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遇見——獨身女人的風景線

認識劉老太是個很偶然的機會。那天建設廳報告會結束,主辦方李主任讓我送個人,說是明天座談會邀請的嘉賓,如果方便明天早上再去接過來。說實話,如果不是單位需要,這種會打死我也不願參加,而且上面開大會,我在下面打瞌睡(沒辦法,這種會一年開好多回,已經成了催眠曲)。

不一會,李主任帶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到我車前。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墨綠色的旗袍非常得體的穿在身上,皮膚白皙,臉上露出優雅的職業的微笑,一副無框眼鏡,無不顯示出老太太的高雅,端莊和大氣。而且能把旗袍傳出味道的老年人少之又少,如果不是她的一頭白髮和李主任一口一個劉老太的叫著,看著她沒有一絲皺紋的臉,我真的以為她和我們同齡。

劉老太坐上我的車,在後排座椅上,很熟練的以繫上安全帶,說了句,麻煩你了,謝謝你!

車上我們話不多,偶爾她會告訴我怎麼走,到了她家,一個高檔花園洋房住宅小區,我留了她的電話,約好明早上接她的時間。

晚上臨睡覺接到劉老太的短信,讓我明早上不要吃飯,直接去她家吃。反正我家也是我一個人,就答應了她。

第二天早上我如約到了她家。她的家很文藝範,白牆上掛著她的各個時期的照片和一些手工編織的工藝品,老舊的實木傢俱厚實淳樸,連地面都是清一色的古舊青磚。站在她家裡畫片感極強,就像回到了半個世紀前。

腰間繫著藍底白花圍裙的劉老太笑著招呼我坐餐桌邊,一邊從廚房端出小籠包和南瓜稀飯,一邊說,都是我早上先做的,放心吃吧,不是外面買的。

劉老太的包子絕對是贊,我是第一次吃這麼好吃的包子,竟然一口氣吃了八個。劉老太細嚼慢嚥的看著我吃,笑著說,慢慢吃,我這包子是祖傳的,我媽家往上三代都是賣包子的,如果我不去讀書,估計也還是繼續賣包子了。

那您可就發大財了,這包子可以上市了。我很中肯地拍著馬屁。吃飽喝足,我想收拾碗筷,劉老太阻止我,說,看看我的相片牆,這些我一會就收拾好了。

劉老太定是剛才看我進門時對她房子裡的裝修很好奇,才安排我看牆的。她的牆面有三分之二都是照片,有的已經發黃,黑白照,黑白照自己上色的彩照,正兒八經的彩照,不得不說,劉老太年青時非常漂亮,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整齊的牙齒,幾乎每個年代的特徵在她的照片上清晰的標註著。

劉老太說,她喜歡照相,每年都照,所以她的照片特別多,她喜歡過去的那些傢俱和生活方式,所以她的家保留的都是曾經的老傢俱。我詫異的問,不是買的?

劉老太說,不是,是她母親家裡的,父母走了以後,傢俱沒人要,她捨不得扔就全部託運回來了。天啊,從南方託運到北方,這些傢俱哪件都能顯示曾經她家該是多麼富貴的人家。

去建設廳開會的路上,劉老太和我一路說話不多,她說怕打擾我。座談會上,劉老太作為特邀嘉賓高級專家回答我們的所謂問題。專業問題不必多說,對於流行和時尚,她可一點也不落後,不管什麼年齡段都可以遊刃有餘的談笑風生。劉老太幽默風趣的語言博得陣陣掌聲,我相信如果她開微博一定圈粉無數。

這以後,我和劉老太成了忘年交,她經常去老年公寓做義工,陪那裡的老人聊天,給她們唱歌,幫她們洗澡,那裡的老年人都親切的喊她,劉姑娘。劉姑娘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笑聲,這個喊著,劉姑娘,你張姨和趙叔下週結婚,你要來主持婚禮,一定要來啊!哪個喊,劉姑娘,開來來,我兒子前天給我送來的水果你來嚐嚐!此起彼伏的喊著劉姑娘,比來茶話會都熱鬧。其實已經七十多歲的劉老太比這裡的一些老人歲數還大呢。院長說,劉姑娘是他們的開心果,每次劉姑娘走了他們都能繼續高興兩三天。

