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身份最特殊的人,主子都給他三分薄面,奴才卻敢這麼糟踐他

焦大受到了寧國府中對奴僕唯一的特殊待遇—被拖到馬圈裡用土和馬糞滿滿填了一“嘴”。作為奴僕中的資深人士,這一“嘴”傷身倒在其次,精神上的鬱悶和痛苦卻免不了。憑焦大的脾氣秉性,醒後大概是不會問一個為什麼的。

紅樓夢身份最特殊的人,主子都給他三分薄面,奴才卻敢這麼糟踐他

焦大論理應該在賈府有地位有體面,一是賈府的規矩:年長且服侍過老主人的家僕比年輕主子還要體面。如在商量如何給王熙鳳過生日時,賴嬤嬤等幾位老僕同賈母坐著,幾位年輕主子只有站著的份兒;鳳姐要開除周瑞兒子,賴嬤嬤一說情,鳳姐不得不給面子。二是焦大對賈府有恩,在創業之初隨老太爺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裡把寧公賈演背出來,偷了吃的給主子,自己餓著,得了半碗水給主子,自己喝馬尿,這份恩賈府是都認可的。焦大和賈母是同輩,與賴嬤嬤相當,就憑這兩點,在賈府誰敢小瞧他!

焦大在賈府確實有過輝煌。用他自己的話說:20年頭裡的焦大太爺眼裡有誰?罵賴二“瞎充管家,沒良心的王八羔子”,焦大極有可能提攜過他,不然何來“沒良心”之說。現在回想如果不是前後反差過於巨大,他的一系列反應不是過於激烈了嗎?

為何焦大後來卻混得比孔乙己還落魄?原因是焦大與新主子的價值觀不同。他隨老主子經歷過創業的艱難,深知富貴來之不易。作為一個忠僕,他希望新主子謹慎持家、深謀遠慮,將富貴進行到底,但新主子在“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中承平日久,逐漸腐化墮落,焦大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一個“忠”字讓他不免直言相勸,甚至閒言碎語,這是性格使然,但結果卻是“老爺不理他,你珍大哥哥也不理他”。什麼意思呢?沒有共同語言,看見就煩,打入冷宮,靠邊站了。

此時聰明的僕人會調整自己,適應主子的要求,投其所好。既然當狗,就把尾巴搖出節奏來,賈敬好道,你就煉丹;賈珍好色,你最起碼也得閱過幾部黃色著作,會講幾個葷段子;他去青樓,你得給他介紹哪家美,哪家俏。回到府中還得說話牢靠,謊話編得巧妙。遺憾的是,焦大沒有這麼做。

紅樓夢身份最特殊的人,主子都給他三分薄面,奴才卻敢這麼糟踐他

靠邊站的焦大如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老實實,不言不語,賈府為了仁義的門面,也許會給他個退休幹部的待遇。

但焦大是怎麼做的呢?賈府媳婦們說:吃酒了又罵呢!一個“酒”和一個“又”字,可見不是一回兩回,而是常常。心理失衡的他顯然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他直接和賈蓉叫板:沒有我,你們能享富貴?如今不念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你爹你爺爺也不敢和我挺腰子!僕人和主人能這麼說話嗎?即使你說的是真的,主子聽後會是什麼感受呢?“恩情”這個東西,有時不說比說出來效果要好很多倍。你不說,主子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時時照顧,越不說,他越覺著欠你的,高看你一眼;一旦居功自傲把話說得清清楚楚,那個感覺就不一樣了,就成了交易,甚至是居高臨下、理直氣壯的索取,主僕之間的“情”被掃蕩得乾乾淨淨,而且主子就沒有絲毫理虧的意思。

尤氏在文中說過一句:這麼些小子,派誰不行,偏又去惹他。聽似賈府惹不起焦大,實際上賈府惹不起的只有兩類人:一類是權勢地位在賈府之上,真惹不起;一類就是不可理喻的地痞無賴,懶得理。“權當一個死的就完了”,嫌惡之心無以復加。焦大與主子關係疏遠到什麼地步可想而知。當一個領導“惹不起”下屬時,這個下屬就完了;當領導訓斥你“這也辦不好,那也辦不好,下不為例”,你不要覺著是壞事,說明他還關注你,還給你機會,當領導對你特別客氣時就不正常了。焦大在賈府已經到了這一步。

即使如此,但還不至於滿滿填一嘴。在封建社會,像賈府這樣的人家必然是滿口的“天地君親師、仁義禮智信”的封建倫理道德,外面的架子不能倒;裡面再怎麼偷雞摸狗,外面還得是詩書禮儀。那面子是家族的榮耀、地位的象徵,胳膊折了就得往袖子裡塞。而焦大口無遮攔,不顧賈府顏面,揭主子痛處,這是做奴才的大忌。“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地球人都知道,但都避而不談,原因是明擺著的。鳳姐知賈蓉聽到後,裝聽不見,還說焦大嘴裡的是“混浸”,立眉瞋目,肺都氣炸了。

紅樓夢身份最特殊的人,主子都給他三分薄面,奴才卻敢這麼糟踐他

賈雨村處理葫蘆案時,出現了一個門子,他無私地向初入仕途、不知深淺的老爺傳授了做官訣竅,圓滿解決了案件,結果不但沒有升賞,反而被主子尋個小事發配了事,原因只不過是知道主子的貧賤經歷。門子尚且如此,賈府已經很對得起焦大了。

久而久之,焦大在賈府不斷被邊緣化,不僅主子疏遠,連僕人也不尊重這個老人,焦大隻有乾生氣的份兒。嗜酒之後的倚老賣老更加使他在賈府無容身之地。深更半夜送人,這是苦差事,誰都不願意幹,主子也不願意派焦大,為什麼就偏偏派了他?可以想見,這就是奴僕間找倒黴蛋的過程,眾口一詞都指向了最老的焦大。焦大與鳳姐撒酒瘋沒人拉走他,眾多奴僕沒人替他說一句話,都冷眼旁觀,最後把他捆到馬圈填了滿滿一嘴的卻是他們。

沒有適應改朝換代的變化並及時調整與時俱進,加上自身問題被放大,最後恐怕焦大真要離開賈府到遠遠的莊子上去了,離開不該待的地方,這對焦大應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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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國小永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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