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機衝進新疆棉田,捲起一場微型「農業革命」

理性·建設性

无人机冲进新疆棉田,卷起一场微型“农业革命”
无人机冲进新疆棉田,卷起一场微型“农业革命”
无人机冲进新疆棉田,卷起一场微型“农业革命”无人机冲进新疆棉田,卷起一场微型“农业革命”

“你看,飛機在放屁!”

在快速的轉動中,無人機的旋翼發出了嗡鳴聲,圍在一旁的小孩猛的往後退去,並用手指著放在院落中央的無人機,大聲喊道。數秒後,這架無人機投入了新疆湛藍和雪白交錯的天空。

這是新疆庫爾勒哈拉蘇的一個農家院落,院落由三排平房圍起來,院落的開口敞向了一片廣闊的棉田。胡威是這片棉田的經營者,從2015年開始,通過開墾和土地流轉,胡威和30名工人種植著這4500畝的棉地。

胡威是使用無人機來進行農藥和化學藥劑的噴灑的,在噴灑效率、精準度和減少農藥使用量等方面,無人機展現出了相較於人力、拖拉機更強的優勢,一個數據是,在使用無人機植保後,胡威棉田的一名工人平均能夠管理的農田畝數從80畝增長為150畝。

新疆是中國棉花的主產區,這片土地產出了中國超過7成的棉花。在過去的6年時間中,伴隨著城鎮化的推進,新疆棉花種植的人力成本快速攀升,同時印度等國家極為低價的棉花在國內外市場進一步削弱了中國棉花的競爭力。

這種結構性的轉變讓無人機這項技術找到了生長的空間——儘管隨著各項硬件設備的普及,無人機的生產成本已經大幅度降低,但是這項技術依然需要更廣闊的市場來證明其應用價值,而不僅僅是一類愛好者的“玩具”。

在南疆地區,類似於這樣進行植保的無人機已經達到了數千架,在12個小時的夜晚工作中,每一架無人機都可以完成上千畝農田的農藥噴灑。一些職業的無人機植保團隊也開始出現,這些團隊普遍擁有數架無人機,在農耕期四處流動,為農戶、農場提供植保服務,一些團隊因此獲益頗豐。

儘管無人機所服務的農田總量在新疆佔比仍是微乎其微,但是無人機依然象徵了一種新的技術可能。與大型農機相比,無人機代表的是一種更為精細的耕作方式,而這種方式追求的是對畝產的極致挖掘。“印度出產的棉價很低,作為小型農場,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提高畝產,從育種,每一個環節都需要精細、更加精細”,胡威對經濟觀察報表示。

紅色農具

2017年,胡威購置了兩架無人機,並開始利用無人機進行棉田值保。

這是一款紅色的無人機,擁有四個旋翼,藥箱垂掉在無人機幾何中心的前側——藥箱放在這裡的原因是考量到作業前後的飛機的重心變化——在作業時,藥箱中的藥物會通過管道抽送到旋翼下方的噴頭,霧化後噴灑。

如果僅從外觀判斷,這款無人機並不完全貼合普遍印象中無人機具有的精巧和科幻感。在夜晚起飛時,這架無人機會發出巨大的嗡鳴,在手持終端倒計時結束後,一飛沖天並捲起大股的塵土。

但對於胡威個人而言,這架無人機仍然是一個可靠的農具。

效率是一個促使胡威使用無人機噴藥的重要因素。胡威的經驗是,一架無人機一個夜晚(由於新疆的氣候原因,農藥、化學藥劑噴灑幾乎都在夜間進行)可以噴灑1000畝農田,而一臺拖拉機一個晚上能噴灑的畝數為500畝。這樣一臺無人機搭配上能夠在一個夜晚循環使用的10塊電池價格在7.5萬左右,而一臺能夠進行藥劑噴灑的拖拉機價格在10萬左右。

更重要的是,用拖拉機進行農藥噴灑會造成一定的產量損耗,在進入田地時,拖拉機難以避免的會壓損到一些棉田,這一損失的比例佔產量的5%左右;使用無人機則沒有這樣的煩惱——儘管這個技術目前還有核心問題尚待解決:比如電池技術、噴灑穿透力以及缺少專門為無人機生產的藥劑和配方,

