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線桿貼滿了尋人啓事,逃出來的男孩說炕上還躺著4個l夜行檔案10

最近兒童和青少年受害的事特多(攜程托幼所教師虐待幼童、豫章書院體罰虐待學生),總有人在微博和微信後臺留言,讓我寫點相關東西。

有很多人寫過,說的很全面,我就不寫了。

但虐待孩子的事兒,讓我想起一朋友——2006年末那會兒,我在哈工大二校區打籃球時,認識了一人,球打的很好,但之前沒見過。

有天我和他閒聊,問他原來都在哪兒打球。

他說自己不是哈爾濱的:“我是佳木斯人,最近剛搬到哈爾濱”。我問他為什麼搬家,他沒說。

那會兒打球,一般都到晚上七八點,但這個佳木斯哥們特怪,每天三點多必走,問幹什麼去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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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工大二校區籃球場

有次我們玩兒的太嗨,這哥們忘了時間,發現時已經五點了——他求我幫忙,問我能不能開車送他到宣德街的70中,他很急。

到了70中,他衝進學校找了一圈,又衝出來,到對面的網吧裡,拎出一穿著校服的男孩,連踢帶踹,站在路邊就開始揍,下手特狠。

我衝上去拉住,說別打了,問這孩子是誰。

這哥們說是他弟,我問是親弟弟麼,打這麼狠,他說是。

怕他再打人,我主動開車送他們回家。

他們住在紅旗大街附近,到地方時,小區大門口站了一中年婦女,這哥們和他弟一下車,那女人就衝上來,一人給了一嘴巴,然後開始對兩個人拳打腳踢。

他弟一邊躲一邊喊:“媽,別打了”!

我坐在車裡,非常懷疑這家人有暴力傾向——只不過是上了個網吧,至於打成這樣麼,而且連大兒子也打。

我把這哥們拽上車,嚴肅的跟他聊,他媽是不是一直虐待他和他弟,是否有暴力傾向。

這哥們不想多說,我說如果不說實話,我就報警了,再這樣下去,我怕你弟被打出心理問題。

他向我要了根菸點上,說你不懂:“我媽才有心理問題”。

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你知道佳木斯最近的殺人魔麼,我說知道,聽說專殺小孩。

他說對:“這人殺人,一般都在一個天麒網吧選目標,我弟不聽話,經常去那網吧上網,有次差點被那人拐走。這事曝光後,我媽嚇瘋了,舉家搬到哈爾濱,讓我天天四點半準時接他回家”。

這哥們說的這件案子,當時在全東北都很轟動,在此之前,很多人都沒想過,會有專殺小孩的連環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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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佳木斯街頭的尋人啟事,他們還以為孩子是被人販子拐走的

2006年2月27號下午,家住黑龍江省佳木斯市的朱鴻雁,把幾位親戚叫上門,商量怎麼找到自己的兒子。十四歲的孫海(化名),昨天跟她大吵一架後奪門而出,到現在也沒回來,這讓朱鴻雁又急又氣。

下午五點多,失蹤兩天的孫海終於回家了——但他不是一個人,打開家門時,他身邊還站了一箇中年男人。

親戚們見孩子沒事後,紛紛散去,朱鴻雁則一直在感謝送兒子回家的“恩人”。

但“恩人”看上去有點尷尬,說了句“孩子有點感冒,別忘了給他買點藥吃”,便離開了朱鴻雁家。

關上門後,朱鴻雁非常生氣,她把孫海狠狠絮叨了一頓,但奇怪的是,昨天跟她吵了一架,就離家出走的兒子,面對她的絮叨,一句都沒反駁,看起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她消了氣,發現孫海的狀態還是有點奇怪,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兒子,不著家的這天,到底幹嘛去了。

朱鴻雁一開口問,孫海嗷的一聲,就撲到她懷裡開始哭:“我被那個送我回來的男的領家去了,他把我給稀罕了,炕上還有四個死孩子……”

