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快過去了，投行人的上一個冬天還沒結束。
自媒體上的這張截圖，想必很多人都看過了。
這兩天被爆料大規模裁員的東吳證券，屬於近年迅速冒尖的區域券商。去年他們表現還是比較亮眼的，尤其2017年全年過會率達90.91%，行業排名第3位。但短短半年，光景就不同了。媒體統計中，他們今年1-7月淨利潤也同比下降了65.39%，甚至在2月與6月，單月還分別虧損0.26億元和0.48億元。
儘管東吳證券後來對媒體進行了澄清，表示回應表示，公司年初至今，新入職員工31人，離職員工 18人，屬於正常人員流動。薪資發放上，只是8月剛好是工資體系改革沒完成，導致員工的工資暫緩發放。
這是公司的說法，但在員工看來，券商的生活已經不如最近另一個風口浪尖的行業了——
根據東方財富choice數據，前7月有可比數據的28家上市券商累計淨利潤372.39億元，同比下滑16.8%。
行業入冬，券商的褲腰帶也逐漸在勒緊。
虹姐（化名）是我一位在華北中小型券商工作的朋友，她們公司在前幾個月調整了薪資結構和計算方式、發放方式。以前她拿到的公司包括薪酬包和補貼，薪酬包裡的崗位工資和績效工資基本只和考勤掛鉤，補貼裡除了交通和通信補貼之外，獎金就和部門收益還有母公司分配的獎金包相關，基本上每個月能拿到手的錢是穩定的。
結果調整了之後，她賬上的工資就只剩下原本的一半多一點，其餘績效工資，要熬到季度或年度才根據業績達標情況發放。但是業績目標在今年是沒指望完成了。
最讓她氣憤的是，之前部門做過的項目獎金，也到現在都發不下來。“就算之後發了，按季度發放，就算從個稅繳納角度也要虧啊。”
虹姐開始找工作已經3個月了，她部門裡已經有4位同事選擇離職或者轉行，其中1位跳槽去了別家券商，1個去了投資機構，另外2位轉行去了政府引導下的產業基金。而她在北京券商工作的幾位大學同學，最近也都在和互聯網公司的獵頭接觸。
這半年來，各路券商降薪、裁員的傳聞幾乎就沒有停止過。
8月初，華融證券被曝平均降薪50%。
國泰君安要裁員降薪的消息之前就刷屏過一次，後來被官方闢謠了。不過現在在秘蜂上還是能看到員工們比慘。
申萬宏源證券在去年底就調整了薪酬制度，佔全額工資的比例為20%～50%的績效工資，能拿多少你的目標完成率。傳聞投行、固收、資管、機構銷售等部門或條線員工普遍難以達到既定目標，薪酬降幅最大。
興業證券在5月正式明確對全體正式員工實行績效獎勵遞延，中層及業務部門員工的年終獎有15%被遞延至未來三年發放，其他員工的遞延比例為5%。相當於員工在在6月22日收到的年終獎，被打了85到95折。
券商中國統計，18家券商中有8家上半年發放薪酬同比減少。
上面說的還只是降薪，裁員就更花樣百出了。
5月份財經博主曹山石在微博曝出海通證券黑龍江分公司轄區的超編營業部人員將被調劑。很多網友紛紛表示自己就是券商行業“變相裁員”的受害者。
有自媒體總結了這些券商們花式裁員降薪的節流方法，看得我一把辛酸淚——
直接讓你走：告訴你，你被開除了，讓你自己提交離職申請。
抓考勤：輕則遲到扣錢，重則說多次遲到礦工懈怠工作，直接開除，也是變相裁員。
民生證券近日向各業務部門、分支機構及子公司內部發布一則公告
崗位調整：裁2-5年員工的好辦法，把你換到一個還沒有實習小黑工做的業務線，很快你就因為面子上掛不住，或完全不能開展工作而走了。
重籤合同，業績考核：入職沒說現在說，達不到考核有權利調整你的職級和待遇，甚至被公司辭退（不過，互聯網公司裡N+1的補償，還是別奢望了）。
實習生：讓你實習到天荒地老，到手的補貼扣除路費聚餐相當於倒貼的工資，最後換來一句“抱歉，今年人力凍結了”
調虎離山：去年太膨脹人招得多了，讓總部和分公司新來的統統下放到營業部。到時候業績不達標，工作不到位，被開除或者降薪也就理所當然了。
一邊是行業哀鴻遍野，另一邊還是有不少的人高歌猛進，不爬上圍牆親自看一眼絕不罷休。投行精英再怎麼自嘲“農民”，他們本質上還是清北出身的佼佼者。
在裁員降薪潮下，巋然不動的是金融機構的進入門檻。Headcount 少了並不意味著Top10院校中排在後7位的那幾所學校的畢業生就有了“上位”的機會，這個行業，始終是僧多粥少。
一位北大光華的學弟告訴我，他們老師已經建議這一屆的本科生們避開金融圈的小年——
不過學弟看來，他身邊的同學“找工作還是勁勁的”，去金融公司實習的熱情絲毫不減，“依然讓我感覺到非常瘋狂”。