2018年8月底,超過2000架這樣的無人機開始從全國各地奔赴新疆噴灑落葉劑,並即將為上百萬畝的棉田進行落葉劑噴灑作業——這僅僅是一家公司的數據,提供這一數據的是極飛科技聯合創始人龔檟欽。

落葉劑噴灑是棉花種植中一個關鍵的環節,如果一片棉田無法統一完成脫葉,那麼在大型棉花收割機收購後,棉花就會因為夾入了葉子而降價出售。

這已經是第二年由無人機參與的脫葉劑噴灑的作業了。極飛科技在2017年組織過一次稱為“百團大戰”的無人機集體脫葉劑噴灑作業,在2017年秋季6周之內,全國各地近1270餘架無人機趕赴新疆參與了農藥集體噴灑,為近260萬畝棉田以及30多萬畝辣椒地噴灑了脫葉劑。

當珠三角遇上庫爾勒

中國消費級無人機產業體系初步成熟是在2013年,此前一輪智能手機制造業的規模化讓多個關鍵零部件的價格不斷下降,這為物美價廉的無人機出現提供了可能,以珠三角區域為代表,一批無人機硬件製造企業開始初露鋒芒,市場迅速變得擁擠了起來。

在梳理客戶的時候,極飛科技創始人彭斌察覺新疆一個客戶大批量的購買了他們的飛行控制器,但是並沒有購買他們的飛機。

新疆這個客戶需要這些飛行控制器來幹什麼呢?帶著這個疑問,龔檟欽奔赴新疆新進行了一次考察,考察後發覺新疆一家企業正在利用他們的飛控系統組裝無人機,組裝出來的無人機被用來幫助農民進行農藥噴灑。

2013年是新疆棉業巔峰過後的第三年。從2010年開始,新疆的棉花收購價觸及了高峰,大批量的棉花加工企業由此破產,也是在2010年隨著大規模投資推動的城鎮化加速,新疆農業的人力成本也開始出現快速攀升,一份來自期貨公司的調研報告顯示:2010年-2011年北疆地區的拾花成本(人工採摘棉花)從389元每畝飆升至630元每畝。

人力成本佔據了棉花成本種植成本的7成以上,快速攀升的人力成本毫無疑問讓棉農難以忍受。在從事棉花種植之前,胡威經營著一家棉花加工廠,他自有的2000畝棉田在這一時期分租給了各個農戶,在2010-2015年5年時間中,胡威眼睜睜的看著這些農戶被人力成本擠壓掉利潤空間,並逐漸走向了入不敷出。“我們覺得,新疆可能真的需要無人機,無人機也需要新疆”,龔檟欽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考察完畢後,極飛科技做了一個巨大的轉變,一家科技公司在距離其誕生地4500公里外的庫爾勒建立了一個面積為20000平方米的基地:這個基地內有龐大的充電工廠、倉庫、藥劑實驗室和宿舍。

這家公司是打算紮根在這裡了。

年輕的飛手

要在南疆的農村中找到特定的一片棉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儘管手機的導航軟件顯示目的地已經在眼前,但是要真正達到目的地,你可能還要再繞半個小時,帶路的人也會不小心迷了路。

正如手機地圖一樣,一切為城市生活服務的技術、模式以及理念在踏入新疆農田的那一刻,都免不了要再經歷一次嚴格的考驗。

無人機也未能倖免——不真正在農田噴過幾次農藥,你可能很難想象那些精巧、高速擁有穩定飛行能力,甚至可以被軍方認可的無人機還需要做出多少調整才能真正稱為一個合格的農具。外形、藥箱、噴頭、導航甚至僅僅是一條汲取農藥的軟管,一些技術還需要在其他的行業尋找。

龔檟欽展示了其中一小部分的案例:一般的噴頭經受不了農藥長期的腐蝕,最終這家公司從汽車生產工藝中借鑑了一種特殊材料的霧化噴頭,它可以讓農藥更加均勻的噴出,並不會被農藥腐蝕。此外,一些新的定位技術也被應用於無人飛機,通過這種技術,無人機可以清晰的劃出每塊農田的邊界。

