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喜歡的黃花菜》—平涼程玉成

從我記事起,母親對黃花菜情有獨鍾。常見她老人家給黃花菜澆水、施肥、除草,把栽黃花菜、曬黃花菜、送黃花菜看成終身必須堅持的農活,這一堅持就是六七十年。

我家的黃花菜最初是母親在出嫁後的一個春天,外祖母用紅頭巾包著一團黃花菜根送給母親的,並且叮嚀母親一定要栽在門前顯眼的地方。因為這些黃花根還是當初外祖母從她孃家大戶人家帶來的,那戶人家騾馬成群、糧食滿囤、人多財旺品行好。被迷信了的外祖母說,給自己娃娃起名時要學那戶人家用過的字,別離開“金玉”之類的字眼。到現在為止,在我們這個大家庭中都有母親幫著栽植並叮囑一定要傳承下來的黃花菜。

黃花菜與黃土地、與金黃的收成一抹的黃色,是黃土地上強悍作物。它雖然在秋末季節萎縮乾枯,但它的根系永遠深扎於黃土深處,寒冬臘月正是它養精蓄銳、厚積薄發的緩衝時機,它在冰天雪地裡聆聽寒風怒吼,渴望春天氣息,待到清明時節出芽露土,生機煥發。初夏季節分櫱抽苔孕穗,待麥子上場,核桃滿瓤,黃花菜將競相開放,遍地透黃,黃中泛香。“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是它堅強的性格,折摘涼曬黃花菜是母親期盼的大好時光。

黃花菜不擇地利、不嫌貧瘠,不須成片栽植、不需專人看管,只要有黃土在就有生的希望,在隴東一代的樹下、路邊、莊前屋後常見。畫家把它看成蘭香幽草雅興中的濃墨重彩,詩人把它看成花前月後素有君子品行的偉丈夫,莊戶人把它看成美味佳餚中的必需品,母親把黃花菜視為世代難以割捨的傳家寶。

黃花菜是隴東農耕文明史上厚重的一頁,是勤勞人家的象徵,似乎農家只要有黃花菜在,就有莊稼漢的精氣神在。母親最燦爛的時光是扛著鋤頭、圍著紅頭巾在清明前後自願移栽黃花的勞作;最痛快的事是把黃花根移栽到各開門、另當家的晚輩們的小家庭;最自豪的是把黃花菜曬乾分配給兒女們享用;最體面的是把黃花根送給鄰居鄉親們栽植、把黃花菜曬乾包好寄向遠方親戚。這些年,子孫們從大城市的超市裡買來了價錢昂貴、包裝精緻的黃花菜,但並沒有代替母親親手採摘曬乾的黃花菜味道。

《母親喜歡的黃花菜》—平涼程玉成

夏秋季節,八十多歲的母親拄著柺杖招呼孫子、曾孫輩分的一夥娃娃在黃花菜地捕捉蝴蝶玩耍,大人笑、娃娃樂,蜜蜂蝴蝶競相飛舞、與大自然遙相呼應。人類天性自由、開心豁達、追求完美之本能在黃花菜地裡表現的淋漓盡致,那情、那景真是醉死入了!

“杜鵑花外鬧春蜂,長夏捕蝶萱草叢,

秋聲近在黃花圃,水仙天竺伴寒冬”。

黃花菜全身是寶,黃花根是村子裡良醫大夫用過很好的中藥材,黃花葉子是奶奶合成繩索捆紮什物的原始蒲草,黃花杆是爺爺點燃旱菸抽出人間煙火的傳統取火原材料,黃花菜乾鮮可食,是菜餚、是貢品。當我們在公園裡、在花盆裡把它視為只能觀賞的珍品時,已經大材小用、以貌取人,並失去了它的本意。

農婦的巧手擀成的細長面裡有飄湯的黃花菜、紅辣椒、胡麻油潤色,其色澤味道便會升級。黃花菜與隴東黃土地上的香包、刺繡、剪紙、皮影、民歌、小曲一樣,都是農耕記憶符號,栽植黃花菜是隴上人家文化遺產與傳統美德的繼續昇華。

黃花菜與中華文明一起延續不衰,在城鎮一體化、互聯網遍佈異國他鄉、日光溫室打破了季節差別的今天,任何品質優勝、品種繁多的蔬菜永遠代替不了人們對黃花菜的虔誠與依戀,有黃花菜在,就有母親的情愫與親朋好友的情結在。

程玉成,男,漢族,生於1962年4月,大學學歷,中共黨員,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甘肅省涇川縣高平鎮人。現供職於中國人保財險平涼市分公司。自幼喜好文學繪畫,熱衷於對鄉土文化的探究。從一九八八年棄教從保開始,先後在《中國保險》《金融時報》《黃河文學》《蘭州文苑》《平涼日報》《西王母原地》等報紙刊物上發表文學繪畫作品五十多篇。其中散文《中國人保與祖國同輝》《故鄉廟會》《隴上油菜花開時》《心中的品牌》《家信》《鄉下鐵匠》,國畫《到農村去》《保險春風暖萬家》等作品獲獎。

編 輯:張 二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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