朱鴻雁不敢相信。她安慰著孫海,以為兒子只是被嚇著了,在胡說八道。但孫海一遍遍的重複著,四個死孩子的事兒:“他們全被開膛破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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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潤伯家

陷入恐慌的朱鴻雁,第一個想到的,是趕緊搬家,然後給孫海辦轉學,讓他遠離這一切。

但最後,一家人還是報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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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8號,白啟星在自己家附近轉圈,不停注意著街上的行人。

這段時間他愁壞了:在他去七臺河探親時,十五歲的兒子白金龍失蹤了,現在已經倆月了,什麼信都沒有。

他和媳婦兒試了各種方法,連當地的“出馬仙”都找了幾十個。這些人都告訴他,孩子沒出佳木斯,就在他家的西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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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跳大神的,也是薩滿教的一種延續

白啟星按算命先生的指點,一路找過去,卻什麼也沒找到。

他當時的想法是,兒子沉迷於上網吧,一定是被網友拐走了。

和他一樣想法的,是10歲男孩武抒田的家長,一個半月前,正在放寒假的武抒田,告訴媽媽“我去網吧玩一會兒”後,到現在還沒回來。

下午四點多,白啟星看見,有個跟他兒子差不多大的男孩,正領著警察在附近轉悠。圍觀的人告訴他,警察正在找一個專殺小孩的殺人犯。

白啟星腦袋“嗡”一下子——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男孩帶著警察,走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對——但他們終於在棚戶區的一座民房停了下來。

白啟星忽然想到,這兒正好是他家的西北方向,棚戶區裡住的很多都是外來居民,他跟媳婦兒在兒子失蹤後,按照算命先生說的,在這片破破爛爛的地方挨家挨戶找過,但一直在被人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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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木斯的棚屋地區,住的一般是外來者或貧困戶

讓男孩停下腳步的民居,是一個普通的二層小樓,樓前有一個面積不到6平米的院子。

白啟星和周圍看熱鬧的居民一起,看著警察在院子前敲了一會兒門。在發現沒人開門後,幾個警察翻牆進了院——當院子大門打開時,他們運出了四具男孩的屍體。

目睹這一切的白啟星心臟病發作,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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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警察抓獲了在天麒網吧上網的宮潤伯。

這件案子,讓整個佳木斯陷入裡恐慌,人們終於明白,為什麼近幾個月,街邊的電線杆上,全是不同失蹤兒童的尋人啟事——這些尋人啟示還造成了一條謠言,說有夥外地人拐賣孩子打黑工。

但沒人想到,事實比謠言還可怕。

第二天是開學日,早上剛把孩子送到學校的家長們,中午全聚集在了學校大門口,等著立刻帶孩子回家:聽說宮潤伯案的他們,不敢讓孩子處在自己的視線外。

而這件案件的細節,也在口口相傳中變得十分魔幻:有人表示,自己親眼看見警察從屋子裡拎出了一袋孩子穿的小鞋,一共28雙,所以死在宮潤伯手下的孩子至少有28個;有人說宮潤伯之前就在屋子旁邊挖過兩米深的大坑,那裡面不知道埋著多少孩子……

而這時在殯儀館,幾個受害的家庭,正在辨認屍體——工作人員將屍體清洗了好幾遍,白啟星夫婦才認出了自己的兒子白金龍:四個男孩已變得乾枯、焦黑,被開膛破肚、割去了眼睛和生殖器,用空洞漆黑的眼窩對著他們。

有位家長,直到警方讓他辨認從宮潤伯屋裡翻出的一堆衣物,他才通過一個自己親手刺繡的內褲,確認孩子已經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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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潤伯租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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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捕那天,宮潤伯的母親正急匆匆往他家趕,結果碰見的卻是警察——那天她原來的同事,說要給宮潤伯介紹個對象,她親自看過眼後覺得滿意的很,想著趕快撮合倆人認識。

宮潤伯出事前,他媽一直在為他結婚的事著急上火:1973年生的宮潤伯已經34歲,而他之前的“人生經歷”,十分坎坷:

