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魔都!魔都……

98年的上海,天很蓝,喧嚣中透着宁静,一条条街道上总是有几个慵懒的人在慢慢的走过。转过街角,你还能发现一条哈巴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有湿漉漉的眼睛观察着来来回回的人们,带着怜悯,带着嘲笑……

走下绿皮车厢,一眼望不尽的人头瞬间把我淹没。扛着大包小包艰难的跟着同乡,跟着二叔向检票口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充斥着焦躁、嘈杂以及各种气味,偶尔一股股香味混杂其中。就像一股清流,在提醒着我,这还是人间……挪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走出了车站的大门,抬头还能看见屋顶那几个漂亮的大字——火车东站。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一件事,原来世界上还真有人的脚步比蜗牛走的更慢!

车站广场非常大,有绿化,有商店,有保安,还有一辆辆的公交车来了停,停了走,拖着行李。跟着大伙的脚步,上了一辆开往郊区的中巴。缓慢行驶的中巴外面是一栋栋的高楼,一个个的红灯。一个个的橱窗里,展示着漂亮的商品、美食。没见过,只能想象,那一定好吃,一定很贵吧?偶尔一行数字映入眼帘——36888元!没等仔细看什么东西那么贵,已经错过了,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一双高跟鞋!那一刻,我吓萌了。天啊,一双鞋36888。我一天11块要做多少年?魔都,果然遍地很黄金啊!坐在车里,梦想着自己终于有一天也能买起这样的鞋子,给自己最爱的人。不带心疼的……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不知道谁说的这句话,真的太有哲理了。工地的日子平淡而辛苦,每天下工都累的只想睡觉,然而,在这个非常非常平淡的日子里,我的厄运来了——由于未满18周岁,在做了一个月后被大工头不论借口的给开除了。本来说好的半价工钱再次折半给我打发了这一个月吃的苦,受得罪,只换了100多块钱。都不够回家的车票钱,不肯认输的我,当时就打算在魔都留下来。不顾乡亲们的劝告,借了300元,独自背上行李。再次来到火车站。因为这里有很多人在招工……

打定主意。在南京路边上一条小巷里,租了一个旅馆住下。一夜45元,大概有6个平方吧,一张单人床,一个电视机……住了三天,白天去找工作,跑了很多地方,招工的一看我,首先问我你是哪里人,在问多大了,最后告诉我,你不合适……甚至还有奇葩的理由——现在叫地域性歧视。

那几天,不敢花钱,饿了买一元一个的面包凑合一天。渴了喝从旅馆水龙头接的自来水。现在回想那几天,简直就是地狱般的日子。说好了遍地黄金呢?说好了工作好找呢?统统与我绝缘!灰心丧气的我,每到晚上都会在火车站广场上,看着人来人往发呆……也会顺着人流盲目的走着。

也许是老天不忍心在折磨我吧,第三天晚上,在天桥发完呆的我,顺着人流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弄,突然发现,一个弄口的烟摊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招工广告——一小时2.5,招人看烟摊,工资月结,随时不做,随时可走!通过与老板对话,我获得了这份工作。包住包吃,每天早上6点到晚上十一点,工作内容就是早上把烟摊推出来,晚上推进去,有点像流动营业员。每天卖一笔记一笔帐。每天卖出超过200还有奖励!初中毕业的我,难道连简单的记账都不会吗?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那一夜我兴奋的不行。终于我有了第一份工作,躺在有点霉味的床上仔细的算着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哪一夜,失眠了……

然而,噩梦开始了。出于小心,在交接的时候,我仔细的盘点了所有的货物和一些零钱——就几十瓶黄酒几十包各种香烟。并做了记录。在和老板对了账单。第一天,在平淡无奇中度过,晚上把烟摊推回院子,睡在楼梯下的钢丝床上,腿都伸不直那种。这一夜又是无眠,这次再不是兴奋的睡不着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每天对账都分文不差,也许是我的认真取得了老板的信任,大度的老板说以后一个月对一次帐。当时我没想太多。这也为后来的不幸埋下伏笔,年轻,还是容易被骗啊!

九这个数字,对中国人来说具有特殊的感情,对我来说也一样,在烟摊的第九天,我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假币。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走起来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买了一包绿摩尔女士香烟,8.5元,出于对老人的信任,那张钱我没注意。话说回来,即使注意了,我也不知道那是假的……等我把这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交给老板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假币,后果是要由我类承担损失。从来不骂人的我,那天在自己心里骂的天昏地暗。

事情没有结束。从那以后,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每天都有事情发生,不是香烟假了就是酒有问题。最过分的一次。楼上到下一盆水淋到顾客身上,要我赔洗衣费……不堪忍受的我,提出了辞职,老板痛快的答应了。说要对账,并且算工资给我,一对账,十几天下来,不但工钱全部贴进去,一分拿不到,还要倒贴200多……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会倒贴那么多……

离开烟摊,身上只有30多元钱。以及那张一百假币,住不起旅馆,吃不起饭,再次来到了火车站广场。没钱买票回家。蜷缩在春风里。看着匆忙的人流,闻着白玉兰的芳香。从来没有感到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绝望。

迷迷糊糊的过了一夜,再次醒来。发现阳光真的非常美好,那样的温暖,暗暗的对自己说,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只要你去发现。比如在广场上看厕所的大妈,就不错,虽然长得彪悍,一定是一个好心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把行李拖阿姨照看,自己去找事做,最不济也要弄到回去的车票钱啊!幸运的是,阿姨答应帮我看着行李,前提是晚上必须回来自己看着,怀着感激的心情,我再次走上了流浪式找工作的大街。就连天桥上的乞讨者都那么可爱,大度的给了一元钱……那一天,走过了城隍庙,走过了南京路,走到了外滩,看到了黄浦江。看到了东方明珠。最后回到在车站。看厕所阿姨告诉我,找工作。可以到车站附近的饭店酒店去看看。我说好的,谢谢。是真心谢谢她。不是她一句话,我可能会真的流落到乞讨的境地。当时也忘记问阿姨姓名,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一生平安!

就这样,我在一个小饭店里找到了一个洗菜洗碗的事做,住在饭店楼上的阁楼里,十几个平方的地方,高不过一米多,只能爬进爬出,然而,这让我不至于流浪。一个月时间过去。不得不离开。因为长期的在潮湿的环境里,我得了湿疹。好心的老板娘给我买了回家的车票并且给了300元的工钱。

就这样,我的魔都旅程结束了。转了一圈。回到原点……

魔都?呵呵……

魔都。……

真是魔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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