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意味著外賣叫來的滷肉飯，和樓下自動販賣機刷出來的「肥宅快樂水」。
但這都不算什麼，急診，才是醫生夜班的靈魂事情。
戰戰兢兢的立了個「夜班之神庇佑」flag，剛過 12 點，就被推翻了。
一線的小夥子在給我猖獗打 call，說收治了一個腹痛「打滾」的少年。
準確的說，是一個嘴唇上長了好幾顆痣的腹痛「打滾」的少年。
一同值班的一線醫生很快帶著病人做了 CT 回來，結果很明顯，是腸套疊了。加上這會兒病人開端有腹膜炎和發熱的病症，跟家眷談了談，準備急診手術了。
一線醫生神秘兮兮的和我講：「楊教員，這個病人還挺有意義，你看他的嘴唇上，長了密密匝匝的黑痣，看上去還挺酷的。」
我讓病人伸出手掌、腳掌來，結果發現，他不只是嘴上，手指、腳趾上也都是黑痣。
一線醫生說：「哎呀楊教員，我剛才查體不認真，都沒有留意到。」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應他。
然後又問問這個少年：「你家裡人有沒有和你一樣這樣嘴上長黑痣的，家裡人有沒有胃腸道得病的以致還開過刀的？」
答案能否認的。
一線醫生這時分墮入懵逼了，咋腸套疊還關聯上家族史了？
我說：「固然在我眼裡他還是個孩子，但是也是正兒八經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幾歲大的小娃娃。腸套疊，肯定是有誘因的。成年人，普通不會無緣無故腸套疊。趕緊準備去手術室，我怕一會兒腸子壞死的要多了。一會兒上手術室，你就知道我為啥這麼問了。」
開了急診。固然午夜時分，我倆倒還是都挺肉體的。
很快的開腹，探查小腸的時分，幾乎是一下子就翻出來了套疊的這段腸管。還好還好，壞死的長度還不是很多，切除掉幾十公分的小腸關於一個正常人而言，還不算會有太大的影響。
一線醫生這時分鬆了一口吻：「這手術還不算難搞，咱準備關腹吧。」
我說：「你剛才不也留意到，他嘴上、手指、腳趾都是黑痣麼。其實有一種很稀有的息肉病，叫黑斑息肉綜合徵，也叫 P-J 綜合徵，是一種基因遺傳病，主要就是表往常消化道多發多處的息肉，小腸最常見，胃、結腸、直腸上的息肉有些病人也能見到。」
這類病人的特性就是一些典型的病人會很明顯的在口唇、手指、腳趾這些中央以致其他部位以外都長的許多這些黑斑，有大有小的，看起來和我們長的痣差不多，這個病也就是因此而命名來的，黑斑息肉綜合徵。
當然也有一些病人沒有長這些黑斑，很多時分都是做了手術切了息肉病理上才發現的這個病。這個孩子從外觀上來看，還是比較典型的。
一線的小夥子此時吃驚不已，要不是隔著口罩，肯定要驚得張大嘴。「楊教員，你說的是 P……P 啥徵來著呀？」
我笑道：「簡稱 P-J 綜合徵啦。」
「這種病的息肉多是帶蒂的，息肉不一定很大，但是長長的蒂套拉著，可能就是他腸套疊的緣由了。不信咱倆順著小腸腸管摸摸，恐怕息肉還不少。往常咱得聯絡下消化內鏡中心看看誰值班，要是有內鏡的大夫能和咱一同術中探查下看看切息肉就最好不過了。」
可惜，上手術前聯絡的內鏡室電話過來了，那邊剛急診收治了一個比較棘手的消化道出血的病號，短時間內過不來，恐怕還得我倆在手術檯上自己動手了。
接完這個電話，我同一線大夫說：「急診總是匆忙，既然內鏡中心那邊的教員過不來，那就咱倆一同『摘葡萄』了。得看看能不能趁著這次手術多給他順下來點息肉，要不然腸子裡一溜的帶蒂的息肉，就是再有一顆搞搞事情，腸套疊還不又是分分鐘的事情。」
一線的小夥子這下次徹底肉體了，認真的點點頭，一同耐煩的開端「捋」腸管。
果真沒多久，就摸到一簇一簇的息肉，不均勻的散落分佈生長在小腸上。
一線醫生徹底皺起眉頭：「我的天啊楊教員，這覺得腸子裡都長得有啊，咱也不能把小腸全給切了呀！」
是啊，四五米的小腸是人體吸收食物營養最重要的一環，倘若全部切除，以目前的醫療水準和患者的家庭經濟條件，怕是很難撐下去的。
接著我跟一線說：「我們在這長著五六個塊兒頭較大的息肉的腸管部分，在這幾段腸子上分別開幾個小口，然後咱拿長鉗之類的伸進去把息肉切掉，畢竟是帶蒂的息肉，找著根兒斷了他們。」
操作著也有點省事兒，畢竟是個精細活，但是想想病人的腸子還是能保住的，一線的小夥子也是神色專注。不過還算不錯，幾個塊兒大的息肉都讓我們「順水摸魚」把蒂斷掉了，順便一些散在的小息肉，也給「颳了刮」。
工作做到了這一步，心裡也算是比較踏實了。不過也覺得到睏意來襲了，為了生動下氣氛，也為了讓眼前跟我幹了一宿的小夥子也提提氣，開端跟他聊起來這個「黑斑息肉綜合徵」：
這個病其實挺稀有的，我們一年這麼大的手術量，每年能遇到的這個 P-J 綜合徵患者，也就是個位數。
這種病是顯性基因遺傳病，經典的三個特徵就是：1. 黑斑；2. 胃腸道多發息肉；3. 家族遺傳性。
但並不是每個病人都有這麼典型的黑斑的皮膚表現，而且加上過去人們對這種病的認識少，即使是遺傳病，也很少見能完好描畫出相關的家族圖譜，所以家族史也不是每個病人都有的。
作為一種遺傳性的息肉病，同樣，這些息肉也是有很高的癌變風險，癌變最多的就是結腸癌。很多病人在三、四十歲的時分，可能息肉就會呈現癌變。
但是更令人煩惱的是，就像這個少年一樣，這些息肉會在病人年輕的時分，就會添亂，很多來咱這裡就診的病人，就是由於腸梗阻、腸套疊這些急症才發現這個問題的。
而最最常見的，就是小腸套疊，這些跟蘑菇團一樣 2、3 公分直徑的息肉，帶蒂，就很容易隨著腸道爬動而招致腸子套疊在一同。
所以很多曾經發現得了 P-J 綜合徵的患者，就會隔上一段時間，去做個胃鏡、腸鏡，來切除息肉，從而儘可能減少息肉惡變的機遇。但是這個年輕人小腸裡面長了好多這麼大的息肉，即使在一些有條件的能做小腸鏡的醫院，恐怕太大的息肉也不是那麼好切除的，所以這也是我為啥趁著這次手術儘可能多給他掃蕩幾顆大息肉的緣由。
不過這個病是個省事事兒，咱這個是急診，又是首診，術前也沒有做做胃、腸鏡的機遇來看看，這個病，息肉可能胃裡、結直腸裡也都是。
今天的手術恐怕只是個開端，以後的治療還很漫長，胃鏡、腸鏡定期複查，基因檢測等等，恐怕得多留意了。
天也快亮了，不過手術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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