宮潤伯的童年和青年時代,都在拖拉機廠的子弟學校上學。1990年,16歲的宮潤伯沒讀完初中,就作為第一批簽訂合同的青工,進入拖拉機配件廠工作。

半年後他受了次工傷——由於腿受傷,他被調入相對輕鬆的工具車間,成為學徒工。

宮潤伯給師傅留下的印象,是身體瘦弱,少言寡語,基本不太跟人來往。

兩年後宮潤伯出徒,獲得了一份初期車工的證書,但剛拿到這份證書,他就被下崗了,不久後,他的父母也下崗回家。一家人艱難度日。

他的第一個女友,是拖拉機廠社區的鄰居。倆人青梅竹馬,從小就在一起,但到準備談婚論嫁的時候,女方母親強烈反對,老太太天天跳著腳罵,甚至拿著大掃把將宮潤伯趕出了家門。

宮潤伯的初戀,最終嫁給了拖拉機配件廠的一名臨時工——直到宮潤伯被捕後,他回憶起這段不如意的戀情時,仍然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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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木斯拖拉機廠

半年後,有人介紹了一個宜蘭農村的姑娘給他。經過一段時間交往,家庭殷實的姑娘,並不嫌棄下崗的宮潤伯,希望他能做上門女婿,一起回鄉下承包土地。

但就在這期間,宮潤伯的父親突發腦溢血猝死,家裡出了事,加上倒插門的要求讓宮潤伯覺得彆扭,最終他選擇結束這段感情。

同年夏天,在佳東區第五百貨大樓附近的旱冰場,宮潤伯碰到了一個叫賈汪(化名)的姑娘。

兩人互生好感,一起看完錄像後,宮潤伯將姑娘帶回家住了一宿。

那天是1996年7月31日,宮潤伯剛滿23歲,第二天一早,宮潤伯帶賈汪一起出去玩時,被姑娘的家人看到了——這時宮潤伯才知道,這個叫賈汪的姑娘,其實是個未滿14週歲的小女孩。

賈汪的家人報了警,宮潤伯被指控姦淫幼女,被判處8年有期徒刑。

宮潤伯當年的辯護人,至今還記得判決時,宮潤伯的錯愕——他完全沒做好坐牢的準備。

2003年,宮潤伯刑滿釋放,同年,最高法院重新出臺司法解釋,規定“倘若行為人確實不知對方是不滿14週歲的幼女,雙方自願發生性關係,未造成嚴重後果且情節顯著輕微的,不認為是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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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的新司法解釋

但在當時,這個罪不僅讓宮潤伯入獄,在監獄裡,也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

監獄裡是有鄙視鏈的:暴力犯罪者,是這個小社會的金字塔尖,其次是經濟犯罪和偷竊搶劫。性犯罪者,則是金字塔的底層,最被人看不上。

作為“姦淫幼女”的罪犯,宮潤伯剛入獄不久,就被同監的幾名犯人強姦:在宮潤伯看來,被男人強姦,對他的打擊比下崗、分手、判刑什麼的大多了——他試圖割腕自殺。

被搶救回來後,宮潤伯他媽曾去監獄醫院探望他,說宮潤伯“手腕上的刀口割得跟孩子的嘴一樣,血糊啦汲的。”

隨著監獄裡不斷有新人進來,宮潤伯不再是地位最低、被強姦的那個人。在獄友的慫恿下,他開始強姦新來的犯人——事後有專家分析,這一個轉變,可能讓宮潤伯心理產生了扭曲,成為他出獄後的犯罪動因。

2000年12月10日,宮潤伯利用他在拖拉機廠學到的車工技術,獲得了一次減刑9個月的機會,三年後的11月1日,他出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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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潤伯在這兒被關了七年

