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阿花
看《飛機的歷史》時，我注意到一個叫“浮田幸吉”的人。
吸引我的，並不是他在28歲那年乘著自己手糊的紙飛機上天。而是在成功上天后，他居然被定罪了。定罪的原因：違反《禁止新事物的規定》。真是個狗屁倒灶的規定。
坐紙飛機上天還毫髮無損，
被判兩次有罪還活得美滋滋，
命比鐵硬。
我很關心浮田幸吉的命運。日本第一個飛上天空的人，多了不起！要真栽在這麼一條荒謬的規定上，那心塞的程度堪比生吞蒼蠅了。
還好還好，許是沾了名字的光，雖然被定了罪，被沒收了紙飛機，被家鄉驅逐，浮田幸吉的人生卻並沒有變灰暗。他搬到了靜岡，開了一家做假牙的小店，發家致富，過得有滋有味。不但如此，若干年後，他又徒手做了架飛機，又昇天成功，又引起了一片“天狗來啦”的驚呼。當然，也又一次觸犯了狗屁倒灶的法律，遭到了處罰。
第二次被罰後，幸吉又搬了家，繼續過快快樂樂的日子，到91歲高齡才去世。關於他的記載很少，可能因為那時的日本人根本沒意識到幸吉一高興就上天的能耐是多了不起。要知道，幸吉第一次駕紙飛機升空是在1785年，雖然只滑翔了一段距離就掉了下來，卻比1849年喬治·凱利爵士的載人滑翔機實驗早了60多年。
幸吉的戒名很霸氣：
“釋帝玄居士”。手工匠人出身又熱愛手工的幸吉，想來長著一張老實的臉。
如果他聽到：“你那麼能，咋不上天呢？”興許會微微一笑：“上就上咯。”
看浮田幸吉的時候，我又注意到“喬治·凱利爵士”，《飛機的歷史》裡出現了好幾架由他設計的飛行器——雖然不是每一個都上了空。
除了右上的“空中蒸氣車”這一頁的飛行器
都出自喬治·凱利爵士的腦洞
不知道喬治·凱利爵士有沒有親自乘坐自己設計的飛行器，只知道他曾讓小孩試飛、讓車伕試飛。也不知道小孩家長的態度如何，車伕是挺不樂意的。據說，從飛機上一下來，車伕就辭職了。——我想，車伕的態度，也是我等凡夫俗子的態度。
說真的，實現升空夢，要比造出個比馬車跑得快的大傢伙難得多，不但需要金錢、技術，還需要瘋子一般的勇氣。
如果凱利爵士聽到：“你那麼能，咋不上天呢？”興許會微微一笑：“送你上去咯。”
《飛機的歷史》，或者說在每一本關於人類飛行史的書裡，若不出意外，你都會注意到奧托·李林塔爾。
《飛機的歷史》裡，山本忠敬用黃色的線將奧托·李林塔爾的故事框了起來，我猜，這黃線就像那些我們在課本上標記重點的線，就像在對讀者喊：“看這裡囉，看這裡囉！”
浮田幸吉在試飛時尚且考慮到了安全問題——選擇從橋上一躍而下——李林塔爾則要麼從屋頂上跳，要麼從山上跳，危險係數高了一大截——不是因為他不知道該怎樣保命，而是因為他並不滿足於只在天上停留片刻，他迫切地想要利用機械技術製造出偉大的飛機，在天上多停留一會兒，再多停留一會兒……
他並不介意死於飛翔，他留給世界的最後一句話沒有一點懊悔：“總要有人犧牲的。”
我想，《飛機的歷史》之所以給這些早期飛行者在今天看來無比粗陋、一點都不厲害、甚至都沒能實體化的飛行器那麼多的篇幅，就是在表達對他們的崇敬。
在人類飛行史上，很長時間，只有勇氣遠超常人的能人，才能上天。
在書展上，我注意到，很多小孩捧著《飛機的歷史》不撒手。我和愛火車、愛飛機的男孩子一起長大，我知道他們看交通工具圖鑑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哪個最厲害”。
在他們眼中，火車、飛機，都宛若有生命的鋼鐵巨獸，他們會沉浸在“巨獸混戰”的遐想中，會甩開某交通工具的客觀描述，轉而用自己想象出的力量形容它們。如果給他們一根筆、一張紙，他們會把“已被想象加成”的火車、飛機畫出來。
就像，那些早期的飛行者一樣。
我並沒有那麼愛火車、愛飛機，也向來不關注大塊頭的機械。我的興趣點，始終在它們的創造者和製造者身上。所以，對我而言，《飛機的歷史》更像是“人類逐夢線索圖”，它讓我得以按圖索驥，去發現那些我向來忽視的領域裡的人與事。
在翻開它前，我也沒想到，它給我的意義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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