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認識秦洪,源於文學社一堆稿件裡的一張畫。初見那張畫時,便被吸引住了,是一個美少女的畫像,下面有個小小的簽字,9771秦洪。
當時,篤定畫畫的一定是個女生,名字也像女生。
便問辦公室值班的朋友,秦洪是誰?我想找她要這幅畫。
老蔣回答說,星期四美編組開會,你來找他吧。
我卻在週四的時候忘了這件事,直到老蔣打電話到我寢室,說秦洪開完會了,在辦公室等我。
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只有老蔣和另一個男生,他坐在辦公桌的最裡邊,低著頭看一本雜誌,渾身上下都帶著一種淡淡的憂傷氣質……
“老蔣,我是不是來遲了,秦洪,她走了嗎?”
角落裡的那個男生朝我靦腆的笑了笑說,“柳絮,我就是秦洪。”
“原來你是男生啊?”我有點不好意思,“我還以為畫這個畫的,一定是個女生呢!”
我拿出那張畫,“送給我,好不好?”
秦洪卻是笑著說:“換一張吧,這張太馬虎了。”
02
系裡要出一個關於312植樹節的海報,美工小芳卻請假不在,急壞了宣傳部長我,無奈之下,想起來會畫畫的秦洪,打電話到他寢室。
“秦洪,是我,柳絮,有事想請你幫忙噢。”
“呵呵,不是吧?才女居然叫我幫忙?”這傢伙!!!真想用我的伶牙俐齒來回敬他,可是馬上又想到那張大大的空白的海報。
“大哥,別這麼說嘛,我們系的海報出不來了,我想請你幫幫我……”
“好,好,好,你都叫我大哥了,小妹的忙,能不幫嗎?”
壯士為半鬥米折腰,可憐才女為一張海報就拜兄了……
03
2000年的時候,一次秦洪說到,我買電腦了,有自己的QQ號了,什麼時候,也幫你申請個吧。
於是,便和好朋友枝一起去了秦洪的寢室,原以為男生寢室會是臭襪子當道,去了才知道,哥的寢室乾乾淨淨,同寢室裡的男生也都是相當有禮貌。
第一次見到QQ的窗口時,覺得這真是個稀奇有趣的東西,人和人的溝通,好像一下子變得簡單方便起來了。
哥說,他的網名叫大雁飛沙,幫我們也一人申請一個,以後不管在哪,只要打開QQ,我們就可以溝通了,不怕找不到人或失去聯繫了。
枝取的網名叫蜻蜓,而我的手在鍵盤上亂按按出了兩個字:西子。
“呵,就當是緣份吧,我叫這名子好了”, 哥和枝都說好。
“欲把西湖比西子,柳絮,你這個網名,肯定不少男生要加你為好友了。”
“呵,不要加別的男生,先加你和枝為好友。”
於是,哥和枝成了我QQ裡最早的好友,大雁飛沙和蜻蜓。
回來的時候,想起自己有QQ了,想起以後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打開QQ就可以找到他們了,我笑得像一朵花一樣。
04
拿到哥的畫時,我大吃了一驚,果然不是件馬虎的作品。
用的40*60的畫紙,畫的是一個性感的女神,動作和表情居然有幾分神似瑪麗蓮夢露。
我把畫貼在了床頭的白牆上,躺在床上給哥打電話。
“哥,我知道了,你以後你一定會幫我找個性感的嫂嫂,是不?”
“哈,你是想嫂子想瘋了吧,傻丫頭!”