這時宮潤伯他媽已經改嫁,他在繼父家呆了三個月後,因為被繼父嫌棄“做事不利落”,她媽幫他租了個棚戶區小房間,宮潤伯搬了出去。

在獄中時,宮潤伯一直把那個導致他入獄的十四歲女孩,幻想成自己的真愛,想著出獄後找到她,倆人重歸於好。

但他按照8年前女孩的住址找過去時,發現他們已經全家搬走,不知去向。

這事給了宮潤伯致命一擊——根據倖存男孩孫海的回憶,那晚在宮潤伯家,四個男孩腐爛的屍體旁,宮潤伯在炕上摟著他,跟他聊起自己的“人生”時,眼淚鼻涕一大把:說他結過婚,甚至有過小孩兒,結果媳婦兒背叛了他,帶著孩子跟一個有錢人跑了。

這個“婚姻失敗者”形象,可能是宮潤伯幻想中,自己人設的一部分——在被捕後,不下十次的審問中,宮潤伯都將自己描繪成一個90年代畢業、懷才不遇的哈工大畢業生。

有記者採訪了很多宮潤伯的前同事,都說不知道這事。

宮潤伯他媽也被問過這個問題,他媽說當然沒有,假如他真能有去省城上大學的機會,還會有後來的那些事麼?“也許他是在做夢吧,夢裡想上大學。”

出獄後找不著“真愛”的宮潤伯,整天無所事事,給人打工沒多久就辭職,開燒烤店賣羊肉串又被捲進鬥毆中,被人打得“頭腫得跟個冬瓜一樣”。

他開始徹底自暴自棄,除了偶爾打零工賺點零花錢外,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出租屋附近的天麒網吧,上網打《傳奇》。這個時候,宮潤伯已經處在分裂的邊緣:一方面,“愛”和性的無處發洩讓他接近崩潰。另一方面,“被欺壓的失敗者”這個身份讓他覺得脆弱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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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年也玩過傳奇

在被捕以後,面對自己的辯護律師,他說“快點審快點判,早就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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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2月,宮潤伯開始了自己的犯罪之路,在天麒網吧把一個叫張力(化名)的十二歲男孩騙回了家。

在強姦完後,他威脅男孩不準告訴家長也不許報警,然後放男孩走了——男孩沒有報警。

在宮潤伯的連環作案中,他留下了五個活口,包括文章一開始講的,那個叫孫海的男孩在內,有無個男孩在被他性侵後,放回了家。

沒人知道,宮潤伯是如何選擇殺誰不殺誰的。

他第一個殺死的孩子,叫王勝利,是受害者中唯一的女童。

2005年3月16日下午,出門買饅頭的宮潤伯,在路上碰上了放學往家走的王勝利。他叫住王勝利,對小姑娘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希望她幫忙開一下屋子的門。九歲的小姑娘毫不猶豫地上了他的二層樓。

等她一進屋,宮潤伯就反鎖上了房門。小姑娘問他:“叔叔,你這是要幹什麼呀?”

疑問和隨之而來的喊叫,讓宮潤伯十分緊張,他為了不讓她再出聲,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隻手拿起錘子,對著王勝利的腦袋鑿了下去——王勝利果然不出聲了。

當他把王勝利褲子褪到一半,用上衣遮住她腦袋時,他才發現小姑娘已經沒氣了。他愣了一下,還是對小姑娘進行了姦屍。

事後,他將王勝利分屍,並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用家裡的爐子一點點燒掉了王勝利的屍體,並把碎渣扔到了四個地方:天麒網吧的廁所、文化宮網吧的廁所、網吧旁邊的公廁、群眾藝術館的廁所裡。

處理小姑娘的衣服時有點麻煩:王勝利遇害時剛開春,身上還穿著奶奶縫的棉褲。宮潤伯試圖把棉褲剪碎燒掉,但因為棉褲太厚,剪著費勁,他就留下了一條棉褲腿——這條灰色布面、有一條淡綠色揹帶的奶奶牌棉褲腿,成了王勝利家人確認孩子遇害的唯一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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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的老人,總喜歡給晚輩穿上厚厚的棉褲

