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霜打的青菜》

對霜沒有很特別的印象,原因很簡單,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雖然也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這樣的絕美詩詞意境,比之於升級版的白雪皚皚,霜美得不徹底,也冷得不徹底。

而且轉瞬即逝。

某個深秋的早晨,起床後哈一口氣,玻璃窗上起霧了,習慣性地用手指在霧氣上寫個字、畫個塗鴉,多是當時的情緒反應,接著反應過來的是:該準備過冬啦。

《江南,霜打的青菜》

霜降是秋的最後一個節氣,卻往往迫不及待地讓冬意顯山露水。冬藏季節來到,連情緒也是要懂得沉澱下來的,此為“應時”。應時而動,應時而息,尊重自然規律,就是尊重自己。

戶外的植物葉片,清晨蒙上了一層薄紗,那薄紗如此勻稱地披覆著。只在葉子邊緣處,霜意略重,於是葉子便像是被特意勾勒了微白邊緣,景物呈現出特殊的濾鏡效果。

這低調微妙的濾鏡效果轉瞬即逝,初日乍升,便蒸發成空氣,消失得無影無蹤,成了深秋凌晨的曇花一現,也只有既有心又有情懷又早起的人兒,才會去細細觀賞,如此之人,鳳毛麟角。

《江南,霜打的青菜》

若是在農村,有田地菜園、開闊空間,凌晨,吸著清爽凌厲的新鮮空氣,感受必會不一樣。先生家老屋未拆前,霜降的清晨,婆婆第一時間去菜園裡收割青菜,那些霜打的青菜,是串起一日裡三餐葷素的好搭配。現下農村的飲食也多以肉食為主,遇上逢年過節更是醃臘燻醬一起上,就算不談健康問題,吃多了必定膩味,一盤炒青菜、一鍋豆腐窩青菜,青白可鑑,成了每次家宴的最後搶手菜。

更不要說霜打的青菜了。

俗話說:霜打的茄子-蔫了,本來油紫發亮、傲嬌逼人的茄子,一經霜打,一夜之間彷彿老了三四十歲,滿臉皺紋,光澤不在。從小就被長輩教育莫吃秋後茄,吃了秋後茄,傷了自家的眼。更何況,秋後茄子用我媽的話說:“水攻攻,嘸吃頭!”。

《江南,霜打的青菜》

霜打的青菜,正好相反,一年四季裡找不到存在感的青菜,此刻大放異彩。畢竟,萬物寂然、諸菜皆損的寒冬,在霜雪地裡還能看見這莊嚴的綠,那種綠,是積澱到一定深度、渾厚的、引而不發的濃綠;菜幫子卻是羊脂玉般的白皙,矮墩墩,很沉穩。這莖肥葉厚,到了呲啦啦的油鍋裡,大火寬油爆炒中,變得軟糯又略有一絲微甘,自然鮮甜,帶著田野地猶存的一縷清香,給油脂厚重的嚴冬臘月,平添素淨極簡的至味,袁枚讚歎道:“清鮮者,真味出而塵俗無之謂也”!當然他不是指著青菜說的,但這清鮮二字,在霜降季節,是屬於平實無華的青菜的。

《江南,霜打的青菜》

各地青菜品種繁多,蘇州青、上海青、杭州的油冬菜兒..... 我最喜歡的是叫“黑大頭”(也叫大頭青)的青菜,蓋因其莖肥葉厚如上所述,但黑大頭可遇不可求,偶遇於菜場,歡喜地採購一大袋,吃不完,進了冰箱,看著它慢慢乾癟下去,心中便有無數惋惜。

江南的霜打青菜,是北方人無法體會的一種至味。露水清涼,霜有滄桑,景色蕭瑟、餐桌上卻肥油重葷的江南之冬,因為青菜的存在而變得靈動輕快起來,這經霜的青菜,也彷彿是經過了生命和季節的洗煉,變得成熟而識人心,摸透我們的脾胃,順著我們的喜好,讓每一個食客,都離不開了它。

《江南,霜打的青菜》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