劉老太還彈得一手好鋼琴,她家一架白色的鋼琴在書房陽臺上靜靜的立著。她說,如果當初按自己的喜好,會去考音樂學院,可後來還是陰陽差錯的去學了建築。

劉老太至今孑然一身,從未有過婚姻,甚至沒有談過戀愛,這是劉老太的侄子告訴我的。他經常帶著全家過來看看劉老太,幾次都碰到我,也就熟悉了。他說,從小他基本跟著劉老太長大的,在他的記憶裡,自己的老姨媽就沒有男朋友,雖然追她的人很多很多,她卻多看一眼都嫌煩。沒人知道她為什麼獨身,我給他說,每個人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總是選擇自己最舒適的, 所以,劉老太不結婚也是她感覺很舒適,才不去結婚。

申明一下,我是已婚人士,女兒已經讀大學了,丈夫在部隊上,所以我的時間目前也是自由安排。

我從來不問老太的個人問題,沒那麼八卦,每次見到老太她都非常快樂,非常健康,我沒有任何理由去懷疑她獨身的理由。很多人問我,劉老太為什麼一直一個人?為什麼不結婚?是不是性格有問題等等。我反問她們,難道你們結婚也是有各種理由,難道婚姻可以治療有問題的性格,難道一個人就不是生活。

認識劉老太第三個年頭地秋天,她給我電話說,想讓我去機場陪她接個人。我爽快的答應了,提前半小時到了她家。一般情況下,她是不願意動用我的車,有時候寧願自己搭車。我想,那天,她一定去接一個很不尋常的人。

到了她家,她在忙著換衣服,一會唐裝,一會裙裝,看她有些發愁又有些緊張的樣,我突然感覺她像戀愛時期的小姑娘,去見心愛的人不知道怎麼打扮了。我順嘴說了句,老太,你這是見情郎的節奏啊,要不,就穿那件墨綠色的旗袍,多高貴,多有女人味啊。劉老太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說,你看我,怎麼就忘記了旗袍呢。

穿上旗袍,她在鏡子前照了幾分鐘,然後塗了點口紅,又把頭髮攏了攏,問我,你說五十年前的人現在還能認出我嗎?

能,當然能,你看看你的照片,幾乎和年青時一樣,就怕人家認出你了,你認不出別人了。我第一次看到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的老太,不知道這個要去接的人是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人是她五十年前的相識,而且對她很重要。

從她家到飛機場六十多公里,我們提前兩小時出發,怕路上堵車。車上,劉老太給我說,你幫我接的人,是五十年前我的戀人,我們從進校門第一天就一見鍾情,畢業後,他父親以死相逼要他娶親,是三歲定的娃娃親,農村人即孝順又愚昧。成親的當天晚上,冒著大雨他跑了,走了一晚上找到還在學校的我,要我和他一起私奔。那個年月,如果我和他私奔毀掉的不僅僅是我們兩人,還有學校也會被牽連,更嚴重的是他那個已經拜堂成親了的妻子在農村還有活路嗎。我沒法跟他私奔,再說我們能私奔去哪裡啊。原本我和他都是要留校的,就因為他父親帶著那女子來大鬧了一場,他留校的資格取消了,直接分配去了雲南。我雖然還可以留在學校,但我也選擇了離開,來了西北,從此我們天各一方。五十多年了,他一直給我寫信,兩千多封信,我沒有回過一封,因為我知道,只要我說,你來,他會不顧一切的來到我身邊。兩年前,他的老伴去世了,半年前他查出得了肺病,提出想看看我,我想了很久很久,決定讓他來,來了就不走了,讓他餘生有我也不再孤單。他去了雲南,常年在外,他們也沒有生孩子,後來領養了一個男孩。

一路上,劉老太就像講著別人的故事一樣,溫和平靜,和在家裡換衣服時的緊張模樣分別就是兩個人。

機場到了,他坐的那趟飛機正點到達,劉老太有些緊張的抓緊了我的手。

當一個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出現時,突然劉老太使勁抓了抓我的手又鬆開,我斷定一定是他。他的眼睛很快就定在了老太身上,兩個老人,兩雙手跨過一條分界線緊緊的握在一起…

劉老太的知性,風趣,幽默,高雅,迷人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一個七十多歲的婦人,能自己煮著咖啡,聽著老唱片,能彈著鋼琴,唱著意大利歌劇,能在養老院陪著老人打牌,能帶著他們做遊戲,她把日子過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如今,她執守了五十多年的愛情也期然而至,沒有人懷疑,她一定會將美麗將浪漫繼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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