第一次殺人讓宮潤伯十分恐慌,在看到大街小巷的尋人啟事後,為了“迷惑警方”,他寫了一封信,扔到王勝利爺爺家的院內:“王勝利在我這裡,請準備錢,以萬為單位,送到防洪紀念塔(注:在哈爾濱中央大街附近),面朝江面站好,左臂戴黑紗,錢用黑色塑料袋裝著放在腳下……”

王勝利的家人因為這封信,一路趕到哈爾濱,照著他說的做了——當然,他們什麼也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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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洪紀念塔

在王勝利“失蹤” 這段時間,家長找當地報紙發了篇報道,希望找到見過王勝利的人。

報紙發佈當天中午,警察帶著警犬,叼著王勝利的一隻拖鞋,跑到了離王家僅一百米左右的宮潤伯租住的院子裡,警察也跟了進去。

當時,宮潤伯的女房東正在院子裡造白酒,面對一幫警察,她覺得警察是以“找孩子” 為名來找她造假酒的茬,把警察們全都罵了出去。

第二個被殺害的,是一個不知名的流浪孩子——2005年10月份,宮潤伯在群眾藝術館看錄像時,注意到了這個十四歲少年。

少年是七臺河人,半年多前扒著火車,從七臺河流浪到佳木斯。宮潤伯告訴少年,自己是做遊戲代練的,可以帶著他一起賺錢,給地方住給飯吃,少年便跟他回了家。

流浪少年“闖蕩江湖”的經驗,讓他在面對宮潤伯的威脅時,極度順從。

他給宮潤伯下跪,叫他“乾爹”,甚至主動到炕上脫下褲子,並保證以後會出門討錢給他花—— 案卷中,宮潤伯講到這一段時,說自己非常吃驚。

第二天,兩個人在遊戲廳見面。流浪少年把討到的四十塊錢給了宮潤伯。但此時宮潤伯發現,少年跟遊戲廳另一個男人熟悉得很,有說有笑——他覺得這個孩子“不會再跟自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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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遊戲廳,還沒有種類這麼豐富的街機

當天晚上十點,兩人回家再次發生性關係後,宮潤伯用錘子鑿了少年的後腦幾下,然後把他掐死了。

因為感到被背叛,殺死男孩後,宮潤伯用鉗子把他的牙拔了下來,攢在了一個小瓶子裡。而且,因為有殺死王勝利的經驗,這次處理屍體時,他熟練多了。

同樣在10月的天麒網吧,宮潤伯遇上了無家可歸的12歲男孩孫洪亮(化名)。在帶回家強姦後放走沒幾天,孫洪亮又找上了宮潤伯家,說自己不敢回家,讓宮潤伯收留。

沒過幾天,宮潤伯又在網吧見著了孫洪亮,跟男孩承諾發生性關係就給他50塊錢,男孩便又跟宮潤伯回了家。

事後,宮潤伯只給了孫洪亮5塊錢。孫洪亮因為宮潤伯“說話不講信用”就再也不理睬宮潤伯了——他可能是案件中,最“幸運” 的一個受害者。

10月22號,宮潤伯在天麒網吧上網時,看中了一個名叫江富元的九歲男孩。

他跟江富元說“你跟我回家一趟,我帶你去遊戲廳玩”——沒有幾個九歲男孩能經得起遊戲廳的誘惑:為了試探江富元,宮潤伯真的領著小男孩去了一趟遊戲廳。

他給了收銀員20塊錢,囑咐讓小男孩隨便玩,然後在出口觀察了一個多小時:江富元沒出來。玩到了晚上十一點半,小男孩被宮潤伯帶回了家。

九歲的江富元在宮潤伯房間裡呆了九天,被強姦了六次。

案發後,警方在宮潤伯房間裡,找到了江富元寫給媽媽的信:“親愛的媽媽媽媽,我很想你,我也非常想上學,想念我的老師和我的同學,你快點來qiou(東北話,接)我….媽媽,你快點拿錢,我想回家……”

