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故道的秋

作者丨盧慶春 圖片丨李金峰 編輯丨娟娟

若不是跟著“相約黃河故道”作家採風團來到黃河故道採風,整天坐在辦公室裡的我還真不知道黃河故道的秋已經這麼濃了。

黃河故道呈東西走向,一溜經河口區的新戶鄉、義和鎮、河口辦事處,向利津縣的汀河方向逶迤而去。若不是有當地專業人士的講解,就是在黃河邊長大的我也不知道這一帶曾經是黃河的流路,曾經是一片水鳥飛翔、魚蝦嬉戲的汪洋,曾經是濤聲陣陣、浪花朵朵的地方。都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黃河十年一改道”,而這片黃河故道卻在黃河改道後就沉寂了下來。咆哮的黃龍像是忘記了曾經的老家,自擺動到新的河床後就再也沒有了回來的跡象,只留下一片寬闊的河床,只剩下一片肥沃的土地。

只要是有泥土的地方,就有野草、野菜的身影。蘆葦、蘆笛那紫瑩瑩與白生生的穗子交映成趣,羅布麻、曲曲菜那紫紅與鵝黃的花朵相互襯托,隨手摘下一個攀爬在茅草棵上或匍匐於地面上的老鴰瓢或馬泡瓜,別說是吃,單那青幽幽、黃澄澄的色澤就會讓人浮想聯翩。不算深的灌溉溝渠內,一群群的小魚正享受著秋日溫暖的陽光盡情地撒歡,一拃長的浮鰱子在水皮上游弋,偶爾有肥碩的鯽魚或草魚鑽出水面冒個泡,直把那些在水草上棲息的紅蜻蜓、綠蜻蜓、黃蜻蜓、灰蜻蜓驚嚇得飛起老高老高。不遠處的水邊,一些長腿的水鳥正把腦袋別在翅膀下悠閒地小憩,食物有的是,它們才不會為生計而四處奔波呢!

黃河故道內的土壤是典型的沙質土壤,肥沃易耕,最適合種植花生、大豆、向日葵、玉米等農作物。正午的陽光裡,這些茁壯生長的莊稼正煥發出一種澎湃而又迷人的色彩。

一眼望不到邊的墨綠色的棉花地裡,底部的棉桃已經笑開了嘴,將一朵朵耀眼的潔白連綴成一片輕巧的雲,遠遠望去,就像是天上的雲彩倒映在一汪碧水中;向日葵已落盡了昔日的繁華,只把個沉甸甸的頭顱低垂向地面,偶有一兩個晚開的花盤,那耀眼的焦黃倒顯得有幾分突兀、幾分不合時宜;早熟的花生已被農人刨出,剝一粒飽滿的花生放於嘴中咀嚼,那濃濃的奶香味瞬間便讓人唇齒留香;春播的玉米已經老熟,昔日鮮豔的花衣線已經色澤皆無,枯萎的玉米皮已經包裹不住那黃黃的籽粒;種在地塹上的一排高粱,挺直脊樑高傲地仰著紅通通的臉膛笑對著多情的秋風,儼然是原野裡豎起的一面面獵獵飄揚的旗幟;晚熟的大豆那鼓脹的豆角和黃燦燦的穀穗,也不失時機地向人們傳遞著縷縷清香。這一切的一切,無不昭示著黃河故道又迎來了一個豐盈的秋天。

黃河故道的秋

有誰能夠想到,在這地廣人稀的黃河岸邊、渤海之畔,日寇的鐵蹄曾經對生活在這裡的群眾進行過慘絕人寰的屠殺,製造了駭人聽聞的義和莊慘案;有誰能夠想到,在抗日戰爭那艱苦卓絕的歲月裡,這裡曾經活躍著一支支抗日武裝力量。他們打鬼子、殺漢奸,用生命保衛著黃河故道周圍的老百姓以及這片賴以生存的家園。

1939年3月11日,駐利津城的日軍上尉隊長宗青、副隊長奧村帶領日偽軍2000餘人,一路燒殺搶掠,禍害百姓。他們將抓到的幾個老百姓拴在馬尾巴上,耀武揚威地向義和莊襲來。此時,駐守在義和莊王集村的國民黨保安第三團團長王家駒知情後,馬上部署部隊進入陣地,對敵迎頭痛擊。王家駒身先士卒,率部苦戰,越戰越勇,終於於午時擊潰敵人。宗青、奧村部隊扔下幾具屍體,狼狽逃竄。此役,王家駒部隊繳獲槍支30餘支,彈藥一宗,戰馬10餘匹。數日後,日軍派一男一女兩名漢奸來偵查這支部隊的來歷,想拉攏、瓦解、誘降這支部隊。兩名漢奸的行蹤被王家駒識破後,不但抓捕了他們,而且將他們砍頭示眾。

大佐常谷川以此為藉口,糾集附近據點的400多名日軍騎兵和部分偽軍,於5月29日拂曉對義和莊進行了瘋狂的掃蕩。他們分兩路,自南向義和及附近村莊行進。當一路日軍進至蒲臺屋子時,駐紮在這裡的國民黨海軍陸戰隊七連哨兵,鳴槍報警,打死一名日本兵。日軍一邊瘋狂反擊,一邊分成扇形包抄村莊。七連見勢不好,丟下村中百姓,奪路而逃。日軍進村未獲一兵一卒,惱羞成怒,便對無辜群眾大下毒手。一場血洗過後,日軍抓了50多名群眾,用繩子串綁起來,押往義和莊;一部分日軍又撲向北太平等村。與此同時,撲向小河村的另一路日軍遭到了駐紮在村中間孟家寨裡的國民黨海軍陸戰隊九連的抵抗,日軍指揮官被擊斃。受挫日軍變本加厲,組織炮火進行轟擊。上午九時許,陸戰隊九連突圍而走。日軍氣急敗壞,先朝逃散的人群開炮,接著便進村搜查。一部分群眾當場被殺,一部分群眾則被押往義和莊。各路日軍集合到義和莊後,把青壯年群眾趕到莊中的三角灣邊,用布蒙上眼睛,採取刀砍、刀刺、槍殺、焚燒、打人頭靶等野蠻手段進行屠殺。僅在三角灣中就有71名群眾被害,加上蒲臺屋子、梁家、圍子、小河、北太平等村群眾,被殺害的群眾有200餘人。

