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中有一種教義叫“三位一體”(簡稱為“三一”理論),即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換句話說就是神以聖父、聖子和聖靈三種面貌(學術上稱為“位格”)顯現。
前二者很好理解,聖父指的是基督教信仰的唯一的神耶和華,聖子指的則是基督耶穌。早期基督教會經過漫長而複雜的爭論,最終確定了耶穌是上帝之子,是上帝派往人間拯救人類的使者,同時他也是神以人類姿態出現的樣子。
聖靈比較難以理解,在《約翰福音》第14章16-17節耶穌對他的門徒講道:
我要求父,父就另外賜給你們一位保惠師,叫他永遠與你們同在,就是真理的聖靈,乃世人不能接受的。因為不見他,也不認識他;你們卻認識他,因他常與你們同在,也要在你們裡面。
耶穌一會兒說世人看不見聖靈,也不認識聖靈,一會兒又說他的門徒認識聖靈,而且與聖靈同在,這不是自相矛盾了嗎?
其實不然,聖靈指的是蘊藏於每個人內在當中的一種性質,按照基督教早期神秘主義教派諾斯替教的說法叫“普紐瑪”(Pneuma),是一種屬光的性質,通俗一點來說就是神性。這種神性是創世之初,從神那裡繼承過來的。因為每個人都具有神性,所以人才有可能獲得救贖,沒有神性的人是不存在的。
雖然每一個人都具有神性,但一般情況下我們無法意識到神性,它看不見摸不著,卻一直在我們身邊,就像空氣一樣。只有那些經過訓練開竅的人才會意識到自己身體裡藏著神性。當他們持續發揚這種神性,最終他的靈魂就會得到救贖。
回過頭來再梳理一下,神以三種形式顯現:第一種形式是上帝,是宇宙的創造者和主宰者;第二種形式是耶穌,是神派來拯救人類的使者;第三種形式是聖靈,是蘊藏在每個人內在當中的神性。
有趣的是,在佛教中也有和基督教類似的三位一體的理論,不過它不叫“三位一體”。佛經上說,佛有三身,也就是三種顯現形式:法身、報身、應身。
法身,也就是佛法本身。這裡涉及到一種神秘主義者的觀念,神秘主義者不像一般人崇拜人格化的神,他們崇拜的是非人格化的神。所謂非人格化是神,就是說這種神不像人類一樣會說話、會高興、會生氣,甚至還像人一樣長有手手腳腳。神秘主義者的神其實就是宇宙本身,也是作用於宇宙間一切事物的偉大法則。這種神在不同宗教或哲學流派當中有不同的稱呼,佛教就將它稱為“佛的法身”。上文談到基督教教義認為,神顯現為聖父、聖子和聖靈,這個神也就是宇宙之神和真理之神,它就相當於佛教教義中的法身佛。
在這裡我們也就可以看出基督教三一理論和佛教三一理論的差別。在基督教三一理論中,聖父、聖子、聖靈三個位格是統一在神之下的,而在佛教三一理論中,法身、報身、應身三者不是平等的,後兩者統一在前者底下。
報身,“報”即是報酬、回報的意思。當一個佛教信徒最終修得正果了,他就會獲得一個果位,也就是佛、菩薩或羅漢的地位,這就是報身。比如:《西遊記》裡孫悟空保護唐僧經歷的九九八十一難,最終功德圓滿,被佛祖奉為“鬥戰勝佛”,這個佛就是給孫悟空的報身。
這個報身其實就是一個神的地位。對應到基督教三一理論中就相當於聖父這個位格。只不過基督教是一神教,只能有耶和華一個神,連耶穌昇天後到沒辦法歸入神的行列。而佛教是多神教,允許有許多個神存在。
應身,相當於聖子這個概念。正像基督教認為神會以人的姿態在世間顯現,佛教也相信這個。他們認為佛陀釋迦牟尼就是佛法(即法身)的具象化形式,也就是說釋迦牟尼是一個應身佛。
而且佛教信徒還相信佛法不止一次以人的姿態顯現。佛教將世間分成過去、現在、未來三個階段:過去的階段叫做“莊嚴劫”,現在我們生存的階段叫做“賢在劫”,未來的階段叫做“星宿劫”。每個階段,佛法都會以化成一個人的樣貌來到世間指引人類。在莊嚴劫,佛法化身成燃燈古佛,即過去佛;在賢在劫佛法化身為釋迦牟尼佛,即現在佛;在星宿劫佛法將化身成為彌勒佛,即未來佛。
基督教也不相信聖子只會降臨一次,他們認為在未來世界末日的時候聖子還會降臨,只不過不是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出現,仍是以耶穌的形象出現。好在他們還沒有杜撰說,在耶穌誕生以前,聖子早已降臨過凡間一次。
佛教的三一理論中沒有一個對應聖靈的概念,但這並不代表佛教不相信人身上蘊含著神形——以佛教術語來說應該是佛性,佛教甚至還推行得更廣,認為就連一花一草一塊頑石都有佛性。
最後說到道教,道教雖然沒有三一理論,不過它和基督教、佛教的神學理論也有些相似的地方。道家和道教將宇宙的真理稱為“道”,道蘊藏在每一件事物當中,它就相當於佛教中的佛法、基督教中的神一樣。老子是最早闡釋關於道的真理的人,所以他也被神話為道的化身。並且有人認為既然道可以化身為老子,那麼在老子誕生以前,道也肯定以其他人的形象來到過人間。
《太平廣記》卷一便寫道:
或雲,上三皇時為玄中法師,下三皇時為金闕帝君,伏羲時為鬱華子,神農時為九靈老子,祝融時為廣壽子,黃帝時為廣成子,顓頊時為赤精子,帝嚳時為祿圖子,堯時為務成子,舜時為尹壽子,夏禹時為真行子,殷湯時為錫則子,文王時為文邑先生。一雲,守藏史。或雲,在越為范蠡,在齊為鴟夷子,在吳為陶朱公。皆見於群書,不出神仙正經。未可據也。葛稚川雲:洪以為老子若是天之精神,當無世不出。俯尊就卑,委逸就勞。背清澄而入臭濁,棄天官而受人爵也。夫有天地則有道術,道術之士,何時暫乏。是以伏羲以來,至於三代,顯名道術,世世有之,何必常是一老子也。
瞧瞧,這簡直把老子吹上天了,說他是宇宙精神的化身,從遠古以來就不斷的以各種身份降臨人間。在上三皇時代顯現為玄中法師,下三皇時代顯現為金闕帝君,伏羲時顯現為鬱華子,神農時顯現為九靈老子……沒有一個時代是不出現的,論頻率的話遠遠甩了基督教和佛教好幾條街。
雖然老子、釋迦牟尼、耶穌都是宇宙真理在人間的顯現,但我們這些凡人也不必灰心。因為如上所述,作為宇宙法則支配下的產物,其實每個人身上都具備了宇宙的神性,而且沒有道理會比老子、釋迦牟尼、耶穌蘊含的神性要少。因此我們也可以說自己是宇宙真理的顯現。那麼問題來了,既然每個人都是神,那麼我們還有必要信仰宗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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