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推薦」北野武《大佬》,新時代武士道精神的輓歌

「電影推薦」北野武《大佬》,新時代武士道精神的輓歌

電影《大佬》是日本導演北野武創作拍攝的一部黑幫電影,電影於2000年上映,在世界上引起巨大反響,以真正的黑幫紀實電影著稱。電影成功地塑造了山本、加藤等性格鮮明的黑幫人物形象,在這些黑幫成員的身上透露出的濃濃的武士道精神也正是日本現代武士道精神的映射。

《大佬》是一部講述日本黑幫的故事,主人公山本原本作為日本幫派的一個小頭目,在大哥被刺殺之後拒絕被其他黑幫合併而遠渡美國,尋找自己的弟弟Ken,但是他的弟弟在美國搞起了小幫派,販賣毒品,這讓山本的遠離黑幫的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泯滅了。隨後山本帶著弟弟開始了在美國的黑幫奮鬥史。隨著情節的不斷深化,山本的幫派也捲入了越來越大的漩渦中,為了活命,只有不斷地殺戮。

“武士道精神”貫穿於整篇電影,在這些鮮活的角色身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體現。嚴格來說這些人物都不算真正的武士,而是在時代的變遷中新武士道精神的產物。《大佬》中的主要矛盾是主人公山本與美國本土幫派之間的鬥爭,我們以其為故事中的對立面,依據對人物性格的分析來解讀“武士道精神”。

(一)武士道精神中的“忠、義、勇”

首先大哥山本這個角色最突出體現的武士道精神的內容主要為“義”,在一個以陰謀詭計作為戰術,以弄虛作假作為戰略的花崗組中,這種率直真誠的男子漢的美德,就像耀眼的鑽石,受到人們最高的讚譽。在這裡,“義”即為“義務”,即對父母、上級、下級乃至社會所負的義務,也稱為“義理”。[4]當然,影片中著重表現的是對上級、下級、以及幫派的義務。在幫派這種等級森嚴的組織中,“義”更多的被認為是一種權威,如果缺乏愛的話,就必須有一種這樣的權威來加強這種孝道和忠誠。

山本在幫派中盡心盡力地保護輔佐自己的大佬,並提醒他小心安全,而大佬卻沒有聽他的勸阻去幽會情婦導致被敵對幫派暗殺。山本在得知消息後怒不可遏要去報仇,卻被自己兄弟原田投誠敵人打擊的措手不及。之後山本報仇希望渺茫又不想投入敵人幫派而選擇了遠走美國,尋找自己在美國留學的弟弟。

我們從山本的行為看很容易理解到,“義理”是一個嚴厲的監督者,是一種需要人們去恪守的一個權威。它在道德上處於一個第二位的位置,作為一種動機而言,它當然比不上基督教的愛的教義深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斷的演化過程中,它帶上了一種作為公眾輿論期望的義不容辭地去履行的義務。不過義理作為一種人在社會條件下作用的產物,也由於其人為性,義理也經常會想詭辯屈服,變成一種虛假的面具。[5]山本的兄弟,花崗組的小頭目原田在自己大佬死後選擇投誠敵人,雖然放走了一心要為大哥報仇的山本,但是他的行為也證明了義理約束力的不足和虛偽詭辯的橫行。如果武士道沒有一種敏銳與正確的勇氣、果敢而堅韌的精神,那麼義理就會輕而易舉地變成怯懦的巢穴。

其次,加藤是雖然是影片中的一個配角,但卻是影片中最富有特色的一個角色形象,他將武士道的“忠”之道義發揮到了極致甚至病態的地步。在武士道的教導中,“忠”是作為武士最基本的素質之一,作為一個武士,要時刻的保有為主上去犧牲的姿態。格里菲斯說過:“中國的儒家把孝順父母作為人們的首要義務,而日本人則將忠誠放在了第一位。在武士道的觀念中,國家先於個人而存在,並使屬於國家中的一份子。因此為了國家,以及國家的合法統治者,個人就應該義不容辭地赴死。”[5]而延伸到現代黑幫中,對大哥的忠誠是每一個成員所必需要遵守的。

在影片中,加藤本是山本的小弟,在山本失意遠赴美國之後,堅定地去美國繼續投靠效忠山本。並且在山本與另一個在美國的日裔幫派老大白瀨發生衝突後,決定去勸服白瀨,並最終用獻出自己生命的方式,成功地獲得了白瀨對山本的投誠。