義和莊慘案,使當地的群眾痛感亡國之悲,豺狼之狠。它用血的事實教育了義和莊一帶的人民,激發了他們的愛國之心。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一批批愛國志士從此義無反顧地奔赴了抗日的戰場。

1941年的秋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秋,註定是一個令人歡欣鼓舞的金秋。9月21日,山東縱隊第三旅在政委劉其人和副旅長楊國夫率領下,由辛店出師北渡黃河,25日下午攻佔了義和莊東的王集村,三旅兵圍義和莊後,先是發動政治攻勢,喊話瓦解,但守敵卻拒不投降。28日晚開始組織攻城,經過近五天英勇頑強的戰鬥,終於解放了義和莊。此戰共斃、傷、俘敵1000餘人,繳獲機槍2挺、長短槍1000餘支,戰馬100餘匹,糧食及其他物資一大宗。此後,又相繼佔領了義和莊周圍的一大批據點,開闢了墾沾抗日根據地,使清河區與冀魯邊區連成了一片。

懷著悲憤、激動的心情,我和同行的作家們離開了百年義和歷史文化展館,乘上了早就等候在那裡的一輛大巴車。此刻,車內靜得出奇,車外一坡茂密的玉米撲入了人們的視野。此情此景,竟令作家們掏出手機不停地趴在車窗上拍照;此情此景,也使我驀然想到了《黃河大合唱》中的詩句:“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河西山崗萬丈高/河東河北高粱熟了/萬山叢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紗帳裡/遊擊健兒逞英豪……”

黃河故道的秋

走進規劃整齊的鄉村,邁進簡樸的農家小院,那一幕幕熟悉的農家風景便驟然展現在眼前。焦黃的絲瓜花、青白的葫蘆花和紫白相間的扁豆花在頭頂竊竊私語;半空中,一條條小青龍樣的絲瓜、一個個碩大的腰葫蘆、一根根一臂長的吊瓜在秋風中輕搖慢晃;地面上,一畦畦碧綠的生菜、白菜、蘿蔔、香菜,油光閃亮,脆生喜人。仔細一聞,彷彿能聞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香之氣。徜徉在這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環境裡,很容易讓人生髮出一種鄉愁,情不自禁地會想到故鄉,想到自己的童真少年,想到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想到那些濃濃的親情鄉情。

我的故鄉就在現在的黃河邊上,翻過門前高高的攔河大壩,就可以看見一脈渾濁的河水正舒緩地向前流淌。昔日,寬闊的河灘裡種植的是大豆、玉米和高粱。現如今,春天的白蓮藕、初夏的臨河蜜(一種甜瓜)、深秋的花生、冬季的大棚蔬菜直把河灘搞得擠佔得滿滿當當,熱鬧非凡。

總希望能抽出時間來到田野、來到大自然,敞開懷抱,盡情地呼吸一下那帶有泥土香、青草香的新鮮空氣,看一下蔚藍的天空裡白雲悠悠,輕舒曼卷;總希望在一個無月的夜晚避開城市耀眼的燈光,看一下現在的星空是否還像我兒時那樣燦爛,浩瀚的銀河裡是否還有星星在精靈樣地走動、孩子樣俏皮地眨眼;總期盼有一處開放的空間,能最大限度地舒緩一下心頭久積的生活壓力;總期盼有一處農村的茅舍,閒時種點純綠色的瓜果蔬菜,自給自足,自娛自樂,經年後採菊東籬下,自由自在地度過一段安閒的時光。我把這種想法告訴了同來的作家們,沒想到他們的想法竟然和我不謀而合。

不能不說勤勞的黃河故道人雖然憨厚,但卻也絕對不失精明。他們早已摸準了時代發展的脈搏,摸準了人們減輕生活壓力的心理,已開始將黃河故道打造成一個集休閒觀光、果蔬採摘、體驗農作、品嚐美食、農宿感受於一體的鄉村旅遊度假區,怡豐莊園、申家莊園、艾河農莊的出現,已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遊客前來觀光、遊玩。

哦,黃河故道的秋是多彩的,一如夕陽西下時故道天際那流動的彩霞,赤橙黃綠青藍紫,愈看愈讓人著迷;黃河故道的秋是沉甸甸的,這成色因浸潤了滄海桑田的變遷、可歌可泣的抗戰、和諧奮進的建設而更加飽滿。

不知不覺中,夜幕已經降臨了。微風中,一層淡淡的霧氣飄蕩在黃河故道上方。側耳細聽,黃河故道內的莊稼沙沙作響。稍一分神,便會認為那是一灘河水在嘩嘩地流淌……

黃河故道的秋

黃河故道的秋

盧慶春,51歲,中國公安文聯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著有長篇小說《飛雁灘》、《警魂》;散文集《黃河口之韻》。其中,《飛雁灘》獲首屆河口文藝獎長篇小說一等獎,《警魂》獲東營市第六屆精神文明建設精品工程獎,散文集《黃河口之韻》獲東營市第七屆黃河口文藝獎。現就職於東營市公安局河口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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