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晚到一會兒，水再上漲十來公分，那這對養豬戶夫妻的性命可能就真完了。”雖已過去將近兩天，但說到陽春抗洪中那場驚心動魄的救援，陽江市陽東區公安消防大隊陽東中隊的三名消防戰士鄭國欽、鄺鍾明、趙默的情緒依然有些激動。
9月17日，颱風“山竹”過境，暴雨如注，造成陽春漠陽江水位迅速上漲，陽東中隊的12名消防戰士接到通知馳援陽春，在接到群眾報警後，其中三名消防戰士去到陽春春城高㙟村委會附近的一個豬棚裡，救出了被困在內的一對中年夫婦。
“當時水位非常高，2米高的門只露出一條小縫，我們通過潛水的方式，才將他們救出來。”三人詳細向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講述了他們救人的全過程。
陽東中隊中隊長鄭國欽說，他們至今不知道這對中年夫婦的姓名，只記得他們被救上船時，依然驚恐萬分，“男的在豬棚裡站了一整天，上了船一個勁的瑟瑟發抖；女的根本不懂水，上了船面色煞白，緩了五六分鐘，才開口講話。”
婦女路上攔停消防車
陽東區消防大隊大隊長唐受德告訴記者，早在“山竹”來臨前兩天，區裡就進行了緊急的人員轉移，因為有備無患，16日“山竹”登陸後，消防大隊只在區裡臨時救出8名群眾，轉移疏散了12人。到了17日中午1時，大隊接到市裡發出的緊急增援陽春的命令。於是陽東中隊出動了兩輛消防車、兩艘橡皮艇、消防官兵12人緊急前往增援。
約摸下午3時，鄭國欽等消防戰士來到了陽春崗美鎮輪水村展開救援。輪水村地處低窪，以往每次漠陽江發大水，這個村總是首當其衝。在這個鎮上，鄭國欽等人一共營救出12名群眾。不久到了黃昏，天色暗了下來，漠陽江水卻仍在上漲。
此時鄭國欽接到命令，需要緊急馳援陽春二橋，營救附近的災民，於是便將輪水村教給其他救援隊，一路疾馳趕往陽春二橋方向。
此時陽春的路面上已是黑壓壓一片。黑暗中，開著消防車的鄭國欽聽到窗外有一箇中年婦女揮手大喊，攔停他們的撤離。
“潛水三人組”消防員配圖。從左到右依次是：戰士趙默、中隊長鄭國欽、戰士鄺鍾明。
這位中年婦女講，她有兩個親戚住在離此不遠的高㙟村，“山竹”來之前，她就勸過這兩個親戚，高㙟村地勢低窪，要靠近漠陽江，還是轉移出去的好。
但這兩個親戚放不下養了大半年快出欄的豬，死守著豬棚，不願意離開。洪水襲來，這位婦女至今沒見到這兩個親戚的下落，她急忙打報警電話，但當時這些電話因為報警人數眾多，她一直沒打通。情急之下，她只能招手攔停消防車。
“我就記得她當時慌慌張張的、語無倫次，但明白了她的意思後，我們就決定留下一輛消防車和一個橡皮艇，我、鄺鍾明、趙默三個人跟著這個婦女前去救援。”
門頂只露出一條縫
消防車來到高㙟村委會附近，再往村裡的小路已經無法通行。鄭國欽、鄺鍾明、趙默三人只能棄車，取下橡皮艇划船進入村莊尋找這兩人的下落。
攔車的中年婦女認識路，她也坐上橡皮艇做嚮導，此時已是9月17日晚7時，天完全暗了下來，三位消防隊員打開手電筒和安全帽上的燈泡，在一片黑暗的村莊摸索著划槳前行。四人約摸劃了40分鐘，終於找到了豬棚的大門。
“現場是一層的平房，進出口只有一扇大門，房門還被反鎖了，當時大門的頂端只露出一小條縫，還被鐵柵欄阻隔著，我們讓這名中年婦女向裡面叫了兩聲，還好，裡面兩個人都還有回應。”鄭國欽告說，他趕緊安撫受困兩人的情緒，但因為門被鎖了，水面幾乎和門頂相齊，鄭國欽三人一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救災現場，水深和屋頂近乎齊平
萬幸的是，那名男性受困者告訴鄭國欽，他手上還有一串門鑰匙，只是洪水淹進來後，50多歲的他已經筋疲力盡，在裡面根本找不到鑰匙孔開門。他當時正靠在門邊，求外面的營救者幫忙拿鑰匙開門，消防戰士鄺鍾明見狀，穿緊救身衣，綁上安全繩，就往水裡跳，游到頂上鐵柵欄的縫隙處，才拿到了那串救命的鑰匙。
之後，三名消防員中最熟水性的鄺鍾明一個猛子扎入水裡，摸索著找到了鑰匙孔，順利將鑰匙插了進去，然而因為第一次氣沒有憋夠，他上了水面換了一口氣，直到第二次潛入水底，才終於把門打開。
然而門的上方還有一個很高的鐵架子擋住去路，鄺鍾明說，要想要進入裡面救人，就必須潛水進去。
“一定要憋住這口氣”
“第一次憋氣進豬棚裡，我就聞到一股惡臭，水面上漂浮著死豬、樹杈，水裡非常渾濁。”鄺鍾明說，當時聞到那股味道，他瞬間就想作嘔，只得先憋氣出來，換一口新鮮空氣，再換氣進入豬棚救人。而此時，在橡皮艇上的鄭國欽和趙默打開所有的照明設備，透過門頂鐵架子的縫隙，全力為鄺鍾明提供光亮。
