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周刊|文化縱橫——長安過會

文化周刊|文化纵横——长安过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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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周刊|文化纵横——长安过会

8月5日《西安地理》版刊登的《家鄉的六月會》一文,引起讀者的諸多回音,也勾起我幾十年前的回憶。農曆七月十五快到了,在這一天,我們長安農村有過古會的習俗。小時候回老家過會的情景,一直留在我的記憶深處。

長安古會起源於農耕時代,據說已有上千年曆史。長安農村每個村子過會的時間不同,大多在農忙前後,我們郭杜鎮香積寺村是在農曆七月十五過會。這時麥子早歸倉了,秋包穀種了,地裡的活不太多。在氣候上立秋好一陣了,伏天結束或臨近結束,天氣不像農曆六月那樣酷熱,早晚有了一些涼意。加上吃食好,甕裡有新麥,地裡有蔬菜,能摘的水果也多,人們的精神狀態明顯好於平時。

舉辦古會的目的,一是農忙前後,人們在農作物收穫期間相互幫忙,這時需互相答謝;二是藉此機會平時各忙各的親戚見個面,聚一下,說說一年的收成,通報一下各家生活情況。過會就是經過大家集體決定,最終定下在一個固定時間走親訪友。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長安過會非常隆重。那時期我上小學和初中,每年過會都要跟著父母從西安回老家。記得是在南門坐15路公交車,票價很便宜。有時父親和哥哥是騎自行車回去,從南門走長安路,到三爻村要上一個很大很高的坡,車騎不上去,得下來推著走。上到坡頂,歇一下,然後一氣下到坡底,就到韋曲了。從韋曲往南走,到何家營村,再折向西南,穿過何家營村的一座小橋,就到了賈裡村。這時要再上一個坡,下了坡就能看到香積寺的古塔了,端往西就到了香積寺村,全程20多公里。現在走子午大道特別快捷,但比較擁堵。過去路上除公交車外幾乎見不到汽車和摩托車,大多是自行車、架子車,還有馬車。趕馬車的把式坐在車頭,搖著鞭杆,一路走過,地上會留下一坨一坨馬糞。

往村子去的路上,都是一夥一隊趕會的人:男人騎著自行車,帶著妻兒,車頭掛著禮品;或是幾個人相跟著,挎著籃子、挑著擔子在田間疾走,細心的婦女在饃籃上蓋著白手巾。人們都穿戴齊整,小孩頭上扎著花。家人早早在村口迎接,見人來了忙招呼進家門。

那時農村的房子顯得很低矮,外牆上抹著黃泥,屋頂上曬著菸葉。院裡屋裡人湊堆堆,都是各路親戚,男人們抽著煙蹲成一圈說莊稼、收成,女人們擠在炕上談論做飯裁衣的手藝、管娃的經驗,通報些誰家老人過壽了,誰家娃娃結婚了,誰考上大學了之類的信息。過去通信不發達,農村人要獲知信息,必須見面說。小院一角有口水井,因為過會,周圍家中無井的鄰居都來挑水,人來人往,寒暄禮讓,煞是熱鬧。

過會時,吃食是最好的。親戚們來大多帶著新麥蒸的白麵饃,上面點著紅點,也有拿掛麵、麻花的,都是一份心意。城裡人帶著蛋糕、橘子汁、罐頭總是最讓人稀罕。

一大早,廚房已有人忙活著做待客的臊子面了,一般是我奶奶主廚,她做臊子面有一絕。把面擀薄擀圓,不是用刀切,而是用擀杖壓住面,刀貼著擀杖“離面”,擀杖向左轉動,刀不停,面一根根離下,一把把放好,麵條又長又筋,這是長安臊子面的特點。一旁有人切肉做臊子,有人拉風箱燒火,有人負責挑水。因為用水量大,剛從井裡打上來的水是混濁的,得沉澱一陣才能用。

水開下面,下到鍋裡真是蓮花轉,撈出來澆上臊子,開吃。長安臊子面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面,絲毫不遜色岐山臊子面,臊子也就肉丁、木耳、黃花、豆腐、韭菜幾樣菜,簡簡單單,但味道十分鮮美,有的人一吃就是十碗八碗。

男人們總要喝點酒,不是什麼瓶裝酒,而是老家人用大麥拌酒麴釀的稠酒,透亮的淡黃色,冒著熱氣,像醪糟又像黃桂稠酒,但更有一股糧食的味道,女人娃娃也能喝。

孩子們最喜歡到河道里去玩。河道離家一里多地。路上遇到包穀地,男孩子就去折來嫩嫩的包穀稈,當甘蔗吃,又香又甜。這條河應該是潏河或滈河吧,河道有二三十米寬,河岸上全是細細的白沙,光腳踩上去很舒服。河的兩岸是稻田,稻田裡還有黃鱔,蛙聲此起彼伏。四周一片青翠,抬頭就能望到南山。一群孩子下到河裡,河水清凌凌的,沒過膝蓋,能看到許多小魚游來游去,游魚的嘴不時觸碰到腿上,手伸到水裡還能摸到小螃蟹。看我們順著水跑,在河邊青石上洗衣的婦女就大聲呼喊“遠處水深,不要過去!”最深處的水能達到成人脖子處。臨回家,我們會把捉到的魚和黃鱔又放回河裡,因為那時長安人不吃魚,飯桌上雖少肉味,但從不讓魚沾炒瓢,怕腥,現在看來主要是不會做。

香積寺也是我們玩耍的好去處。香積寺建於唐代,是著名的樊川八大寺之一,詩人王維《過香積寺》一詩人們耳熟能詳:“不知香積寺,數里入雲峰。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禪製毒龍。”表現了古寺鐘鳴、山泉清幽的景緻。那時的香積寺沒有現在修得這麼規整華麗,十分清靜古樸,寺院裡有和尚居住的茅屋,門前還種著菜,感覺是與村莊融為一體的,香積寺古塔便顯得十分雄偉高大。寺廟的和尚被劃入生產隊,當時好像是十三隊,他們每日挑水種菜,自給自足。我們在古塔下面跑著捉迷藏,和尚見了也很和善。

過會時村裡最盛大的事就是看戲。打麥場的空地上早早搭起戲臺,一入夜,劇團的演員們便粉墨登場了,連唱幾天。戲臺下黑壓壓一片,叫好聲不斷。長安是“戲窩子”,會唱戲的人多,有時村民就自己唱自己演。哥哥有次還臨時救急,被叫上去扮演《蘇武牧羊》中的小羊,反穿皮襖,趴在臺上不能動。另一邊則放電影,《南征北戰》之類,但一面牆大的銀幕前除了娃娃並沒有多少大人,都跑去看戲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爺爺奶奶離世,後來就很少回老家過會了。有一年回去, 發現河道里滿是大大小小的石頭,河床比原來低了十多米,剩下細細的一點水,這是瘋狂挖沙造成的。再也找不回當年從村路上一下跑到河岸,跳到河裡暢快嬉戲的感覺了。我們這一帶過去河道交織,水量充盈,稻地多,產的“桂花球”大米很有名,現在好像都沒有了。

聽說現在村裡每年七月十五還過會,但形式變了,通信的便捷,人們更多地通過手機交流,見面成為一種奢侈。親朋相聚,大多是開著車來,吃一頓飯,便四散了。過去的時光早已遠去,唯有悠長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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