如我們所知,武士道的“忠”之道義,是日本人非常信服並且十分遵循的一個道德準則。但是它作為一個道德準則,在其的方向性和它的程度方面卻沒有一個很明確的解釋與界定。武士道將生命看作侍奉主人和君主的手段,將其理想則繫於名譽。這樣的結果就導致許多“愚忠”現象的產生。

最後,白瀨這個角色在劇中出現的時間並不長,卻給人帶來了不可磨滅的衝擊力。白瀨是一個在美國建立幫派的日本人,而在這樣異國的環境中打拼,也同樣養成了白瀨兇殘,暴躁的性格。在影片中,加藤為了幫助山本擴大勢力,建議去招攬白瀨作為自己幫派的附庸,最後還付出了生命。兇殘的白瀨為加藤的死所感動,加入了山本陣營。

白瀨兇殘且暴躁,但這個角色最大的特點卻是承載了武士道精神中的“勇”之道義。武士道精神中的“勇”之道義,即無畏與堅忍。白瀨在加入山本幫派之後,身先士卒,帶頭衝鋒,為幫派的擴張出了相當大的力量。勇,除非是在正義行為中,否則很少被認為具有道德上的價值,但在武士道看來並非如此。日本軍國主義也曾經利用過這一點。英勇、堅忍、勇敢、無畏、勇氣等靈魂特質最能吸引青少年的心靈,而且能夠通過操練和榜樣得到訓練,因此,很早就深受青少年的歡迎,並被競相效仿。在日本的幼兒園裡關於堅忍勇敢的故事比比皆是,但是這絕不是向青少年灌輸膽量與無畏精神的唯一方法。也正因為如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日本軍國主義訓練青少年軍隊,以俘虜為樁訓練他們的膽量與勇氣,並且在公開斬首的日子裡,將青少年戰士派去看那可怕的場景。

“勇”是武士道精神中讓人敬佩與推崇的道義,但是用之不當就會產生很惡劣的效果。片中的白瀨雖然勇猛無畏,但是因為其殘忍嗜殺,被美國黑手黨在其車子上安裝了炸彈,連一個全屍都沒有留下,也算是北野武導演給予這一矛盾角色的一個他所認為的合理的結果。

(二)殘忍冷漠的武士道“斷指切腹”

“斷指、切腹”作為武士道精神中的象徵之一,對於初次聽說的外國人來說,也許會覺得荒誕不已。但是在日本人的心目中,這種方式是與最高尚的行為和最動人的行為聯繫在一起的。

首先談談“斷指”。“斷指”在日本幫派中是最常見的一種方式,用來表現忠心或者贖罪。“斷指”的緣由與日本武士傳統有關。武士是一個用刀的職業,視“刀”為第二生命,如果將一個武士的小指切掉,那他就無法再握起他的刀,也就相當於丟掉了他的生命。原田在自己的大哥身死後,投誠於敵對幫派,卻被幫派成員排擠,在幫派會議時選擇切斷自己的小拇指來表忠心,而另一個和他爭吵的成員也因為被大哥不喜,斷指贖罪。

相對於“斷指”來說,“切腹”具有更加神聖的意義。在日本人眼中,腹部是靈魂安居之所。日本人的信仰中,“切腹”所表達的含義就是“我將打開我靈魂的居所,讓你們看看它到底是什麼樣,是汙濁還是清白。”[8]他們認為這是英勇赴義。“切腹”行為不僅僅是一種自殺方法,它還是一種法律制度與禮法制度。是武士們用以抵罪、悔過自新、洗刷恥辱或者自證忠誠的方法。片中原田在斷指之後,仍舊被幫派其他人質疑,進而選擇“切腹”來證明自己的忠誠,深切反映了武士道精神的影響力。

以為“切腹”被認為是一件非常榮譽的事情,並不斷被讚頌,自然也會有濫用的情況。為了一些毫無道理的事情,頭腦發熱的青年們猶如飛蛾撲火一樣瘋狂地去切腹自盡,將生命認作毫無價值。而同樣的,在二戰中,這種行為也被軍國主義作為教化士兵,強化忠誠的手段。

武士道,發端於日本中世紀紛亂的內戰中,消亡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正義的烈焰下。武士道精神跨越千年,生命力極端頑強,對日本社會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在傳統武士道精神下,死亡是一種最高的忠義與榮譽,這種價值觀也逐漸根植於日本人的內心深處。現代社會與封建社會最大的不同就是等級劃分與特權思想的減弱與消除。同樣武士道中誕生的尚武精神在二戰後也得到了很大的削弱。《大佬》這部影片正好讓人對這種轉變提出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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