第二次進入豬棚後，他終於看清楚了男性受困者，他約摸50多歲，戰戰兢兢地站在飼料桶上，只露出一個腦袋，腦袋上方不高處，便是屋頂了。
男子被成功救出
鄺鍾明見狀，趕緊給他穿上了救身衣，安慰他，並提示他必須憋住一口氣，潛入水中從鐵架子下方翻出來，“好在這個男的懂一些水性，我們依靠著安全繩和救身衣，成功地把他救了上來。”鄭國欽說，他一上船便瑟瑟發抖，面色發白，原來為了保住家裡的豬，他當時拒絕轉移，還在豬棚門口壘起了很高的沙袋，但洪水還是漫過了他的“防線”，此時，他已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
更要命的是，他告訴消防戰士，他的妻子還在豬棚裡受困，她完全不習水性，亟待戰士們前去營救。
人生最漫長的20秒
原來，這個豬棚是兩邊窄、縱深寬的結構，從大門一直到最裡面，有將近30米的距離。
此刻水位還在上漲，時不我待。鄺鍾明帶上安全繩，穿著救身衣再次下水，往裡面有了十多米，才發現趴在漂浮的木板上，已經快要虛脫的女性受困者。
鄺鍾明趕緊給她穿上了救身衣，在安撫之下，她的神志漸漸有些清醒，在鄺鍾明的要求下，她緊緊抱住鄺鍾明的身體，“因為她不懂水性，我要求她千萬不能壓住我的四肢，也不能卡住我的喉嚨，只能抱在我身上。給她穿上救身衣後，我就向外面的同伴發出訊號，趙默他們立刻開始收緊安全繩，但繩子放得太長，被死豬和樹杈纏住了，沒有辦法，我只能把那些死豬和樹杈子慢慢地剝開，花了十幾分鍾，我和受困者才終於到達了門口。”
此時，鄺鍾明和那名女性受困者來到了救援中最艱難的時刻。他們必須潛水翻過鐵架子，但不會水的女性受困者顯得非常驚恐，鄺鍾明安慰她：“千萬憋住一口氣，等下潛水時，千萬不要把我往下摁。”
守在屋外的鄭國欽和趙默同樣向著裡面的女性受困者大聲告誡：“你只能摟住他的肚子，千萬不要動他的四肢。”
這時，鄺鍾明只聽得背後的婦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同樣忍著無比難聞的豬圈味道，憋起氣來，準備下潛。
救援現場圖
第一次潛入水中，鄺鍾明發現自己潛得不夠深，他害怕在黑暗中貿然游出去，門頂上的鐵架子會撞上背上的婦女。於是，他只能再浮出豬棚，再和身後的婦女配合，兩人同時猛吸一口氣，再深深地潛入水底，黑暗中，鄺鍾明的雙手用蛙泳的姿勢使勁往後撥水，腳也用盡全力向後蹬水，身後的婦女忽然間變得異常沉重，在某一時刻，他害怕自己會撐不下去，但他一想到背上的婦女，此刻以性命相托，他猛然間來了超強的求生欲，手越撥越快。
約摸20秒鐘之後，兩人才浮出了水面。鄺鍾明說，那可能是他人生至此最漫長的20秒。
連續救援30小時
其實，對在皮艇上焦急等待鄺鍾明的鄭國欽、趙默兩人來說，這同樣是讓他們無比焦慮的20秒。雖然鄺鍾明水性很好，但他們也不知道，在水底馱著一個人潛泳的鄺鍾明到底會不會遭遇不測，“畢竟是洪水，水底下死豬、樹杈到處都是，我們不敢貿然拉繩，因為萬一他被纏在水底，水性再好也沒有用了。”
救援現場圖
1秒、2秒、3秒……距離鄺鍾明通報下水過去的時間越來越長，鄭國欽和趙默緊張地注視著水面的一舉一動，直到快15秒的時候，鄭國欽看到水面上“咕嘟咕嘟”騰起了一連串的氣泡，他的心才安定了下來。緊接著，鄺鍾明馱著那名婦女冒出了水面。隊員們奮力將兩人拖上了橡皮艇，迅速地划著槳沿著原路返回。
此刻，停靠消防車的地方已經聚集了四五十名當地群眾，當他們看到消防戰士成功地把夫妻兩人救上岸，都趕緊將受困者馱了下來，並緊急將他們送去醫院。
解救了兩名群眾的消防戰士沒有絲毫停留，他們婉拒了村民的感謝，都沒有過問受困者的姓名、年齡，就開上消防車前往陽春二橋，和同伴們匯合，繼續展開對群眾們的營救。
直到9月18日上午9時，情況穩定後，這幾位消防戰士們才開車返回陽東，而為了抗擊“山竹”，他們整整不眠不休了30個小時。
文|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武威
圖、視頻|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陳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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