個小時，體力早已透支，由他去了，昏昏沉沉沒有一絲抵抗力。
03
物業已經催了好幾次，今年的物業費還沒交。每次向林佳佳伸手要錢的時候，他總本能地感覺到，她的眼神裡閃爍著不情願。
唐宋德變得務實起來，拋卻面子作怪的心理，幹起了代駕，因為這個工作不需要試用期，不需要人情來往，能巧妙避開從前的圈子。
對於唐宋德的新工作，林佳佳沒說什麼，她現在只求能吃飽睡好，如果有精力再去做個足療。
唐宋德有了新工作，在林佳佳面前似乎也在慢慢恢復元氣。
熬到發工資，唐宋德終於把物業費給交了，還破天荒去附近足療店辦了一張VIP會員卡，因為林佳佳每天穿高跟鞋站那麼長時間確實夠辛苦。
唐宋德拖著疲憊的身軀，想象著這把會員卡交給林佳佳時的幸福畫面。
不料走到小區樓下，他又看到了那個男人和那輛保時捷，男人仍是筆直的西裝，紳士般幫林佳佳打開車門，兩個人低聲談笑著，彷彿彼此對視的眼神裡多了些許溫柔。
唐宋德一哆嗦趕忙躲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髒兮兮的代駕工作服，握了握拳頭，提著嗓子眼上了樓。
“那男的到底是誰？”他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怒火。
“我每天都累得要死，不想再跟你說這些無聊的話題。”她懶得解釋。
林佳佳沒有洗澡，躺下不到五秒，居然鼾聲響起，對於一個人前精緻優雅的女人來講，這種生活狀態不免有幾分殘忍。
一根接一根地抽菸，這是唐宋德人生模式被動切換後的常態。
04
這時林佳佳手機亮了起來，唐宋德警覺地拿起來偷偷解了鎖，密碼正是林佳佳的生日，他記得很清楚。
“佳佳，你太累了，離開那個內耗你的男人，我養你！”一條信息閃過來，將唐宋德的眼刺得生疼。
他慢慢閉上眼睛，先是憤怒，然後是無奈，接著苦笑，再精緻的女人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都會變得黯然失色。
他認真地洗了澡，輕輕地躺在了林佳佳身邊，林佳佳沒有被驚醒，只是翻了一個身，他緊緊地將她抱住，臉貼著她的額頭，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可惜一個大男人深夜流淚解不了千愁，更多的是不甘與無奈。
第二天一大早，唐宋德還在睡夢裡，林佳佳已經出門趕秀場了。
唐宋德今天服務的客戶是位土財主，他小心翼翼地開著這輛黑色寶馬車，瞥了一眼坐在副駕上，喝的醉醺醺的土圓肥。
那傢伙戴著粗金鍊子時不時對唐宋德指手畫腳，唐宋德無奈賠著笑臉。車轉彎駛入一條窄巷，突然衝出來一個小女孩，唐宋德急轉方向盤，然後他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當他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潔白的天花板，身上好多地方打上了石膏，他動彈不得，林佳佳淡定地站在他的床邊，和她並肩站在一起的，還有那個送她回家的紳士。
“你好好養病，錢的事情你不要擔心，輝哥已經足額預存了，顧客修車錢他也幫著付過了。”唐宋德聽罷，僅有的尊嚴瞬間被碾碎成渣。
“佳佳是個好女孩，就是跟著你太苦了。”這個號稱輝哥的男人摘下墨鏡，苦笑著說了句實話。
林佳佳欲起身告別，紳士毫不顧及躺在病床上的唐宋德，便下意識去拉林佳佳的手，她的手本能地縮了一下，但還是低著頭跟著紳士走了。
此時的唐宋德已經喪失了吃醋的權力，看著天花板暗自苦笑，不禁感嘆現實真他媽的比電視劇狗血和殘酷。
林佳佳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05
唐宋德出院那天，林翠出現了，她還是那麼平靜，只是雙鬢間多了幾根銀絲。
“你出事當天我就來了，看到你房間有人，我就悄悄走了。”
“我沒大礙，你最近還好嗎？” 唐宋德尷尬地笑了笑。
“還好，就是來看看你。”林翠淡淡地說。
他瞥見她眼角的細紋疊在了一起，昔日散落的披肩發被整齊地挽在了腦後。
唐宋德回到家，少了林佳佳的氣息，似乎少了生機，但眼下生存才是他的第一要務。
想起自己住的房子當初寫的是林翠的名字，他想賣房子，林翠答應過戶簽字。
望著眼前的林翠，此時一無所有的他，想到了曾經屬於他們的孩子。
痛定思痛，他決定重新從自己熟悉的領域開始，他的人生已經容不得他有別的選擇。
大病痊癒的唐宋德，去了一家同行公司，當然免不了流言蜚語。他暗自思忖，比起窮，這些冷嘲熱諷又算得了什麼？
漸漸地他工作有了起色，畢竟有紮實的功底，連續接手了好幾個別人不願意做的項目。當領導問及他是否有入股的意向時，唐宋德毫不猶豫地將賣房所得的一百多萬入了股。
唐宋德成了工作狂，因為生命裡兩個林姓女人給他上了重要的一課。
06
有情飲水飽的女人不多，多數女人可以吃愛情的苦，但很難吃現實的苦。
從此唐宋德沒日沒夜地工作，無牽無掛，因為這個城市再也沒有一盞燈為他而亮。他只想賺到大錢買個大房子，給自己的良心一個交待。
再見林翠的時候，唐宋德已經是公司副總了，只是臉上多了幾分滄桑。
“這是房本，房子當初是你借給我的，現在我還給你，精裝修算是利息。”唐宋德一臉真誠。
“我也沒有多少時日了，這些對我來說都是雲煙，如果孩子沒掉，該有多好......” 林翠一聲嘆息。
此時的林翠已經是乳腺癌晚期，聽罷她的話唐宋德怔怔地瞪大眼睛看著她。
“都是我作妖作孽惹的禍，該死的人是我啊！”唐宋德上前握住林翠那雙無力的手。
“其實你最愛的人是你自己。”林翠淡淡地回答。
“林佳佳在空中臺秀時，被人使壞，摔成了重度殘疾，唉……”唐宋德補充了一句，似乎給林翠一個安慰的交待。
“我這大半輩子過得，像雲像風像霧又像雨，害苦了兩個女人，餘生讓我來贖罪吧。”唐宋德點上一支菸。
望著慢慢消散的菸圈，他回憶起兜兜轉轉的上半生，陷入了深思……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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