宮潤伯想從家長那裡拿點錢,卻又聯繫不上江富元的家人。他想把他放回家,卻又擔心江富元報案,最後還是把江富元殺了。

這次,他直接把江富元的屍體放在了炕上。為了怕屍體腐爛的味道引人注意,他將屍體開腸破肚,把內臟掏出來裝進塑料袋扔進了公共廁所。

隨後遇害的,是馬千里、白金龍和武書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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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人的母親,可能永不會從悲傷中緩過來

三個孩子無一例外地被多次強姦後掐死,被宮潤伯用刀片剖腹,然後取出內臟,裝進塑料袋裡拋棄,並把屍體留在了炕上——這就是僥倖逃脫的孫海,在宮潤伯屋子裡看到的,炕上的“四個死小孩”。

2016年2月26日,宮潤伯在天麒網吧用同樣的手段把14歲的孫海騙回了家。他掀開炕上的被子,給孫海看他床上的死小孩:“你讓我稀罕一下,要是不聽話,你也是一樣下場。”

隨後,孫海被宮潤伯強姦。事後,宮潤伯摟著孫海睡了一宿。

第二天,孫海跟宮潤伯說“這兒太冷了,要不咱倆去我家看看,我家現在沒人。”

宮潤伯問他家裡能找著錢麼——他不想再花自己媽的養老金了。男孩回答:“不知道,我們可以翻翻看。”宮潤伯就這樣把孫海送回了家。

在被捕的前一天,宮潤伯還是在他媽那要了100塊的養老金。

這是宮潤伯他媽見到兒子的最後一面,她記得當時自己還抱怨:“這哪是我的養老金啊,這分明是你的養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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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13日,佳木斯中級人民法院對宮潤伯案作出了判決: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猥褻兒童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並賠償親屬共計661840元。

在庭審的最後環節裡,宮潤伯“流露出了一抹復甦的人性”,他向被害人家屬道歉,表示願意把自己的器官捐贈給醫療單位,換來相應的經濟補償。

這個想法,因為找不到法律依據,沒被法庭採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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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潤伯被捕

60多萬的賠償肯定是一張空頭支票——對幾個被害人家屬來說,來到哈爾濱和北京上訪成了所有人的共同經歷。

白金龍的母親是唯一留在佳木斯的人。她是本地人,殘忍的是,她家離天麒網吧和殺人現場都不遠。白金龍的父親白啟星至今有點恍惚,老想著兒子說不定哪天就回來了。

在16歲的兒子白金龍離去後,兩人無法面對夫妻感情的裂痕,一度為了困難救濟金的分配,鬧到上法庭離婚的地步。

除他們外,還有兩個受害者家庭,父母因無法面對破碎的家庭,選擇了離婚。

馬千里的父親馬建國,在兒子失蹤的三個月裡,根據各種線索,從佳木斯追到了河北滄州,還幫警方抓獲了另一起刑事案件的嫌疑人。

在宮潤伯被判後,他回到了湖北老家,不敢再帶小兒子出門打工。

劫後餘生,並主動報警的孫海,在案發不久就匆匆搬家。另外4個曾被宮潤伯猥褻的孩子,也紛紛隱姓改名。沒有人能確切知道,兩年前這個案子帶給他們的創傷,將多長時間才能修復。

而同樣受傷的,還有宮潤伯的母親,大兒子宮潤伯被判死刑,小兒子也因為搶劫在雙鴨山服刑。

宮潤伯留給母親的最後一句話,是在刑場,他對執行的法警說:“別去打擾我媽了,我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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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潤伯的弟弟被關押在雙鴨山這所監獄

每次和周庸喝酒時,他總會求我講些真實案件給他,宮潤伯案件就是其中一個——我當時給他講完,周庸說太慘了:“我要遭遇了這種事,我都想不到我爸我媽該怎麼活”。

我說除了受害者的破碎家庭,還有件事很觸動我。

周庸問我什麼事,我說是我最開始講的那個家庭,被宮潤伯“送回家”的孫海——有四個孩子活了下來,只有孫海的家人選擇了報警,也正因為孫海的家人選擇報警,宮潤伯才被緝捕歸案。