更大的轉變來自於理念,在剛剛進入新疆市場時,一些無人機公司採用了直營模式培育市場,一批類似於個體經營的職業飛手開始出現。

25歲的包子(化名)是其中的一位,2013年包子加入了一個無人機直營團隊,此後他和3位合夥人一道,購置了3架無人機開始成為一名職業飛手。

與一般的行業不同,農業具有鮮明的週期性,為農業服務的飛手也是如此,在農閒季節,包子可以選擇為新人提供有償的培訓服務;在農忙季節,包子則和自己的團隊在各個農田流動作業,為農戶和大型農場提供噴藥服務,這樣的作業大部分都在夜晚進行,一整晚,這些職業飛手都要不斷重複裝藥-操作-換電池-裝藥的整個流程。

好在新的自動導航技術幾乎已經解放了他們的雙手,諸如極飛等科技企業基於人工智能技術實現了無人機的自主飛行模式,飛手只需要下載預先測繪標定過的地塊信息並選定地塊,飛機就可以設定最優的飛行路徑並自動完成後續的操作;自動灌藥技術也可以讓他們避免與農藥直接接觸。

今年的7月,包子剛剛從海南旅遊回來後就進入了高強度的工作狀態,7月末的10天時間中,包子的團隊作業超過1萬畝,4位合夥人每人分到了1萬多元。

技術象徵

胡威的30位工人全部都是處於40-60歲年齡段,年輕人並不願意離開城市的生活進入農田。胡威需要不斷考慮,該如何讓這些年齡越來越大的工人還能負擔農田的勞作。

胡威更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才能讓每畝田的產量能夠再提高一點,由於人力成本的快速攀升和國際棉花市場的激烈競爭,300公斤成為了新疆一畝棉田要保本的生死線。

胡威從棉花加工廠經營者轉型成為農場主的節點是2015年,在這一年之前中國棉花剛剛經歷了一次巨大的轉變——新疆成為中國棉花目標價格改革的試點,棉花價格趨近於市場化,此前三年由國家儲備支撐的棉價迅速下跌,並由此波及了整個棉花種植、加工的上下游。

2015年,胡威開始從加工廠抽身轉向農田,棉價的大跌讓棉田土地流轉的成本降低了四成左右,通過一部分土地流轉、一部分自有土地,胡威湊齊了目前的4500畝棉田。

這其中,相當比例的棉田是通過對鹽鹼地墾荒而來,但儘管如此,胡威棉田的平均畝產量也接近450公斤,一些土力肥沃的棉田畝產甚至能達到600公斤,而僅一條窄小泥路對面的兵團棉田畝產則不足400公斤,一些大型農場的畝產則普遍在300公斤-400公斤。

在藥物、化肥使用已經趨於標準化的今天,要在畝產上進行大幅度提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來源於每一個環節的些許改善和精細。“從種子選擇、農田封頂到澆灌、施藥,每個環節你都要比別人做的好一點點,最後產量才會比別人高出一些,每個環節可能只能提高几公斤的產量”,胡威這樣總結經驗。

從某種意義上,無人機符合這樣一種的種植理念,它是這樣一個技術象徵,一方面它和拖拉機這樣的自動化設備一樣,可以降低人力成本;另一方面它又並非大工業時代的產物,而是象徵著一種更為精細的技術路徑,以無人機為代表,諸如機器人技術、信息技術、生物技術等可以投入農業生產新技術浪潮已經逐漸可以被期望。

胡威提供了一個關於化控藥劑(為提高產量,利用化學藥劑控制棉花生長速度)的案例,用拖拉機噴灑大概頻次為15天一次,且每次都是大規模大劑量的集體噴灑;而用無人機則可以做到一週一次,還可以精確到只為特定區域補噴,這樣做可以讓每畝棉田的產量提高,儘管可能只是略微的一點。

在天山以北,北疆地區的棉田規模化種植已經初步成型,而在天山以南,胡威所在的南疆,這種理念才剛剛起步,正在形成的是類似於胡威這樣的中小規模農場,而對於新疆、東北地區以外的農業經營者而言,胡威的農田規模已經是巨大的了,對於這些經營者而言,以精細的技術提高畝產幾乎是必然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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