後來才知道,哥的心上人,卻是跟性感搭不上界的吳娟姐姐。
她是他們的班長,有著齊耳短髮和會說話的大眼睛。
哥對吳娟姐的感情,是他們班共同的秘密。
班上的男生總是叫吳娟做老闆娘, 而叫他做老闆。
因為大家都知道秦洪對她的感情,而且打心底希望他們能譜出點愛情的樂曲來。
只是,吳娟姐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也在我們學校,不同的系。
感情這東西,應該和時間還是會成正比的,吳娟姐總和哥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她依然小心維護著那段青梅竹馬的愛情,卻又無法視哥的滿腔柔情於不顧。
三個人的故事裡,總有一個受傷最深的人,只能在深夜裡抽著香菸獨自療傷。
在第二天,見到那個她時,再全身心的對她好,對她笑。
如同他的QQ簽名:
“
我不過是一隻落魄的孤雁
暫時找到一個喘息的海島
茫茫大海
還是看不到陸地
05
和哥的交流大多數是在電話中,電話裡的他是善於言談的,我們總是能把十塊錢一張的電話卡一次講完,卻在見面的時候,不知道要講什麼好,哥總是靦腆且帶點憂傷的,如同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我們總是笑言,為中國電信作了巨大的貢獻。
我依賴著他,彷彿他真的是我的哥哥一樣。不管什麼事情,總是第一個想到跟他分享或者傾訴。他真的像寵妹妹一樣地待我,不管我有什麼合理的或不合理的要求。
哥學3D Max的時候,能設計漂亮得不行的房子,我總是吵著說以後我的房間也要這樣那樣。
哥總是說:沒問題,以後你的房子我一定幫你好好設計,比這些還要好看十倍百倍。
哥是酷愛專業的,他的夢想是要當一名出色的建築設計師。
我當時就想,哥一定可以的,一定會實現他的夢想的。
以後,我的房子,就是名師設計了!!真好!!!
做設計的人,都有吸菸的習慣,我和枝總希望哥能戒掉煙。
聖誕節的時候,我們送了179顆巧克力豆給哥,179是我們寢室電話號碼的後三位。
我們鄭重地對他說:哥,吸菸有害健康,以後你想抽菸的時候,就吃一粒巧克力豆,把煙戒掉吧。
他真的有三個月沒有抽菸,但終究是沒有完全戒掉。
總是有些東西戒不掉的,比如煙,比如感情。
吳娟姐的手,還是被另一個人牽著。而哥的心,也還是被她牽著。
06
哥畢業了,枝也畢業了,我卻開始另一個三年的學習了。
畢業典禮之前,和枝,哥還有吳娟姐一起吃飯。
飯桌上很安靜,他不斷地給她夾菜,直到她的碗裡再也裝不下,他才停下來,自己卻是忘了要吃飯一樣。
見此情形,我和枝只好找了個藉口提前離開了。
這,也許是哥最後的表白機會吧。
晚上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他很沉默,他們終究是緣分不夠。
QQ真是個好東西,哥去廣州後,我每次上網總是可以看到他藍色小兔的頭像不斷地閃來閃去,即使不在線,我們也會給對方留言,告知彼此的情況。
他在一家建築師事務所工作,工作後的哥,比以前似乎要意氣風發多了,事業果然可以讓男人變化。
哥說,柳絮,你知道嗎,我現在離夢想越來越近了,雖然每天都很累,可是這種感覺真的很好,是一種讓人想飛起來的感覺。
我雖然不能切身體會這是種什麼感覺,但是我真的替哥高興。
再提起吳娟姐的時候,哥似乎已經能放下了,時間真是劑很好的良藥。
他說,那天,她哭著對他說,秦洪,前方有美景,你會看得到的。
07
漫雪揚,應該就是哥的前方美景吧。
知道漫雪揚,是在枝聊天時,她說她和哥都在QQ上戀愛了。
大雁飛沙碰上了哈爾濱的漫雪揚,而她遇見了專捕蜻蜓的那個人。
據說漫雪揚在茫茫Q海中看到哥的簽名後就決定跟這個叫大雁飛沙的陌生人聊一聊天, 恰時, 她剛失戀, 她又何嘗不是一隻孤雁呢?