那四個沒報警的家庭,也不能說錯,他們為了自己的孩子,搬家轉學,改名換姓,是希望孩子遠離陰影。

但受害者的沉默,往往會導致一個直接後果,就是產生更多的受害者。

像這樣的節點,這個案子裡有很多,如果警方早些發現失蹤兒童的共性、如果倖存者早點報警、如果宮潤伯在監獄沒遭到性侵,甚至他根本沒入獄…….每一個節點的改變,都可能改變後來的一切。

可所有能改變一切的節點裡,只有孫海家人做了最正確的選擇,及時制止了事件的惡化,這讓我想起了另一個案子。

2000年4月1日晚,4個江蘇沭陽縣的失業青年,在南京一棟別墅行竊,被發現後,他們用刀殺害了屋主一家。

住在這棟別墅的,是一家德國人,家主普方是揚州亞星奔馳的副總經理,他和40歲的妻子、15歲的女兒、13歲的兒子都慘遭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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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人普方,不確定是否本人

案發2小時後,4名兇手被捕,很快被判了死刑——普方的母親從德國趕到南京,老人在瞭解案發經過和兇手背景後,做出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

她寫信給法院,認為殺害他家人的四個兇手,不應該被判死刑。

老人說,原本在她的想象中,兇手是那種“看起來很強壯、很兇悍的人”,但實際上,兇手跟在馬路上碰到的普通人沒有區別。

而且,這4個來自蘇北農村的兇手,都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也沒正式的工作:“他們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槍斃他們沒有意義”。

法院收到老人的信件後,還是按中國的法律判了他們死刑。

同年11月,一些生活在南京的德國人,以及其他國家僑民,成立了紀念普方一家的普方協會,致力於改變江蘇貧困地區兒童生活,讓普方的慘案不再發生。

這群人把募集到的捐款,全都用到了四個兇犯的家鄉,蘇北沭陽縣,資助那裡的貧困兒童上學,幫助他們完成9年義務教育,為他們的人生道路創造機會。

他們認為,這個社會需要法庭和監獄,但更需要互助與教育,讓人免於絕境,通過開發智慧與道德讓人做正確的事。

現在,普方協會已成立了十七年,改變了600多名中國貧困生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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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方基金會在農村

周庸聽了特別感動:“說太TM感人了,但這和宮潤伯案有什麼關係”?

我說我特別喜歡一個成語,亡羊補牢——發生錯誤不可怕,但在錯誤發生後,人們應該意識到問題,然後做出彌補和預防,這比已經發生的悲痛更重要。

普方協會有一個宗旨,如果人類不互相幫助和接受教育,每個人都可能成為下一個犯罪的目標,這才是最可怕又最可悲的。

在宮潤伯案裡,早期的倖存者,如果能夠想到還會有其他人受害,忍住悲痛報警,說不定沒人會死。

在宮潤伯的幻想裡,自己一直是個哈工大的學生,如果他當時沒有輟學進工廠,一直接受教育,說不定真可以改變一切,整個人生完全不同。

周庸點了點頭,說徐哥,你說的真好:“但我有一事兒不明白”。

我問他什麼事。

他說和你一起打球那哥們:“他弟弟又沒真出過事,他媽至於緊張成這樣麼,會不會,他們家就是那四家倖存者之一”?

我喝了口酒,說不知道,也不願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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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網吧有狼——佳木斯“2·28”殺童案紀實》

2.《連環殺手宮潤伯的裂變》南都週刊

3.《南方週末:後臺》

4.《發生在佳木斯棚戶區的罪案》三聯生活週刊

5.《黑龍江佳木斯六名兒童遇害案兇手被執行死刑》網易新聞

6.《佳木斯連環殺童案不完全調查 最少5名孩子遇害》網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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