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也要打工,不上學也要打工,爲什麼還要上學?

中國導演鄭瓊,做了一部紀錄片,叫《出·路》,她跟蹤拍攝了農村孩子人生十年,今天的主人公叫馬百娟,看完她的故事,淚水已經浸溼了我的枕頭。

2009年/農村女孩馬百娟

甘肅白銀市會寧縣,野鵲溝小學。馬百娟沿著土路步行來到學校。老師是個農民,識一些字便抽空來教書。這間學校只有一年級和二年級,教起來不是太費力。學生雖然少,但老師同樣很認真。

上學也要打工,不上學也要打工,為什麼還要上學?

"上學要打工,不上學也要打工,為什麼要上學?"那是馬百娟父親的看法。結果馬百娟在家呆到10歲,直到校長出面遊說,她才背上了書包。

一口井,一條路,一間商店,一所學校,組成了野鵲溝,這個地方僅僅以一個地名存在著,就像活在這裡的人們,根本無人在意。

小如棋盤的課堂裡,一塊黑板,四面白牆,牆上掛著視力表、校訓。

上學也要打工,不上學也要打工,為什麼還要上學?

老師用摻雜著西北黃沙味道的方言:"馬百娟你來讀一下。"馬百娟讀著課本,眼睛亮亮的,藏不住的笑意。像在教堂唱詩。遊戲時間,兩排瓦房圍成的水泥地上,孩子們圍著一個籃球,像四五個麵糰和氣地撞來撞去。

不用去學校的日子,馬百娟已經是家庭勞力中重要的一部分了。

上學也要打工,不上學也要打工,為什麼還要上學?

雖然她沒有足夠的力氣,只能以自己的足底為圓心,將身體前傾時的全部重量壓在麻繩上,才拉動了這頭驢。

馬百娟像是驢子,驢子也像是馬百娟,他們彼此較勁。

上學也要打工,不上學也要打工,為什麼還要上學?

拉扯麻繩,解釦,拎起桶,身體搖晃了一下又穩住,馬百娟打上來一桶的水。野鵲溝的人一生只洗兩次澡,水很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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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百娟的爸爸60歲,臉像是野鵲溝溝壑縱橫的一張地圖,媽媽有智礙。哥哥14歲便出去打工。幾個人人圍著一張矮小方桌,就著一碟鹹菜,默默咀嚼。

雞蛋、文具、牙膏,野鵲溝的雜貨鋪什麼都賣。馬百娟拿著一疊皺巴巴的紙鈔,向老闆一樣樣講清自己要的——自動筆鉛筆芯,一個五毛,兩個大數學本,一共三塊二毛錢。回去的路上,她像吃糖果的孩子一樣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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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上新買到的自動筆芯,馬百娟和同學們,蹲在山頭畫畫,畫出他們夢想中的一切一切。

老師用含著黃沙的方言說,"我們今天來學習《我的家鄉真好》。"白紙黑字印著的課本,馬百娟不會去質疑,雖說這裡描繪的家鄉,和野鵲溝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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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土坡上,馬百娟念自己的作文,她說,"長大後去北京上大學,然後去打工,每個月掙1000塊,給家裡買面,因為面不夠吃,還要挖水窖,因為沒水吃。"

2012年/輟學的馬百娟

這個背對著鏡頭羞怯地笑的女孩子,第一眼簡直認不出,是當初那個眼睛總是亮亮的馬百娟。

轉學的水車小學裡,學生嬉戲打鬧,馬百娟在門口,眼巴巴看著裡面感覺自己格格不入。面對鏡頭,也總是迴避。

靠著存下來的低保金和打工的大哥攢的錢,一家人在寧夏中衛買下了一處房子,有電,有水,能吃飽飯。提起老家,父親說,"不想老家,老家把我苦怕了。"

雖然過上了"好日子",馬百娟卻不能上學了。

水車小學的老師在做最後的努力,說馬百娟按時交作業,學習也在努力,被哥哥一句"純粹不想念了"輕輕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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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小學生活,馬百娟嘗試在社會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在中衛的街頭遊走,尋找務工信息。一間酒店幾乎讓她燃起希望,"工資1000多塊",正是她當時在作文裡期望的,她眼睛重新亮了。

"你這麼小,為什麼不讀書?"

"你能做什麼?""我能掃地。"

"這裡的地面是地毯,不用你掃,前臺需要會使用電腦。"

幾番對話,讓她心冷下去。走出酒店,車來車往,馬百娟沒有停留太久,把視線投向一家德克士。

求職結果,我們已經猜到了答案。

2014年/已婚少女馬百娟

馬百娟的父親對鏡頭說,"女娃娃是別人家的人了"。馬百娟在一邊沉默。

對她的命運,父親蓋章定論了。"除了嫁人,再沒有別的出路。"

一個少女,像大嬸一樣,挺著肚子談論孩子、尿布和丈夫,討論誰的肚子大。16歲的馬百娟,嫁給的,是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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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在表哥工作的陶瓷廠勞作,日復一日吸著粉塵,陶瓷廠就在她當年退學的水車小學隔壁。

馬百娟的人生似乎註定不會有別的出路,她甚至沒有選擇的權利。曾經對於大學的嚮往,如今更像是兒時不諳世事的囈語,從來不曾真實過。

郭德綱講過他小時候的故事:"我小時候家裡窮,那時候在學校一下雨別的孩子就站在教室裡等傘,可我知道我家裡沒傘啊,所以我就頂著雨往家跑,沒傘的孩子你就得拼命奔跑!"

馬百娟都是"沒傘的孩子",不過與馬百娟相比,徐佳是幸運的,因為他還可以奔跑,而馬百娟,連跑的權利都沒有。

也許在唏噓農村孩子出身的悲苦同時,我們也應該反思,真正造成馬百娟的困境的,是農村還是她的父母?她父母明明已經最後,生活條件改善了,卻依舊剝奪了馬百娟改變命運的權利。

今天的中國,雖然階層跳躍沒有以前容易,但是教育分層還遠著呢,這依然可以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

家裡有傘的孩子,固然是幸運的,沒傘的孩子,也不用悲傷,畢竟我們農村大部分家庭,能給娃的大傘雖然沒有,小傘還是有的,努力一下,還能給娃多撐一把傘;娃呢,他只要不瘋不傻,只要願意努力奔跑,就算起點再低,總能過上有尊嚴的生活,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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