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內古特和他的《時震》

馮內古特和他的《時震》

著名的美國作家庫爾特・馮內古特曾被冠以眾多的稱呼,諸如“後現代作家”、“科幻小說先驅”、“黑色幽默作家”、“政治文化寓言家”“悲觀主義者”、“人道主義作家”、“反戰分子”等等。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美的大學校園裡,隨便一個學生的書包裡就有一兩本馮內古特的“禁書”:《五號屠場》《冠軍早餐》《沒有國家的人》。

馮內古特被國內讀者所知,是在文革結束之後,中國的知識分子和年輕學生忽然發現,美國居然有這樣一位“敢說真話”的老頑童作家,他不同於我們熟知的海明威、馬克·吐溫。縱使裹挾於眾多的稱謂之中,馮內古特仍保持著自己的“本色”,嬉笑怒罵自成一家,在世界文壇中獨樹一幟。

他在1997年推出自己的長篇小說《時震》,並在一次訪談中宣稱“我不會再寫另一本書了。十分肯定。我已經厭倦了。”至此他已出版了14部長篇小說,其中國內讀者較熟悉的有《五號屠場》、《囚鳥》等。在《時震》中,他以超越以往的想象力構建了一個瘋狂的世界,所有人們熟知的話題事件和他以往的人生經歷,14部作品中的精華,全部粉墨登場。錯亂的時空、荒謬的世界、怪誕的形象、幽默的調侃、詼諧的諷刺,讓馮氏的所有閃光點匯於此處。

這一次,馮內古特又一次揮動手中的魔術棒,通過宇宙的一次“收縮”,讓時空發生逆轉,彈回到了十年之前。當時震來襲,時空錯位,人類世界因而隨之引發巨大騷動:生活秩序被打亂,理性規則、因果聯繫、邏輯關係等也遭到消解與顛覆。書中如此描繪:“宇宙中的時空連續統一體突然出現了小故障,產生時震,使得每個人、每樣東西都退回十年,不管願意不願意,完全一樣地重複以前所做的一切。這種似曾經歷過的錯覺將延續整整十年。”

在時震的世界裡,生活困境和人生的煩惱一成不變,不同階級地位、身份與職業的人都一起彈回到十年之前,在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生活空間,重複似曾相識的一切。馮古內特刻意地在橫向時間軸上將這十年重複,是為了強化讀者的感受,感受我們這份生活的“毫無意義”。這不是簡單的超越了時間,不是一個單純的科幻概念。在突發時震時,人們的生活圖景不是被設定為“定格”,而是“重播”,突破了理性思維,同時也戲謔了世事百態。

全書的結構奇特,看似完整,又處處是“金句”,篇篇可獨立閱讀。講述了一個個令人忍俊不禁的故事,今天仍然看上去愉快或尷尬的奇聞逸事。而馮內古特本人也將自己寫做小說中的一個人物,扮演了一個跑龍套的角色,沒有邏輯與動機的束縛,放棄正經的文學追求,只談感覺不談價值。看似是馮內古特的玩笑,但這種聞所未聞的寫法,我們彷彿看到了一幅以人類為臨摹對象的時代漫畫,這馮氏的這幅畫卷中,“上帝死了”作家也跟著“死了”,而人們又能在何時醒來,擺脫這種荒誕的一生。

書中對人類各種問題的警示,嬉笑怒罵中不落痕跡,放之如今也絲毫不過時。大到戰爭,能源,社會制度,貧富不均,細到電視節目,假冒偽劣,離婚出軌,性亂墮胎……各類諷刺不一而足,正如書名《時震》,即為人類精神上的地震,痛擊讀者的靈魂。在馮內古特的眼中,20世紀的世界千瘡百孔,未來的我們如何在這片精神的廢墟上重建心靈的家園,馮內古特在他人生的最後一部小說中,為我們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難道你不覺得這個星球是宇宙的瘋人院嗎?”

“逗人發笑真他媽的是一件費力的活計。”馮內古特自己也承認,一度因為幽默細胞的喪失而感到痛苦,畢竟生活殘酷,人又能有多少力氣蔑視絕望?晚年的馮內古特自命為“徹底的悲觀主義者”,他在最後一首名為《輓歌》的詩歌結尾中這樣寫:當生命終於我們記述的那樣,它將多麼富有詩意。如果地球會以漂浮的聲音說話,也許,從大峽谷的低處——“一切結束了。”

2007年,馮內古特去世。他在寫作《時震》時預言了自己84歲時結束一生。一語成讖,不過死因是意外摔傷,而不是他喜歡的死法:在乞力馬扎羅山脈死於飛機失事。

當幽默離開,詩意來臨,馮內古特的時代告一段落,不過還好,他的作品還記錄著他的聲音,他的笑,成了那個時代的痛。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