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遠寫了一個自己又愛又恨又怕的小女生,說她“班花,乃薔薇科,美麗多刺。”我佩服到啞然失笑。
就想起兩則初戀的故事。
有個叫古魯板蒿的鄉下。
一個鄉長家的公子,生得白皙,俊俏。初中的時候,就有許多小女生愛慕他了。
一個春風沉醉的晚上,他立在校門口,一手揣在褲兜裡,一手扶了一棵小楊樹,口裡輕吹著口哨。這時候,走過兩個嫋嫋婷婷的女孩子。他肯定她們跟自己是一個學校的,但他不認識。她們經過他,其中的一個穿白衫的離開了同伴向他走過來,到離他不遠的時候,站定,輕輕地說:“你,也在這裡?”他很詫異,沒有答話,等她接著說下去。可是,女孩子沒有說下去,只靜靜地站在那兒。他覺得好尷尬,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莫名其妙地站了一兩分鐘吧,他準備逃走了。這時,女孩子先轉身回學校了。
我追問他:“就這樣?完啦?”
他喝了口酒,驕傲地說:“嗯嗯,十年後,他成了我的妻子。”
“太簡單啦,沒意思嘛。”
他長噓了一聲:“嗤,二十多年了。就是那一刻的畫面支撐我,始終愛著她。”
於不經意間遇到你註定要遇到的人,在一生姻緣裡,多少愛情的發生都莫名其妙。不早不晚,巧巧地在那個地方,那一刻,只輕輕地莫名一句“你,也在這裡?”那一刻,生命裡橫生一塵紅索,索住來路,索住去處,索定一生。
他是高冷的,天生大富大貴。
他是憂鬱的,天生情感豐富。
他花叢頻顧,卻永遠心懷著一腔孤獨。
他著詞良多,卻怎也找不出半句歡樂。
他,納蘭容若。
“正是轆轤金井,滿是落花紅冷。驀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難定。”也是一次初遇,也是匆匆一面,他和表妹就深深地相愛了,也有了婚約。可惜這美妙的邂逅,只是曇花一現:表妹的入宮了。
納蘭容若憂思成病,苦戀成傷。為見表妹,他冒死喬裝成僧人入宮探視。可惜“宮禁深嚴,竟不能通一語,悵然而出。”表妹與他只能靜默無言的相對一會兒。本想“誓比一見,了此夙因。”哪成想刻骨銘心的那一刻,凝成此生無法消除的苦痛。“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為伊判作夢中人,長向畫圖清夜喚真真。”
納蘭容若卒,31歲。
納蘭容若葬成土灰。可由他親手製造的奢侈悲涼、高貴感傷不朽在愛情的歷史長河,熠熠生輝。
藍天上的白雲與岸邊的垂柳,本無所謂緣分。只因風平浪靜的時刻,被同一種月色包裹,映入同一汪水色。
在那一刻遇到註定的人,是一種緣分;在那一刻遇到不註定的人,是一種殘忍;最殘忍,一輩子不曾經歷過那一刻。
鄉長公子,歡樂,幸福;納蘭容若,不歡樂,但幸福;可是,這一生,誰,竟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都不能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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