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田芳的「平民」精神

●杜 浩

近日,著名評書表演藝術家單田芳辭世,引發文化媒體、眾多網友和聽眾的悼念和緬懷。

我們知道,單田芳評書代表作《三俠五義》《白眉大俠》《隋唐演義》《水滸外傳》等,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曾有一個時期,他那極具磁性的低沉滄桑渾厚的聲音“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每天中午和傍晚都會迴盪在大街小巷、出租車上、那手握收音機的三五市民中間。有聽眾說,對於許多70後、80後的男生來說,評書是陪伴他們走過童年的大眾文藝,跟現在年輕人瘋狂“追劇”一樣,是那個時代的文化記憶。

1954年,單田芳先生走上舞臺,說書六十餘載,聽眾多達六億。“凡有井水處,皆聽單田芳。”家喻戶曉的單田芳,說了半個多世紀的評書,幾乎講盡英雄傳奇、才子佳人的故事,而單田芳本人的一生也是頗富傳奇色彩。

有青年評書表演藝術家讚揚單田芳:“他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可以說是影響了三四代人。對於單田芳先生在評書界的藝術貢獻,繼承了一百多部傳統的評書,同時也在發展。過去評書都是古代的故事,他發展了近現代的故事。而且單田芳先生的藝術比較親民,接地氣。”

中國曲協主席姜昆說,單先生是評書大家,他的作品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快樂、知識和智慧,他用語言塑造的藝術形象生動而鮮活,令人難忘。

單田芳不僅是評書大家,也是文化大師,他是無愧於這些藝術稱號和榮譽的,這是單田芳一生藝術實踐的結果,是他在中國傳統評書文化上的貢獻的結晶;但筆者還是不禁想到史航曾稱讚評書大家袁闊成是“有平民精神的評書大師”,筆者以為,單田芳的身上,同樣也是具有這種“平民”精神的。這是執著於評書藝術的承傳奉獻精神,也是老一輩評書藝術家為人為藝的一貫人格風範,是這些文化大師留給我們後人的一種藝術尊嚴和精神財富。

“有井水處,聽單田芳。”單田芳的評書藝術作品來自生活、源自民間,把握藝術氣脈、跟隨時代發展,以鮮明的大眾化語言特色獲得了人們的喜愛。他的評書也將不同領域和地域的人們聚在一起,據說每天有1億人在聽他講故事。這樣的一個聽書文化階層,非常廣泛,有普通公務員、單位一般成員、小知識分子、小個體經商戶、工人、農民、士兵、學生、打工者、遊民、下崗工人等,他們都是平民的組成部分。單田芳的評書來自民眾,又說與他們,單田芳所說的關於大俠江湖這類評書內容,再加上他的平民精神氣質,更適合說給這些平民民眾來聽,以至有人感嘆單田芳在民間的影響力甚至超越金庸。

凡名人皆會出傳,但在寫自傳上,單田芳是頗費躊躇、猶豫再三的。他說,在出版自傳上他有一種自卑感,充其量自己是一個平民百姓、草根藝人,自傳是屬於英雄豪傑的,自己既無豐功偉績,又沒有叱吒風雲的事蹟,曾想放棄傳記,“但是經過多年的思考和總結後,我覺得我的故事得寫出來,從大處說年輕人可以瞭解歷史的苦難,珍惜現在的生活。從小處說可以告訴大家如何幹一行,愛一行。儘管我不愛評書,但是我傾注了全部心血”,他是始終把自己定位在“一個平民百姓、草根藝人”社會角色中,確定是與這個社會階層的血脈聯繫。

單田芳具有英雄情懷和英雄理想。他從《三國》《隋唐》《大明英烈》,一直說到紅色經典,書裡有這麼多英雄,生活中真正的英雄是什麼樣?他說“這一輩子下來,我崇拜的是見義勇為拔刀相助,扶困濟危雪中送炭,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你就是英雄。”這種英雄觀,樸素自然,充滿民間英雄色彩,充滿平民俠義肝腸、英雄氣膽。

單田芳來自民間、來自底層,他更懂得社會下層的生活艱難。單田芳的一生是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一生。他的人生中,不僅親歷了戰爭,也目睹了家人困頓,因此他才更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珍惜每一次說書的機會。他說“一輩子想來,人間的苦,大部分我幾乎都受過,什麼髒活累活我都幹過。回過頭來,我覺得挺光榮、挺自豪,就因為我受過那麼多苦,我從那裡頭鍛鍊過來的,我不嬌氣。再苦我也不怕。”這經歷的底層社會生活、際遇、命運,決定了他的藝術精神,是為人民大眾服務,是為底層民眾提供文化精神食糧。

有一位曲藝界的人士說,“我在中國曲藝界認識很多人,但是單老先生是為數不多幾乎沒有交集的曲藝界名人,也正是這一點,讓我對他更加尊敬”。單田芳是一個真正長在大地上的藝術家,“他從不跟風,只顧埋頭說書,用評書來跟大家認識,用作品征服聽眾,這種專心致志的工匠精神很難得”,不同於很多曲藝界人士常年活躍在各種活動中,單田芳總是體現出一種安靜的力量,“它具有平民說書家的品質,耐得住寂寞,堅守得住自我,見自我見天地才能見眾生,他是自然生長的藝術家,就長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對於這樣一位老藝術家,他獲得終生成就獎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實至名歸。”

這“不跟風”“埋頭說書”“工匠精神”“安靜的力量”“堅守得住自我”……是單田芳這位具有“平民”精神文化大師的為人、為藝、人格、境界、追求的最好註腳和寫照。

2012年,單田芳獲得了第七屆中國牡丹獎終身成就獎,雖然一生擁有無數聽眾,單田芳卻也用整個演藝生涯詮釋了“金盃銀盃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他不重藝術的虛名頭銜,而是百姓的“口碑”、大眾的認同,這種“平民”精神、“平民”意識,是他藝術生命力的基礎所在,是他的文化的根、藝術的根、精神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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