畢竟金融是一個週期性強的行業，熬過了不景氣的小年，捲土重來時又是“開張吃三年”的風光。
這個行業裡，多是投機者。不管是做生意還是找尋職業發展機會，先站對風口的人才能站得穩，比如十年前的保代，比如不久前蓬勃的 IPO 業務。
說到金融行業的風光與苦澀，很多人說，只有保持對這個行業真正的熱愛，才能沉得住氣。而在不知何為“熱愛”之前，青澀的我們不得不隨波逐流。
那些行業的圍牆越築越高，走近方知，圍牆都是由一個個人砌起來的。
但你看誰被嚇跑了嗎？幾乎沒有。
作為一家IPO承銷前三券商的保薦人和MD（董事總經理），夏君（化名）並未感受到投行券商業寒冬的凜冽。
“投行人裁員、跳槽和降薪是一個短期的波動。”他的理由是，未來中國的融資市場將會加大直接融資的比重，而券商投行又是直接融資最重要的中介之一。
央行最新公佈的5月社會融資數據顯示，社融規模增量為7608億元，明顯低於預期，與4月1.56萬億元相比接近腰斬，相比去年同期大幅減少3023億元。
在實體與金融機構的去槓桿進程下，社會融資增速下滑常態，因此易於監管的表內融資與透明高效的直接融資將是政策取向。
基於此大背景下，加上投行的牌照管制能夠放開的話，“對於投行人才的需求將會非常巨大。”他始終對行業的未來充滿樂觀。
除此之外，大量中小企業與新興行業的旺盛融資需求，也是他對投行保持樂觀的重要理由，“投行肯定要加大人手去覆蓋和培育這些企業。”
一位已經離職轉型PE投資的保薦人卻並不樂觀，蛋糕再大，如果是寡頭壟斷的市場，那麼很多投行人才的供給將呈現過剩狀態。“比如發行CDR，只有幾家頭部券商在主承，和其他大部分投行是沒有關係的。”他總結，投行業的馬太效應只會越來越強。
券商投行收入前十名的同比變化。
《稜鏡》統計發現，投行收入前三甲—中信證券、中信建投和國泰君安，佔前十家投行收入比重為46%。而前十家投的收入佔131家券商的投行收入比達66.5%。
相比2016年和2017年，一位一線投行的董事總經理認為，2018年的分化會更加嚴重。“投行的頭部效應愈加明顯。”小券商的投行部門會很難生存下去。
一位小券商的投行從業人員向《稜鏡》透露，在5月份，領導就開始著手裁員，二三十個人的團隊目前只剩下一名保代和幾名還沒找到下家的VP。
“但外資投行或者合資投行並沒有裁員的打算。”一位外資投行的中層向《稜鏡》透露。
面對投行寒冬，內資投行與外資投行的應對截然不同，原因在於各自業務定位不同。
中信建投非銀團隊分析，對於一些將投行定位於打造品牌、黏住客戶的、尤其是一些外資、合資券商投行，這類投行基本是秉著不虧錢即可的目標。
若投行當年的效益較好、基本會將盈利部分作為獎金進行發放，若收入不夠理想甚至不夠覆蓋薪酬支出，則會對投行進行貼補。
形成比較的是，內資券商普遍將投行部門定位於盈利貢獻部門，在投行豐年時，一般投行部門的薪酬和其他費用支出合計佔收入比例約在30%~50%，而在行業低谷時，則一般收入難以覆蓋薪酬和其他費用支出。
上述發審委委員判斷，而目前去槓桿帶來的股權融資低谷，未來三四年還無法看到反轉的跡象。
但這無法阻礙樂觀者繼續樂觀。
夏君認為，應該把眼光放在A股之外，不應侷限於圍繞牌照展開的證監會審核業務。目前中國的財富管理需求日益增加，財富管理人才遠未能滿足這些需求。
“比如接近四千家上市公司的大股東財富管理、減持方案規劃、產業鏈的上下游證券化。”投行的業務空間仍然廣闊。
他預測，未來券商投行只有兩種，頭部平臺型券商和專注垂直細分領域的精品投行。
中信建投非銀團隊持有相同的判斷，具備很強投行品種創新能力才能在不斷變遷的監管市場環境中脫穎而出。
從業務模式上看，券商將從以“牌照為中心”向“客戶為中心”轉型；從競爭格局上看，券商將從“規模擴張、同質競爭”向“經營分化、特色發展”轉型。
至於券商行業，中信建投預測，未來隨著基礎金融工具不斷豐富及資本市場發展日漸成熟，資本在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都將是影響證券行業核心競爭力的重要因素。因此，未來一段時間，必須持續做大資本規模，向“資本型全金融中介”轉變，以機構客戶和高淨值客戶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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