果然, 他們聊得很來。
漫雪揚以為,聊過之後,他們還是陌生人。
可哥還是等到了她,在他們聊後的一個星期後,她上線,他驚喜。
一段美好的網戀,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哥說漫雪揚是個和我們一樣大的小女孩,還在哈爾濱讀書,他甚至將我們三人的合影寄給漫雪揚。
他說,我們三個,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我告訴他說,哥,漫雪揚一定會成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老天知道,我是多麼地希望哥能幸福,能幸福地在陽光下談一場戀愛。
漫雪揚一定會是那個將他帶到陽光下的人,我和枝都這樣相信。
08
轉眼就到了我畢業實習的時候了,我到了東莞。
此時,枝為了愛情去了北京,而哥還在廣州為夢想打拼,他真的成了一名出色的建築師。
到東莞後的第一個週末,我去廣州看他。
才知道,此時漫雪揚因為時空的及學業家庭的關係,對這段感情失去了勇氣。
“我能理解她,我們有一個兩年的約定,這中間,我們不會有任何聯繫。兩年後,我們再見面,再來確定自己是不是對方生命最重要的那個人。我會努力的,我會證明我是她的那杯茶的。”
放愛人遠行,自己還是在原地等著她,我看到了那份愛到深處的執著。
我們約好,到時我們一起去北京看枝和漫雪揚。
愛是需要人見證的,我和枝自然是這段感情的最好的見證人。
09
兩週後的一天,3月21日, 是哥的生日, 我正想著要打電話祝他生日快樂的時候, 卻在辦公室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裡的男聲很陌生。
“是柳絮嗎?我是秦洪的哥哥秦浪,秦洪他…他幾天前,也就是3月17日出了車禍,坐的摩的碰到了一輛大卡車,摩的司機當場就斃命了,秦洪他經醫院搶救無效,也…”
晴天霹靂!!!沒等秦浪大哥說完,我就哇地一聲哭起來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們知道你是他的好朋友,所以通知一下你,你別太難過了,不然他知道會不放心走好的。”
我們又豈止是好朋友,我們情如親兄妹,我無法想象就在兩週前還一臉躊躇的哥,就這樣不見了?這一定是開玩笑的!
我哭著在辦公室打電話給枝,剛接通就聽到了那邊的枝的哭聲,我們什麼都沒說,只是握著電話不停地哭,我當時的樣子,嚇壞了辦公室的同事。
突然想起,漫雪揚,漫雪揚知道嗎?
我打開郵箱的時候,卻收到了她的郵件。
柳絮姐,我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秦浪大哥在洪錢夾中最重要的地方找到了我的照片,照片的後面有我的號碼……
我最愛的兩部電影,《我的野蠻女友》和《半生緣》,卻成了我愛情的寫照。
戲劇性的開始,悲劇性的結束。
……
10
哥的告別儀式,我帶著菊花去了殯儀館,我看到了叔叔阿姨,看到了秦浪大哥,看到了哥班上的同學,還看到了吳娟姐。悲傷在每個人身上,臉上蔓延…
最後一次見哥,他一臉的安詳,安靜的躺在那裡,靜靜的,阿姨痛苦的哭聲在安靜的大廳裡傳來,像打開了開關一樣,所有人的眼淚都被再次引出來。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旁邊吳娟姐的肩上哭起來,我聽見她哽咽著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
早知道這樣,我一定會勇敢大膽的和他在一起的,我不知道會這樣的,我欠他一輩子的感情…”
逝者如斯,他會知道她的心意嗎?
哥的骨灰被灑在珠江裡面,這是秦浪大哥的意思,我想哥他也一定願意的。
離開廣州前,我帶著枝,漫雪揚還有我自己的寫給哥的信,以及他最愛的老夫子和加菲貓的漫畫到了珠江邊上,我把這些都在那燃燒了,因為相信哥一定會收到,遠行的路上,有了這些,他會走得不那麼孤寂吧。
11
再打開QQ時,看著灰色的小兔頭像,卻是再也沒有跳動過。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給他留言,我畢業了,我心情不好了,我換工作了,我去北京看枝了,我交男朋友了…
我願意和他分享我的歡樂我的憂傷,我固執的相信,哥一定會看到的。
因為有QQ,我們就不怕找不到人,或者失去聯繫了。
每次去廣州,遠遠的看著珠江,或是在珠江邊上漫步時,我總是在想,哥,你知道我就在你旁邊嗎?
如今已是多年後了,吳娟姐還是嫁給了那個青梅竹馬的他。郵箱裡還有漫雪揚的聯繫方法,卻是不願再去找她,她應該要好好開始新的生活,我們不該再打擾的。
只是哥永遠都在我記憶的深處,在某個夜晚想起他的時候,我依然會無聲的流淚,彷彿又看到他靦腆的樣子和淡淡的憂傷。
某一天,當我再次看他QQ的設置,卻忽然發現他的簽名了多了兩行字:
“
我不過是一隻落魄的孤雁
暫時找到一個喘息的海島
茫茫大海
還是看不到陸地
沒有盡頭 沒有歸宿
只有一掬清淚和一聲嘆息
……
不知是誰加上去的,但心還是沉重的。
只願哥在天堂裡能夠找到歸宿,沒有淚水,沒有嘆息,擁有快樂。
活著的人,除了懷念,也要幸福地生活下去。
文章來源:三隻中年少女 原創作品,ID:nvrenhaoyun88。閒暇讀物,閱讀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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